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里没有点灯，一片黑暗中，李余袅闻到了一股奇特的花香混合着潮湿的钢铁味。
彼岸花的花香。
鬼差。
黑雾里的身影已经完全现出身来，银色短发下青鬼面具覆面，只露出苍白锋利的下颔和殷红的唇，高领连体劲装包裹着完美的身形，背上与人同高的银色镰刀折射出令人胆寒的凶光。
鬼差原来长这样，不怎么可怕嘛。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鬼差仰头向她看来，挥舞镰刀的动作快到只能看到虚影，李余袅下意识侧身，余光瞥见断裂整齐的鬓发，是她的。
糟了！被鬼差发现了！
李余袅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眨眼间，鬼差出现在她身后，镰刀尖端直接对准了她的心脏。
那一瞬间，李余袅确信自己眼前已经开始播放回马灯画面......直到耳边响起系统的声音。
“宿主，符箓！快！”
从来没有如此快的反应，李余袅就着往后倒的姿势猛地扯下符箓用其挡在镰刀前。
她的手被符箓灼烧得黑焦冒烟，但生死攸关时刻，这点小小的伤痛算不得什么，这块皱巴巴的符箓接触到镰刀的一刹爆发出极其刺眼的金光。
鬼差被逼退几步，手里的镰刀拄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李余袅则重重摔倒在屋顶上，金光里她不得不转换为实体，摔倒时脑袋磕到了什么硬物，她疼得直打哆嗦。
鬼差横握镰刀还要上前，动作却莫名一滞，他的视线下移，李余袅焦黑的手腕上，墨色镯子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闪烁着内敛的光华。
他面具下的眉头皱起，冰冷的声线带着一丝沙哑：“镯子，哪里得来的。”
李余袅捂着头，脑袋里嗡嗡的，没有听清楚鬼差说什么。
他开口重复了一遍。
镯子？薄无叶......李余袅嘴角抽了抽，叶姐我可太好奇你丰富的前半生经历了。
总归应该是好的影响？鬼差前一秒还杀气腾腾的，见到镯子后停了动作。
李余袅眨了眨眼睛，“你想知道镯子是从哪里来的？”
鬼差没有反应，李余袅却知道他青鬼面具下的双眼正紧紧盯着自己。
悄悄咽了口口水，她小心翼翼道：“你帮我做件事，我就告诉你镯子的来历。”
鬼差似乎冷笑了一声，从李余袅的角度能看到他红唇弯起，但他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什么事？”
“那里有一张符。”李余袅指指宅子大门的方向，“帮我把符揭下来，我再告诉你。”
她的话音落下，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李余袅能感觉到鬼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逐渐阴森。
不知道过了多久，鬼差动了。
他转眼便出现在大门口，不发一言地扯下门顶角落里的符箓。
缠满黑布的手与符箓接触同样发出细微的灼烧声，他没什么反应，利落地撕下符箓扔在地上。
这就是鬼与鬼之间的差距吗？
李余袅瞄了眼自己被烧得焦黑的左手，也不知晓还能不能修复。
撕下符箓后，鬼差影子般又回到她面前，“说。”
这时，屋外传来打更声，锣响了三声。
李余袅看着手上的镯子，面上闪过清晰的悲痛，她拉长声调：“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鬼差冷冷道：“长话短说。”
“......”好嘛。
李余袅掩唇咳嗽两声，再次提出条件：“我叫上屋里的妹妹给你讲吧，她比我会讲。”
话毕，鬼差的镰刀已经贴在了她脖子上，他似乎耐心用尽。
“薄无叶！是薄无叶给我的。”
李余袅连声说道，她看到鬼差听到话后绷紧了下颔，明白了这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继续。”
“......我还是叫上我妹妹行不行，一个人说话好干巴哦。”
“......”
一分钟后，两鬼一鬼差靠在宅子门后。
鬼少女看鬼差的眼睛里闪着星星，“鬼差大人你好帅！我能不能摸摸你的镰刀？”
“......”颜控没救了。
李余袅扶着额头心说鬼差马上就要用你的脖子抹他的镰刀了。
鬼差没理鬼少女，他对李余袅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薄无叶躺在床上，叮嘱我说一定要找到她年轻时辜负的那只小鬼......”
李余袅随口说着，给鬼少女使了个眼色。
“她说，她对不起那只小鬼，希望他还活着，她能亲口对他道歉......”
捕捉到鬼差抿唇的一瞬，李余袅拉着鬼少女撞开门逃了出去。
心惊胆战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后已经没有了鬼差的身影。
李余袅心说不好，果然转头后鬼差就在眼前。
鬼差殷红的唇勾起邪魅的弧度，“骗我？”
低沉冰冷的声音此时柔和了很多。
只是随之而来的还有鬼差毫不留情的一刀。
李余袅下意识将鬼少女的头压进自己怀里，闭上眼等待地狱的降临。
系统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救我！
耳边“嘭”的一声，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系统果然是你吧！我就知道......
