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侍卫骑马而来，领头人四下巡视一番，吩咐其他人分头搜寻。
马蹄踏过，扬起的灰尘久久不散，山坡下杂草掩盖的角落里，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这方土壤，倒在一边的人生死不明。
李余袅显出身形，伸手想为她拔箭，可手掌并无意外的穿过了箭柄。
似乎有人嗅到了血腥味，一名侍卫和同伴打过招呼，下了马逐渐向这边靠近。
即使知道薄无叶大概不会死，李余袅依旧为她捏了把汗。
侍卫拔剑举在身前，警惕地搜寻。不巧的是，路走到尽头他也没有发现什么，一块巨石横梗在前方，阻止他不能再往前。
侍卫蹲下身确定过不去后摸着后脑勺回去了。
李余袅松了口气，飘到空中一看，枝叶繁茂的山脚几乎看不到人。
是好消息也不算好消息。
飘回薄无叶身边，李余袅低头想要看看伤口有没有恢复，然而凑近的一瞬间，她察觉薄无叶抖了一下。
醒了？她仰头看薄无叶的脸，却猝不及防对上薄无叶恰好睁开的眼睛。
和往日薄无叶眼里的温柔俏皮不同，此时她黑沉沉的眼眸无机、冰冷，无端看得人心里发慌。
李余袅实实在在愣住了，她现在应该是“旁观者”视角，为什么会有和薄无叶对上眼神的错觉？
眼前的画面开始晃动变形，李余袅控制不住闭上眼，脑中升起强烈的晕眩感。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体里抽离......
......
“......放开！”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李余袅眨眨眼，感到晕眩感渐渐褪去。
“唔......”
愣愣转过头，对上一张涨红的脸。
......一舟？
许久不见，她下意识想要摸摸一舟的脸，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死死扼住一舟的脖子。
松开手，一舟跌坐下去，撑着地面止不住的咳嗽。
李余袅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时没适应眼前的环境。
发生了什么？她从幻境里出来了？？
此时此刻，格外动听的机械音自脑中传出：“宿主？”
李余袅激动道：“系统？！我终于回来了！”
系统：“宿主发生了什么？”
李余袅愤愤道：“薄无昊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掉入幻境了。”
她甚至不清楚那是类似梦的幻境还是真实经历过的。
系统：“这么说......宿主对方才的事不知情。”
李余袅刚要问什么事，那边一舟停止了咳嗽，粗声唤道：“......李姐姐？”
一边应声，李余袅问系统：“方才怎么了？”
“看到他脖子上的掐痕了吗？”系统说：“宿主掐的。”
李余袅蹲下身给一舟顺背，一舟脊背僵硬了一瞬，下意识想往后退，不知想到什么，他待在原地没有动。
“我为什么要掐他？”
蹙眉盯着一舟脖颈上极为吓人的掐痕，李余袅不解。
系统：“宿主醒来就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
李余袅回忆了一番进入幻境前发生的事，直觉这事和薄无昊脱不了干系。
她很在意幻境里看到的，但要验证幻境是否真实，她得找到薄无叶，现在薄无叶失踪，她只能尝试找薄无昊试探。
下定决心，李余袅对一舟说：“抱歉，我没想伤害你，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才恢复意识。”
一舟呼吸粗重，他张了张嘴，或许是喉间疼痛，他猛然皱起眉，缓和半晌才摇摇头。
李余袅咬着唇，愧疚道：“我去找草药给你。”
她匆匆的脚步声远去，一舟往后坐下，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触侧颈。放下手，他深深叹了口气。
月光如水，一室静寂。
出了门，李余袅问系统：“薄无昊的房间在哪？”
系统靠谱了一回，在脑海里给李余袅指路。
化作鬼身，李余袅很快来到薄无昊房间门外，穿过门，她忍不住后退。
门内供奉着一桩佛像，佛像前落着几个蒲团，满室金光大盛，鬼怪不得靠近。
这是人能住的地方？李余袅暗骂一声。
这时，身后有人道：“李姑娘？”
转过身，面前人依旧是那身熟悉的醉鬼装扮，脏兮兮的额发搭在面前，看不大清他的脸。
李余袅抿唇：“薄家主。”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薄无昊打了个酒嗝，原地盘腿坐下。
李余袅思考了一会，谨慎道：“......我想问，薄家，是不是被灭过族？”
额发下精光一闪，薄无昊提着酒葫芦喝了一口，随意擦擦嘴，他道：“怎么会，是谁告诉你的？”
李余袅道：“薄无叶，是薄无叶跟我说的。”
“那丫头......”薄无昊摇摇头：“瞎说，薄家好好的。”
李余袅没有就此纠缠，紧接着问道：“我和你喝茶的时候，你用金圈束缚住我做了什么？”
