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中充满了蛊惑，一时让人分不清他是希望玩家去看，还是想诱-惑玩家触发死亡条件。
玩家一时没人敢起身，就连孙久卢也坐在位置上思索不前。
整个教室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等一只“出头鸟”。
俞新刚把目光放到祝淼身上，便看见那只风头正盛的小鸟二话不说地走到了窗口前。
楼下的草地上，一名身穿蓝白校服的学生正倒在血泊之中。
红白相间的液体汇聚在他的头顶，明明应该是个轰动全校的跳楼现场，但整栋楼的窗口就只有她和易沧澜两颗脑袋探了出去。
这样的姿势必死无疑，祝淼的关注点在他手中的卷子上、
那张被鲜血然后的试卷，只留下了一个12分的成绩一目了然。
身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但还没等到玩家们靠近窗口，老师的阻止就已经落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时间到，请大家回到座位上，不要扰乱课堂纪律。”
还未得知真相的玩家在听到“扰乱课堂纪律”后纷纷止步，就算线索只有一步之遥，谁也不希望自己被扣20分。
教室里又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老师的目光在每一位同学的脸上扫过，他的笑意逐渐加深，嘴角最后咧成了一个骇人的弧度。
他就着这个惊悚的笑宣布：
“下一次，就轮到我们班了。”
被看过的玩家不禁背脊发凉。
就算没看到现场，他们也知道这个笑和成绩挂钩，也和生死挂钩。
不止他们，就连副本原有的学生在听到这则消息后也纷纷低下头去订正手头上的卷子。
会的，不会的，能写多少是多少，恨不得把整本书都抄上去。
而老师也终于将他没说完的话慢悠悠地补全：
“现在开始换座位吧。”
他话音落，原本还在和卷子死磕的同学，迅速将课本和试卷塞进了书包里。
他们的抽屉里什么都没有，书包一拿就能快速走动起来。
而原本坐在第一排的学生也向左移了两个位置，剩下的两名学生也呈横向S型坐到了第二排。
“按排名坐。”经过俞新时，祝淼轻声提醒。
俞新点点头，走向了倒数第二排。
而祝淼和易沧澜则是顺势坐到了第一排。
只是祝淼快了他一步，坐在了门口右边第二个空位上。
易沧澜无所谓坐哪里，也不管祝淼是不是刻意为之，坐下后笑着对她说：“我们是同桌了。”
祝淼不是来读书的，看见他也只说：“很快就不是了。”
看他们的效率就知道这个教室里的位置经常变动，
“没事的，我的成绩很好的。”易沧澜撑着下巴看向祝淼，眼睛微微眯起，很满意他现在这个同桌。
“谁管你好不好。”祝淼说完往后看去，俞新正好坐在第二排的第一个位置上。
再考差一名就得坐到倒数第一排了。
易沧澜挑眉，轻而易举地猜出了她的想法：
“你不会打算为了你的朋友考低分吧？好感人。”
“觉得感人可以去死。”祝淼冷冷道，将书包一股脑地塞进了抽屉里也当是整理好了。
“说话好伤人——”他嚷嚷。
“觉得伤人也可以去死。”她又道。
易沧澜控诉：“不要拿万能句式回复我，很讨厌。”
“讨厌吗？谢谢。”祝淼感恩。
“那喜欢呢？”易沧澜又问。
“有够倒霉的。”祝淼回答。
“嘻嘻，”他笑了，“那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祝淼不为所动，冷脸相迎：“我真该死。”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我也喜欢你’吗？”他疑惑。
祝淼冷笑：“那我也喜欢你，行了吧？”
“不行，我讨厌你。”他顺势往上爬道。
尖利的冰锥贴在腰侧，易沧澜歪过头无辜地看向祝淼。
“闭嘴，好吗？”祝淼脸上笑得友善，但眼中的警告已经要溢出来了。
“好吧，”易沧澜举起双手以表休战，“我会尽可能地喜欢你的。”
祝淼咬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进了校园副本的缘故，她也跟着不自觉地幼稚了起来。
明明不说话就行了，她还偏要去回答易沧澜的问题。
这个把“喜欢”挂在嘴边的人，根本就不是常人的思想。