李余袅睁开眼，眼前是一身白衣的背影。
“......”啊熟悉的装味。
白衣人回过头，脸上挂着欠扁的八颗牙露齿笑。
不是管逐生是谁。
“臣护驾来迟，请......哎不讲武德？”
他还想耍个贫嘴，鬼差已经撕掉他甩在他身上的符箓，握紧镰刀攻了上来。
管逐生挥舞着他的桃木剑，竟然也勉强能跟上鬼差的攻路。
他边挡还要边嘴上不停：“鬼兄你说你追着两个女孩子杀不好吧？”
“给我个面子，放过她们行不行？”
“不给我面子，要不给阎罗王个面子？”
鬼差全当他说的空气，攻势越来越猛。
他们打了很久也没分出个结果，李余袅看累了，抱着鬼少女说小话。
“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投胎？”
“我不甘心，我想要那些人死。”
“你已经报复过他们了，为自己想想，难道你想在十八层地狱受永生永世的折磨吗？”
鬼少女打了个冷颤，不说话了。
眼见着天要亮了，李余袅扬声对沉迷打斗的一人一鬼喊道：“两位打够了吗？提醒一下，马上就要天亮了！”
鬼差猝不及防停了手，管逐生的桃木剑收手不及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
他侧头去看弥漫着黑气的伤口，语气仍然冰冷却没有多少愤怒，“沾染上血气的鬼很快会变成茹毛饮血的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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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确定不让我带走她？”
管逐生用桃木剑舞了个剑花，笑眯眯道：“不用担心，我会送她去投胎。”
鬼差挑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意味深长道：“原来你是......”
“我就说给我个面子吧。”
管逐生耸耸肩，还要说几句废话，抬眼看去，对面的鬼差已经不见了。
他揉了揉肩膀放松紧绷的肌肉，转过身对凑在一起的两只鬼说：“走吧。”
李余袅抬头看向他，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怎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点了点自己眼下，“黑眼圈都拖到——这里了。”
管逐生怒了：“还不是因为和鬼差打了大半夜的架！也不看看是谁招来的。”
李余袅吐吐舌头。
鬼少女在旁边犹豫着开口：“请问，你方才说能送我去投胎，是真的可以吗？”
听闻这话，李余袅也有些好奇，她还没见过管逐生施展这类能力。
管逐生收起桃木剑，点点头说：“你做好准备了吗？过程中不能有一丁点犹豫，一旦你反悔，就再也进不了轮回了。”
鬼少女被这严重的后果吓到，她沉默思虑了很久。
轮回转世？李余袅坚定的唯物主义思想一再收到冲击，她正默默安慰自己这不是原世界，就听管逐生对她说，“你也考虑一下，长时间游荡在阳间，阴阳失衡的后果也会投不了胎。”
李余袅心说我有系统呢，面上却认真回他，“不用担心我，我体验够了会考虑的。”
管逐生撇过头，忽略掉心底的一丝异样。
......
管逐生决定给鬼少女一天的思考时间，在这之前，他听说了李余袅这一路的经历，一人一鬼立马启程前往那处关押少女的山洞。
根据李余袅模糊的记忆指引，他俩找了一上午才找到那处山洞。
走进山洞，笼子里的少女和人堆均还在，山洞外的值守人却不见人影。
李余袅察觉到微妙的不对劲，却不知道具体来自哪里。
一人一鬼将笼子里的少女放出，和尚存意识的几个少女一起去了官府报案。
官府震怒，派马车和一众衙役接回了山洞里剩下的少女，山洞被封，他们一整天也没有等到值守人或戴面具的人。
官府表示派人再蹲守几天，救出的少女都尽快找到对应的报案人送回了家，不幸的少女也通通告知了家人表示沉痛。
李余袅站在官府门外屋檐下的阴影里，管逐生走过来靠在她旁边的墙上，问道：“怎么了，案子破了不高兴？”
说不上不高兴，李余袅才收到系统15功德值到账的通知。
“只是觉得......太顺利了，顺利到凑巧的感觉。”
刚好，他们找到山洞的时候少女都还在，刚好他们报官后官府马上就做出了处理，刚好少女的家人们都找到了......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这一切。
管逐生歪头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将手交叉枕在脑后笑道：“那就继续查下去，前面还有无数案子等着我们去破。”
李余袅皱眉正要说什么，远处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人。
“不好了！鬼镇......”
男人腿脚似有不便的样子，还是尽力在跑，他浑身湿透了，眼中满是惊恐。
“鬼镇发大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