薄无昊手上一顿，若无其事道：“这就是姑娘你记性不好了，我要是做了什么，你觉得你还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儿吗？”
他耸耸肩：“薄家是捉鬼世家，难免会有些行为对姑娘造成冒犯。那日见姑娘晕过去，我也只是差人送姑娘回房间罢了。”
李余袅捏紧拳头，知晓问不出他的话，也不能威胁他说实话，于是转移话题道：“薄家主可知，镛城是否有少女失踪案？”
“失踪？”薄无昊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状似思考一番，点头道：“之前好像有听说过，但近年就没有了，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去官府查查。”
这话相当于没说。
李余袅咬牙微笑，“我们之前喝茶的时候跑过来的小孩有没有跟你说，我们在林中遇到过一个白发女鬼？”
薄无昊惊讶：“哎呀，这他没有告诉我。”
李余袅一字一顿道：“可不要对鬼怪放松警惕，保不住何时就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薄无昊哈哈一笑，扬了扬手中酒葫芦。
“多谢提醒。”
吓也吓过了，李余袅深吸一口气，“就此告别了薄家主，我和一舟打个招呼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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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说最好再也不见。
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身不由己的幻境。
“这就走了。”薄无昊道：“招待不周，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何止介意，要不是打不过......
系统及时道：“宿主冷静。”
李余袅弯唇：“不会。”
她懒得多话，化鬼消失在薄无昊面前。
薄无昊仰头喝了口酒，晚风吹过，他额发遮盖下的双眼炯炯，毫无醉意。
在门前随手扯了一把青草，李余袅敲敲门，房内，一舟坐在桌前，似乎在等她回来。
“我回来了。”李余袅出声，从房内找到石臼，她坐在桌子另一边捣药。
脑中不断思考着幻境和现实的联系，她面色凝重，没有说话，一舟伤了脖子，也说不出话，一时之间，屋内安静下来，只余石臼捣鼓搅动的声音。
一滴汁水溅落到李余袅手背上，她回过神，叫一舟坐近，捧着草泥给他抹在脖子上。
总归植物都会有那么一点作用。
面对淤青发紫的掐痕，李余袅心虚道：“是不是很疼？抱歉啊。”
一舟握住她的手腕，料想是嫌她下手太重，李余袅更加愧疚了，没有挣开他的手。
涂完药，一舟松开她的手，垂手身侧，他捻了捻指尖。
李余袅擦净手上的汁液，把干净的帕子放在一舟手里，她慢慢开口道：“我马上就走了，你在薄家好好的。”
一舟动作一顿，拉住她的手指，急切张口却牵动伤处，不断咳嗽起来。
涂抹好的草泥掉落下来，李余袅给他顺了顺背，无奈道：“别着急。”
一舟捏着她的衣角，顾不得咳嗽，皱眉摇头。
“不想让我走？”李余袅猜测失笑道，“我可是掐伤了你。”
一舟还想作表态，但接连不断的咳嗽让他喉咙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他抓住李余袅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憋得脸色涨红。
“好了好了。”李余袅将他扶上床，“休息吧。”
她的话中似有别样的魔力，一舟的咳嗽声渐缓，呼吸均匀起来。
李余袅退出房间，关上门。
化鬼飘出薄家，她没有回头。
趁着天还未亮，她要不要去一趟这边的官府调查一番呢？
薄无昊说镛城近年没有发生失踪事件，他应该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说谎。
可总归要自己看看才放心，飘至高处，李余袅一一扫过建筑，很快便找到了官府的位置。
俯冲直下，正要进入官府内，李余袅步子一顿，空气中浅淡的金光乍现。
这里也有高级符箓镇守？
围绕官府飘了一圈，她发现金光包围没有突破点。
没有办法，要不要停留在此等等白日有没有方法进入？
李余袅撑着下颔思索。
就在这时，她余光发现了角落里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道身影隐没在黑暗里，穿着黑色夜行衣，脸上还蒙了面，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那人四处张望了一会，确定四周没人，视线牢牢锁定在官府大门上。
李余袅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