更别说，他现在还在那边宣布：“你不说话了，我赢啦！”
祝淼没再理他，学生们换完座位后老师便开始讲起了卷子。
他们的位置偏僻，说话又轻，这会儿也没引起老师的注意。
他已经讲了五道题了，是那种一道接着一道，不管正确率不管学生听不听的低效方法。
但台下的学生无论前排还是后排都在奋笔疾书地记录笔记。
也不管自己会不会，仿佛记笔记才是让他们考高分的秘诀。
祝淼也跟着一起记了起来，可奈何课程特别枯燥，祝淼把每一道题的解法重新抄了一遍，时间也才过去半节课。
而身边的那个神经病也突然没了话，就这么坐着像极了高中时代的下午，似乎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而事实就是，她的同桌真的睡着了。
祝淼举起手，干了件自己都觉得有病的事——她把易沧澜告发了。
与之而来的就是一句：“秦旭，上课睡觉，扣10分。”
这一下把所有昏昏欲睡的玩家都叫醒了。
他们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两人身上，特别是俞新，她不明白，祝淼好端端地举报人干什么。
但当事人知道。
易沧澜幽怨地看向祝淼，说了一句：“我恨你。”
祝淼一下子没了困意，嘴角不禁勾起：“谢谢，我很高兴。”
砰——
又是一声，彻底打死了玩家们的瞌睡虫。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易沧澜把祝淼的桌子推到。
然后冠冕堂皇地告状：“老师，曾柔要打我。”
老师只负责扣分，扣完分后就没再关注他们这边。
这回听到易沧澜告状，也只是“公事公办”道：
“曾柔，扰乱课堂纪律，扣20分。”
祝淼这回真清醒了，扶起桌子连说三个“好”。
易沧澜也笑着通知：“我不恨你了。”
老师没为这起“斗殴事件”采取什么措施，扣完分后又回到了讲台上讲卷子。
祝淼心里有了答案，虽然过程令人切齿但结果是好的就行。
就是有点不服。
不过还好，下课铃在讲完最后一道填空题时响了起来。
“休息十分钟，下节课讲大题。”
老师说完后便离开了教室，安静了大半节课的班里终于乱了起来。
先是玩家聚集在了窗边，再是祝淼掀了易沧澜的桌子，最后是玩家遥遥地看着他俩对峙谁也不敢上前。
“孙哥……”有人不禁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孙久卢。
而孙久卢也把目光投向了和祝淼一起的俞新。
俞新……
俞新没人可以看，只能踌躇地上前喊了声：“苗苗……”
祝淼抵住易沧澜脖子的手一松，转头问她：“怎么？”
脸色转变之快，俞新都不得不感慨一句厉害。
“楼下没东西了。”俞新代表所有玩家向她汇报。
见两人能好好交流了，孙久卢推开俞新自己上前问道：
“你们看见了什么？”
“一个考了12分的学生跳楼了。”祝淼将俞新拉到了身边，冷声道。
她的配合让孙久卢有些意外，那张脸上很快就布满了怀疑。
“有条件的，”易沧澜靠在墙上懒散地插嘴，“你得把你中午找到的线索告诉我们。”
“当然，如果告诉我们的是假的，我们也不会怀疑。”他说。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孙久卢肯定道。
易沧澜笑笑，不置可否。
“找到了张课表，早上晨跑晨读，上午学科考试，下午试卷讲解，晚修自习。”孙久卢说。
“孙哥！”有人认为这样的交换不值得。
孙久卢瞪了他一眼，又换上笑：“合作吗？我想我们三个合作很快就能通关副本。”
易沧澜去看祝淼，孙久卢也去看祝淼，祝淼直接带着俞新离开了教室。
易沧澜摊手，表情也很无奈。
“我们两……”
孙久卢的话还没说完，易沧澜就已经开始整理起两人的课桌，和祝淼的轻蔑如出一辙。
“孙哥，”孙久卢的组员悄悄问道，“要不要……”他用手指尖划过脖子做了个“杀”的动作。
“哼，”孙久卢看向他的眼中满是不屑，“你不会觉得这种不把规则放在眼里的人和你是一个层数的吧？”
组员没说话，连连摇头，他偷偷看了眼孙久卢的脸色，却发现他的脸上也浮现出隐约的杀意。
“不跟他合作吗，连……”俞新一时半会没想起易沧澜的真实姓名，“秦旭都能合作。”
“他没说具体时间。”祝淼提醒。
俞新了然：祝淼都说了死者考了12分，而孙久卢只是说了上午、下午之类的笼统时间，就算学校里有铃声也不该成为他隐瞒的理由。
