晨起,谢衍知盯着面前那碗褐色的汤药,目中无神,昨日那碗药的味道仿佛还在鼻息间留存。
苏栀小口喝着粥,见他不动作,抿了一小口,怪道,“不烫了呀。”
说着,又将药朝他的方向推了推。
谢衍知看着她面不改色的模样,差点惊掉了下巴。但一对上那双明亮的狐狸眸,谢衍知也干脆认了,正准备抬手将药送入口中,元翊匆匆地推开门进来。
救星一来,谢衍知哪还有空在意他是否失礼,轻咳了一声,将药碗放下,问道,“何时?”
元翊头脑犯浑,进来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应当先敲个门?万一这两人又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过眼见谢衍知毫无责怪之意,他也连忙揭过此事,“回世子,苏姑娘昨日让我查的,关于平城第一商贾张涌的后宅及人际交往之事,已经查干净了。”
苏栀伸手接过册子。
谢衍知靠过来看,“先从张家下手?”
苏栀点点头,“既然那几个农户和悦儿这一群小孩子这里毫无头绪,那就先从最特殊的一个下手。”
苏栀指了指册子上一个名字,“梅清,张涌的五姨太。往往大户人家吃穿住行皆与寻常百姓大有不同。此次的病大多发生在贫苦人家身上,这个梅清,很不对劲。”
听苏栀讲完心中猜测,马车正好停在张府正门口。
谢衍知扶着苏栀下车,张府的大门十分气派,门前两樽石狮子露出獠牙,这样一座宽阔宏大的宅院落在整座平城的最中央,格外突兀。
元翊出示腰牌,羽林军执佩剑,跟在谢衍知身后不远处。
“在外面等着。”谢衍知淡淡吩咐了句,抬脚迈入庭院。
张志炎躺在家中呜咽了一整天,他毕竟是张涌唯一的嫡子,自然还是要袒护。
于是,心中本就有怨气的张涌,见谢衍知不清自来,更是没什么好脸色,随手指了个管家前去接待。
正厅中的香炉中,直直地飘出缕缕青烟。
谢衍知闭目靠在主位的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小几,眉头逐渐皱起,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
管家又差人来换了次茶,谢衍知忍无可忍,桃花眸中闪着危险的光,声音凉薄,“日上三竿,张老爷还不起身?”
管家赔笑着,“世子,这……我家老爷他……”
谢衍知忽而笑了,轻轻揉了下眉心,轻佻道,“明白。”
管家一愣,不曾想谢衍知这般好说话。
“毕竟府中美人众多,张老爷日夜忙碌,起不来很、正、常。”
管家的笑一下就僵在脸上。
苏栀抿了下唇,将翘起的弧度压下去。
“既然如此,”谢衍知起身,清狸了一下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本世子就只好下亲自……”
管家连忙出手拦他,“欸欸欸世子,这…这恐怕不妥。”
“不妥?”谢衍知黑眸睨了管家一眼,“天使降臣家,让一个管家出来接待?莫非,张老爷对陛下有什么不满?”
“世子这话便错了。”
苏栀循着声音看过去。
张涌与苏栀想象的不大一样,本以为子随父相,张志炎生的贼眉鼠眼,张涌也会是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
可眼前的人,除了眼角的皱纹,一张脸还足以见得年轻时的眉清目秀。
“张老爷。”谢衍知颇有深意的笑了一声,“辛苦了。”
面对谢衍知不怀好意的讥讽,张涌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淡淡道,“世子远道而来,才真是辛苦了。”
苏栀瞟了一眼张涌身后跟着的女人,珠圆玉润,头上簪着一朵大红牡丹,应当是张涌的夫人。
张夫人不比张涌的稳重,看向谢衍知的眼里有愤恨,也有厌恶,但更多的是她眼底难以掩饰的慌乱。
不对劲,这夫妻二人者不对劲。一个太过冷静,另一个,则是太过紧张。
苏枕同谢衍知交换了一个眼神,谢衍知顿悟,借口有要事同张涌单独聊聊,苏栀趁机摸了出来。
张涌也是个人精,未让神色紧张的张夫人陪着,而是吩咐人,将看起来便十分机灵的三姨娘请出来。
张府的后宅不小,三姨娘怀着身孕,挺着个肚子和苏栀聊天,不动声色地将疫病之事拉远。
“苏姑娘与谢世子主仆关系还真是不错。”
苏栀合笑点头,看了眼她的肚子,又道,“三姨娘腹中这孩子,六个月了吧?”
三姨娘略显惊讶,“苏姑娘还未成婚,竟也懂得这些?”
