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时,大副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这种全封闭式救生舱配备密封空气底座,轮船从港口出发之前,他认真检查过每一个救生艇,确认没有损坏的情况,现在怎么突然渗水了?!
情急之下,他松开方向舵,磕磕盼盼地跑到小陈身边,那个角落里已经积起了一滩水,更有越漏越多的迹象。
“水位传感器的数据也变了!”小陈指着墙壁上内嵌的仪器表,“水位在不断升高。”
三副甚至都有些坐立不安,“是我的错觉吗?我感觉这个艇里越来越冷了。”
救生艇的气密性被打破,保温的效果自然也不复存在。
怎么办?
大副皱着眉,他们的冷藏箱不防水,要是被海水一泡,肯定用不了了!
他还在犹豫,三副连忙解开安全带,扑到方向舵的对讲机旁边,着急忙慌地大吼,“姑娘,停下,停下!我们的救生艇漏了,现在要立刻转移到你的船上!”
风浪喧嚣声中,江迟迟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救生艇也会漏水!?
而且刚刚对讲机里传出的声音和之前不同,她并不认识。
她一边踩下制动踏板,一边朝对讲机喊话,“大副,发生什么事了?”
“...”船舱内体感温度越来越低,现在是春夏之交,他们没有准备厚衣服,继续留在船上会失温的。
大副一咬牙,“船舱漏水,我们请求向你的船上转移。”
“好。”
熟悉的男声再次确认信息,江迟迟不再犹豫。她朝小船的前方抛下海锚,尽量将船身稳定在海面上,同时打开电动收线器,发动机拉动尼龙绳索,一点点缩短救生艇和小船之间的距离。
隔着舷窗,那座亮橙色的汽艇越来越显眼,直到“咚”的一声,船身轻微摇晃,废弃轮胎和充气艇的空芯减轻碰撞带来的震感,收线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再无法收紧哪怕一厘米。
江迟迟关闭收线器,拉高雨衣,清点好身上的装备后,冲进雨幕里。
大副推开救生艇顶部的舷窗,暴雨倾泻直下,像有人拿着高压水枪朝着艇里扫射,恐怖的雷声涌进小艇,大副必须扯着嗓子吼,才能勉强让人听清他的声音。
“小陈,你先出去!三副,你把货箱抬过来!”
小陈是个技术员,细胳膊细腿儿没力气,留在下面也帮不上忙,不如先把他送到船上,他和三副负责将货箱抬高,让小陈在船上接应。
他的想法很美好,但低估了人性之恶。
那瘦高的中年男人岂会听他指挥?三副看都没看货箱一眼,像屁股后头追着一匹狼似的,手脚麻利地攀上悬梯,猛地一跃,跳出救生舱。
江迟迟扶着栏杆,眼见着艇顶冒出一个人,她指着船尾的牵引绳,示意他扶着绳子跳过来,自己则在这一头接应。
男人像只灵活的猴,纵身一跳,跃到江迟迟的小船上。
江迟迟抓住他的胳膊向内一送,雨水在她眼前几乎形成一道帘,让她不太能看得清男人的面容。
她大声叫喊,“你们的货呢?!”
这群人明明为了送这批货,连命都不要了,现在怎么会只身一人逃出来,把货留在艇里不管了?
江迟迟乍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那男人并不回话,确认自己安全后,只是不耐烦地挥开她的胳膊,一个转身溜进温暖的船舱中。
这群人有问题!
来不及多想,艇顶再次冒头。
江迟迟抹开脸上的雨水,看清上来的是个年轻小伙子。
不管了,先救人要紧。
她一边扶稳栏杆,一边指着牵引绳朝对面大吼,“绳子,抓着绳子跳过来!”
这年轻人明显胆子和水性都不如上一人,他在艇顶站都站不稳,慌里慌张地踉跄半天,才看懂江迟迟的意思。
什什什...么!?跳过去?!
他扶着绷紧的牵引绳,望向两船缝隙间翻滚的黑色海水,两腿直打颤。
万一要是一步之差没跳过去,落进海里...这和掉进滚烫的油锅里有什么区别?!