“易……”她想了半天，“易沧澜的合作也结束了吗？”
“没结束。”祝淼说。
她想了想又解释：“只是关系不好，不妨碍合作。”
“这样啊……”俞新喃喃，这都第二次了，不知道下次还会不会打起来。
“少跟他接触。”祝淼说。
“当然。”俞新连忙道，一上来就扣苗苗20分，谁会愿意和他接触，就算是苗苗先举手的……那又怎么样！
可……
“你为什么要害他？”
“呵，私人恩怨。”
祝淼看向还在教室里收拾残局的易沧澜。
刚才易沧澜没动手，只是好整以暇起靠在墙上跟她说：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恶心得祝淼恨不得当场掐死他。
能把讨厌当喜欢用的，也就仅此一人了。
俞新也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有多差，但看祝淼咬牙切齿的样子，很难想象他们的关系会变好。
她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
进入副本的第一个下午都在卷子讲解中度过，等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打响，班里的学生都跟疯了一样往教室外面跑去。
其中也包括了中午留在教室的玩家。
很明显，他们都知道食堂的就餐时间。
俞新跟祝淼和易沧澜走在最后，出教室前祝淼还塞给她了一本课本。
她不明白，但很快就在大排长龙的窗口前找到了答案。
每一个学生的手里都拿着课本，他们不在乎队伍排得有多长，仿佛吃饭不过是学习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而就餐区域也跟易沧澜说的一样，没有座位，所有学生都站着吃饭。
站着吃饭也就算了，吃饭的餐桌上还放着书，他们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书本。
“这是集中营吧。”俞新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不由地感到一阵恶寒。
这要是放在现实生活中，得有不少人自\杀。
“别说话。”祝淼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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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新抬起头去，正好看到了教导主任出现在食堂门口。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后走进了人群。
“孙久卢、王庭韩、李英、徐湘，排队不看课本，扣5分。”
“包梦齐、徐幻、马雯均，排队不看课本，扣5分。”
“吴卓、诸晨，排队不看课本，扣5分。”
教导主任准确地找到没带课本的九名玩家，唰唰几笔扣完分后，余下三名立刻成为了众矢之的。
“孙哥，他们知道要带书。”王庭韩的目光在最后排的三人身上打转，语气中带着一点气愤。
孙久卢也在教导主任走后第一时间找到了祝淼等人。
和他一起看过去的，还有几名被扣分的玩家。
他们散落各处，都对三人充满了意见。
“知道也跟你没关系。”孙久卢收回目光，如果当时他们多观察一下学生，也不至于被扣分。
这也不能怪祝淼不共享情报，副本里向来都是谁心细谁存活。
“孙哥，怎么办……”身边的李英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角。
“我只有90分了。”她楚楚可怜地看向孙久卢，眼中的担忧呼之欲出。
“没事的，还有两个人被扣了几十分。”徐湘在一边安慰道。
“可是他们……”李英不禁想起了孙久卢邀请两人合作时的场景，先不说能不能听得懂行业黑话，光看孙久卢的态度就能知道这两人不是好惹的那一卦。
“呵，”孙久卢冷笑一声，“就算他们是代打，不把副本的规则放在眼里也是会死的。”
他眼中的阴鸷久久不散，似乎并不想听到关于那两名玩家的任何消息。
李英也识趣地更换了话题。