苏栀道,“不瞒您说,奴婢自幼苦读医书,自然对此事也是有了解的。”
三姨娘摇晃着团扇的动作顿了一下,扇子停在小腹处,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苏栀心中了然,不过是些内宅常用的手段罢了。
走了一会儿,偌大的庭院里,身后跟着的侍女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小桥流水,苏栀仔细算了下,这样的深度,淹不死人,但足以施人滑胎。
“哎……”三姨娘装模作样就要往水池里倒,只是一声凉呼还未喊出口,便被一股力量拽着往后推了几步,背靠在冰冷的假山上,小腹处的包袱松动了一下。
苏栀无辜道,“姨娘方才是脚漫了吗?不过姨娘放心,腹中胎儿…还在。”
苏栀狐狸眸眯眯,笑的狡诈。
“你……”
“平城出了这样的事,王郡守自然难辞其咎,只是,如王长明那般自私自利之人,会一人揽下全部责任吗?”
三姨娘脸色逐渐凝重,“苏姑娘慎言,此事与张府众人毫无干系。”
苏栀故作惊讶,“是吗?可既便如此,张老爷作为富甲一方的商贾,知情不报,陛下怪罪下来,轻则也是个没收全部土地与私产的下场。届时,姨娘还觉得,张府养得起你吗?”
“即便你有这个本事偷梁换柱,来日真能产下男婴,可嫡子早已成人,看大夫人的模样,应当很难在薄弱的家业上,再允许一个庶子成人吧。”
三姨娘慌了,手抚在腹部那根本不存在的孩子上,顺着苏栀的话向下分析。
“三姨娘想要荣华富贵?”
“不然呢?”
女人情绪有些不受控制,若非为了钱权,谁愿意挺而走险,谁愿意为人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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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栀满意的点点头,有欲望才好,人一有了欲望,就藏不住任何事。
“三姨娘要不要做个交易。”
女人似是在思索,并未答话。
“三姨娘将自己知晓的事全盘托出,来日,张府若是无事,姨娘可以选择继续留下来,也可以选择拿到一笔不菲的金银财宝和一个新的身份,自此天地之间,再无人知晓你是谁。”
“当然,若张府出了事,世子亦可在御前因你戴罪立功而为你争来一条活路,他们死,你生。”
少女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三姨娘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尽量不去想这两个遂她心愿的结果,问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苏栀笑容依旧,目光却落在她的肚子上,“那你,便是看不到张府覆灭的日子了。”
苏栀的声音淡淡的,却激得三姨娘浑身发冷。此时此刻,她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看起来无辜的姑娘,心思密得很。
“估摸着三个月前,府上买了一群婢女,其中有一个名叫采薇,她生的还挺漂亮,说话做事都很讨喜,便被分到了五姨娘梅清的房里。”
“这个梅清是早些年老爷从戏园子里带回来的,风头也盛过一段日子,但也不知怎得,一直未有身孕。男人嘛,哪个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容颜老去,她也不再受宠,直到采薇的出现。”
苏栀明白,后宅和后宫异曲同工,不得主上完爱,吃穿用度哪样都不会好,三姨娘应当也是如此,才想出了假孕这个法子。
“她也想玩偷梁换柱的戏码?”
“不。”三姨娘道,“女子最有用的武器,便是一张魅惑众生的脸。”
“采薇很快得到了梅清的赏识,不过几日时间,梅清生了一场病,病愈后,竟又回到初见时那般惊艳,重新获得恩宠。我也倍受冷落了多时,便偷偷派人去了她的院子,想看看她究竟用了什么把戏,偷来了她用药后的药渣。只是,还不等我让人出去采买,梅清便又病了。”
“不同于以往,梅清此次的病十分古怪,大夫什么也查不出来,她高热不退,浑身作痛,服了罗丹草也不见成效,不过半月,人便去了。”
所以,苏栀确定,疫病的源头便是在张底,“那哪个采薇呢?”
“众人也是等梅清走了才发现,采薇早已不知下落。”
尽管不知道采薇究竟因何得来了“永葆青春”的秘药,也不知疫病是如何从张府传出去的,但有一点苏栀很庆幸,三姨娘手中还有药渣。
有了药渣便知道什么是什么病,便可以对症下药。苏栀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回到郡守府,苏栀去查医书,谢衍知偏头看到那碗凉透的药。
恰好,宫里的刘太医来汇报病人的情况,谢衍知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得了什么病,便随口问了句。
刘太医轻轻抿了一口,唇齿间有甘草的甜味,但脸色却瞬间变化多样,为难的看向谢衍知。
“但说无妨。”谢衍知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丝毫不担心自己有什么大病。
刘太医轻咳一声,“是…是治疗男子肾脏亏空的药……”
谢衍知脸色一僵,没接住,玉佩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