“没事,跳!”江迟迟朝他伸出手,帆布手套不知何时被划拉出一道大口子。女孩儿细瘦的胳膊横在海面上,像用身体架起的桥梁。
“我会接住你!”她眉色沉着,语气坚定。
小陈扶着牵引绳的右手微微颤抖,他哭丧着脸,磨蹭许久,终于一咬牙,朝对面迈开大步。
江迟迟眼疾手快地薅住他的衣领,将他一把拉上船。
小伙子还闭着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跃上甲板,江迟迟声音轻柔,“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
小陈睁开眼,在差点哭出声的前一秒终于想起了正事。
“大副...大副还没过来!”
在他大惊小怪的喊叫声中,艇顶又有了动静。
这次冒头的不是人,而是一件包裹严实的箱子。它被人从底儿下抬着,一点一点冒出全部货箱。接着露出的是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在江迟迟焦急的眼神中,大副抬着纸箱子,一步步、缓慢地登上艇顶。
大副经验丰富,几乎不用江迟迟示意,他立马走到牵引绳旁,可箱子太大,他抬着它根本没法儿跳过来。
眼下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江迟迟当机立断,她将自己腰间的安全绳交到小陈手上,“你牵稳我,我去接箱子。”
“我我我我...”小陈来不及拒绝,粗糙的尼龙绳被塞进他手中,女孩儿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下一秒便放开了握着栏杆的手。
绳上骤然传来一股拉力,小陈连忙使劲扯紧绳子,稳住江迟迟的身影,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这个女孩儿真是...不要命了!
江迟迟朝船外探出大半个身子,朝着风暴另一端的男人大声喊,“扔给我!”
大副浓眉紧皱,立在船头似雕塑般,一动不动,他内心纠结,不知是否能相信眼前的女孩儿。
她这么瘦小的身材、这么纤细的胳膊,怎么能接住这价值连城的货箱?
女孩儿眼神坚毅,雨水淋湿她的帆布手套,却浇不透一颗赤诚的心。
“扔给我,我会接住的。”
她语调笃定。
眼见着下一道浪来势汹汹,再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大副心一横,用尽力气将手中的货箱向前抛去。
“接着——”
江迟迟眼明手捷地向前一拥,身后的小陈尖叫着拽紧安全绳。
海浪掀起船身,大副睁圆眼睛,看着女孩儿抱住货箱,齐齐向后倒去。
“哐当”一声,尾椎骨磕在甲板上,疼得江迟迟眼眶冒出生理性泪水。
小陈连忙扶起女孩儿,语调欣喜若狂,“接住了,接住了!”
江迟迟忍住臀骨的巨痛,勉强撑起身子,将货箱放回封闭的船舱里。
三副窝在里面看热闹,一点要来帮忙的意思都没有,似乎这些货物完好与否都和他毫无关系。
江迟迟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这人肯定有问题。
她把货箱推进船舱,语气冷冽,“船舱里有摄像头,你最好别乱动。”
三副像被人戳中了肺管子,气得脸红成猪肝色,“谁要动你东西了?!你这小姑娘血口喷人!”
江迟迟才不管他心里有没有鬼,冷脸合上舱门。
转身的刹那,救生艇上的人影消失不见。
江迟迟心里一紧,“大副呢?!”
被浪拍进海里了?
小陈连忙跑上来解释,“一共有三个货箱,大副去抬剩下两个了。”
那就好,江迟迟松了一口气。
她立在船尾栏杆旁,面容冷峻地盯着救生艇,莫约十几秒后,另一个黄色的货箱被男人举着,抬到艇顶。
大副大口喘着气,脸颊因为剧烈运动迅速充血,手指尖却冷得发白,好似冰箱里久冻的烂肉,只消轻轻一敲,就能整根断掉。
历经几天的海上航行,再到稳住救生艇、来回搬运货物,他明显已经有些体力不支,抬着货箱的胳膊微微打颤。
女孩儿照上次一样探出身体,小陈在后面使出吃奶的力气拉着安全绳,憋得他脸上眉毛乱飞。
“接...接着!”