“孙哥，我今天会死吗？”
她问得轻松，其实心里早就打起了鼓。
她可是这次考试的倒数第一，如果那个女生没有骗他们的话，之后要跳楼的可能就是她了。
“NPC不是说了吗，下一次才轮到我们班。”孙久卢放缓声音安慰了一句。
“可我物理也不行啊。”李英打小就不是学习的料，今天数学考倒数第一，明天的物理也指不定是倒数。
横竖都离不开最后一排。
“作弊会不会？”孙久卢问。
李英一惊，左右看了看又压低声音：“不好吧。”
“你都要死了你还在乎道德吗？”
“可要是被发现了，那不就……”她犹豫道。
“被发现了，你就把别人也举报了。”他说。
孙久卢的目光扫过那几名手里没书的玩家，那点小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明天考试怎么办啊苗苗，无论靠哪一科我都不会啊。”
俞新手里拿的是本历史书，虽然书上的内容她在四年前就已牢记于心，可四年后的今天她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作弊。”易沧澜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建议。
“可以吗？”俞新满怀期待地去看祝淼。
“不怕被举报可以试试。”祝淼说。
言下之意，不行。
“为什么？”
“短期内提高成绩最快的方式就是作弊，你能想到，坐你后面的人也一定能想到，到时候有没有人检举你可不好说。”祝淼没抬头，看着手里的书慢悠悠地解释。
“更何况，现在你是唯一一个操行分满分的玩家，”她话锋一顿，较为婉转道，“他们的不满也只敢发泄在你的身上。”
俞新当然知道，现在他们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两人就差把其余玩家也打一顿了，他们自然只敢来针对自己。
只是被祝淼说出来，她还是有些小难过的……
“苗苗，伤心……”她撇撇实话实说。
祝淼无奈地拍拍她的脑袋：“今晚好好复习吧。”
“可我们连明天考什么都不知道，”俞新小声抱怨，“他们都作弊，我不得成倒数第一了，到时候我就……”
“明天考什么？”祝淼打断了她的抱怨。
“啊？”俞新一愣，诚实道，“我不知道啊。”
迎接她的是易沧澜的一句嘲弄般的笑声。
祝淼冷冷一瞥，他立刻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我只是觉得你的朋友不像是27层的玩家。”
他收了书，第一次好好地看了一遍俞新：“新手十本还没过吗？”他问。
“什么意思？”俞新能听出他话中的不屑，但不明白他是在嘲讽还是真的在疑惑。
“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连最基本的观察力都没有，是打算一直躲在苗苗身后吗？”
他笑了起来，刻意将“苗苗”咬得极为清晰，说完还不觉得冒犯，转过头去又去问祝淼：
“是吧，苗苗？”
祝淼现在只想赶紧换个小名，但她不得不优先安慰俞新：“副本前期的节奏不会太快，没发现也没关系，现在去观察一下班里的同学也来得及。”
她说完，等俞新开始用眼睛寻找线索时才侧过身抓住易沧澜的衣领威胁：
“下次再说这种话，我让你回新手十本重新历练。”
易沧澜顺势凑近祝淼，轻佻问道：“她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
祝淼眼神晦暗，抓住衣领的手微微收紧，她的双瞳紧盯易沧澜，像是在判断他话背后的深层含义。
易沧澜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轻轻地握住攥紧他衣领的手，俯身在祝淼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劝道：
“有了软肋可就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了，亲爱的苗苗。”
祝淼轻笑，偏过头看向门口折回的教导主任，在他那双盛满怒火的眼睛的注视下，平静地反问：
“你知道在这种学校里被抓到‘早恋’会怎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