有了上次的经验,大副收了些力气,将货箱对准女孩儿伸出的双臂,咬牙一抛——
江迟迟被货箱的惯性撞得向后踉跄几步,倒霉的小陈没躲过,成了她和船壁之间的肉垫。
“痛痛痛痛...”
刚刚在救生艇上摔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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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劲儿还没过呢,现在又撞一次,小陈疼得龇牙咧嘴,感觉自己尾巴骨都要断了。
江迟迟来不及安慰他,稳住身子后,连忙将第二个货箱放进船舱。
三副依旧吊儿郎当地窝在驾驶舱的椅子上,余光瞥着女孩儿进来,立刻摆正脑袋,目不斜视地望向前方,一副“我才不要和你说话”的表情。
江迟迟懒得理他,放好箱子后迅速撤到甲板上。
货箱脱手,大副顺着反作用力跌倒在艇顶,气喘吁吁。
还剩最后一个了!
江迟迟强撑着疲惫的身躯,立在船尾,挤眉弄眼的小陈也忍着疼,拽紧绳子,踉踉跄跄地站到江迟迟身后。
大副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撑起膝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还差一个,就差最后一个...
男人深吸一口气,凉如冰川的寒意入肺,冻得他一激灵。
趁着这股劲儿,再搬最后一个...
男人转身的瞬间,身后响起小陈惊恐万分的颤声。
“绳子,绳子——”
江迟迟顿感不妙,偏头看向牵引绳的末段。
原本手指粗的绳子不知何时被扯得只剩发丝般纤细,毛躁的边缘张牙舞爪。海浪还在无情拍打船身,尼龙丝被牵引着左右移动,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断裂。
来不及了运最后一箱货了,江迟迟抓住栏杆,最大限度地朝外探出身子,朝对面嘶吼,“大副,快跳过来,快跳!”
可是货...
那么重要的货...!
男人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他瞥一眼细如发丝的绳索,心一横,转身往船舱里跑。
江迟迟心被揪了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管货?!难道那货比人命都重要?”她忍不住朝着夜色大吼,但艇顶空荡荡,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那个...”小陈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声音唯唯诺诺的,“这批货,可能真的比大副的命都重要...”
江迟迟皱眉转身,“什么意思?你们到底运了什么东西!”
甚至不惜铤而走险,拿自己的生命去赌!
“这...”小陈脸色为难,他焦急地看一眼岌岌可危的绳索,心中纠结万分,“这东西保密等级太高了,我...不能说。”
行。
江迟迟也不难为他一个小技术员。
她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副的选择她无权干预,她能做的,只有在船上接应。
猛烈的心跳淹过雨声,江迟迟目不转睛地盯着救生艇,心里止不住默念。
“快...再快点...快出来啊...”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几个呼吸之间,舱顶冒出熟悉的黄色货箱,是大副上来了!
他脚步蹒跚,身体被豆大的暴雨砸得摇摆不止。货箱被他抗在肩头,双腿已经完全脱力,全靠意志力撑着,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江迟迟恨不能直接跳上救生艇,替他把货箱接过来。
不能着急,不能着急。
一道半人高的海浪从船头袭来,将救生艇微微掀起一个坡度。橡胶材质遇水最湿滑,大副脚底没站稳,重重摔倒在地。
“哐当”一声,听得江迟迟心头一凉。
船尾的尼龙绳绷得更紧,那一缕细丝已经快要湮没在黑夜里,让人心底发毛。
快站起来,快站起来!
大副吞下一口血水,全身肌肉酸涩得似乎被人狠狠捶打过。
快成功了,就快成功了...
他曲起膝盖,趔趄着站直身子,用发抖的小臂重新将货箱抗在肩头。
江迟迟语调急促,“快,扔给我!”
大副向前倾身:“好...”
声音未落,船绳终于不堪重负,“砰”的一声,断了。
那一刹那,巨大的反冲力涌向救生艇,大副来不及反应,大自然的伟力将他拍向海面。
货箱脱手,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抛向天空。
时间的洪流在绝对的肾上腺素面前被无限拉长,江迟迟眼睁睁看着一人一货,一个砸向海面,一个飞上天空。
她来不及反应,向前纵身一跃。
此刻摆在她面前的选择题是——救人还是救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