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儿还奴婢瞧见了太子殿下。当初行刺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雨竹叹道，“到底是父子情深。”
纪婉玉闻言，差点没笑出声。
父子情深？
要杀死对方的那种情深吗？
今早太子是坐着马车加入大部队的，来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来了，在宴会上的时候大家才看见了他。
碍于老皇帝阴晴不定，也没人敢多问，只能拿余光偷偷地瞧。
太子看似还是太子，实则早已被老皇帝强行剥夺了一切。
虽然心知肚明，在雨竹面前还是得装。
老皇帝想看她和皇后不和，她就让他看。
纪婉玉紧紧皱着眉，沉默不语。
雨竹见状，再接再厉，“要奴婢说，皇后娘娘确实不厚道，主子您特地去求她帮忙，结果忙是帮了，好处却落到了她头上。”
“现在太子殿下被解了禁，她还养着九皇子，这般两头抓的行为，主子，奴婢真替您生气！”
纪婉玉先是恍然大悟，旋即咬牙切齿，“皇后好算计。”
雨竹敛下眉眼，正要继续开口，就发现帐篷被掀了一个角，李云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子，陛下唤您。”
“陛下唤我？”
扫了眼雨竹，后者也有些惊讶，纪婉玉心中莫名。
老皇帝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她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快步出去。
帐篷前的空地上，老皇帝和林贵人同乘一骑，正在说说笑笑。
当然，都是林贵人在笑，老皇帝还是那副阴沉沉的模样，只不过看着心情还算不错。
纪婉玉看见两人便小跑过去，给了林贵人一个冷眼后，笑吟吟地问老皇帝，“陛下，您这是要出去吗？”
“嗯。”老皇帝居高临下地扫了眼李云松，视线随即落在纪婉玉身上，“你也一块。”
他说完，盛安就牵了一匹马过来。
“是。”
纪婉玉接过缰绳，熟练地翻身上马。
在马背上坐稳的那一刹，她微垂的眼眸闪过一丝快意，莫名地兴奋了起来。
果然，她就不适合困在后宫里头，外头惬意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纪婉玉双腿一夹马肚，驱使马儿往前，追上前边的皇帝。
宫人们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
老皇帝的速度并不快，纪婉玉不好越过他往前，只能慢他一步跟在后面。
这慢悠悠宛如饭后散步的速度，让想策马的纪婉玉有些不自在。
她动了动身体，侧头看向老皇帝，“陛下。”
老皇帝颔首，示意她继续。
“臣妾今天见到了臣妾的娘亲，听她说，是陛下您开恩，才有这次的见面机会。”纪婉玉红着眼，看起来感动极了，“多谢陛下！”
老皇帝还没说什么，林贵人闻言却是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这个贱人！
纪婉玉入宫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人是冲她来的。
因为她们俩撞形象了！
林贵人受宠，最大的原因是她会装，现在来了个比她还会装的，就像莫名其妙多了个竞争对手，心里别提多怄气了。
方才老皇帝要带她出去转转，她眼珠一转，提议把纪贵妃喊上。
老皇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同意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和老皇帝同乘一骑的事能打击纪婉玉，没想到反而被她打击了！
林贵人入宫这么多年，除了特定的宴会，没什么机会见到自己的家人，而纪婉玉居然在宫外见到了！还是陛下恩准的！
她气得要死，却不得不维持脸上的表情，“陛下对贵妃娘娘真好啊。”
纪婉玉笑眯眯地说：“是啊，陛下对臣妾可太好了，不像林贵人，你应该很久没见过家人了吧？”
林贵人一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老皇帝没出声，静静地看着她们俩你一句我一句，争锋相对。
如果是为了讨他欢心，他不介意后宫的妃嫔耍小心思。
就像现在这般，挺有意思的。
老皇帝不说话，林贵人气得不想跟纪婉玉讲话，缩在老皇帝怀里瞪她。
纪婉玉也吵累了。她从林贵人嘴里摸清楚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出来，心里还挺无语的。
对于林贵人的怒视，她佯装看不见，脸上全是吵赢了的得意。
三人安静地往前走了一段路，很快到了林子边缘。
纪婉玉看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的老皇帝，飞快地蹙了下眉。
再往前走就得进林子里了，老皇帝这虚弱的身体，进去要是遇到小动物还好，遇到的要是猛兽就完蛋了。
纪婉玉回头看了眼身后，全是宫人，只有两个带刀侍卫。
见老皇帝还在往里走，纪婉玉暗暗警惕起来，目光掠过低着头的李云松。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一般，李云松抬起双眸，跟她在半空中对视上。
确认他知道了自己意思，纪婉玉放下心，转头对上老皇帝带着寒意的视线，“爱妃在看什么？”
他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看起来只要纪婉玉说出他不想听的答案，那双抓着缰绳的手就会转移到她的脖颈处。
纪婉玉不期然想起那天晚上被掐的经历，皱了皱眉，压下心里的不适，脸上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陛下，您可是要狩猎？”
她答非所问，老皇帝压了压眉眼。
“这样进林子，似乎有些不妥当。”纪婉玉犹犹豫豫地说。
何止不妥当，简直像是送菜的。
这片林子虽被皇家圈了起来，但并没有人为干涉里头动物的生活，也就是说，林子里头的猛兽会潜藏在各处。
老皇帝只带了一帮不会武的宫人，连武器都没有，光靠那两个侍卫，也保护不过来这么多人啊。
到时候，别说遇上熊瞎子，就连遇上狼，都够她们吃一壶的了。
老皇帝不是这么不惜命的人。
纪婉玉心思一转，勒停马儿，真心实意地劝说道：“陛下，要不派人回去，拿些弓箭过来？”
她脸上的担忧不似作伪，老皇帝眯着眼盯了她半晌，终于哼笑一声，敷衍地安抚道：“别担心，朕不会让你出事的。”
这句话听听就好了。
在场最想让自己出事的，怕就是老皇帝了，林贵人都得排第二。
纪婉玉佯装害羞地笑了笑，没再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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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跟着他进了林子里头。
在林子里没有遇上猎物，却是遇上了太子。
他带着一队人马在林子里等待，看见皇帝后立马上前，脸上没什么惊讶，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儿臣见过父皇。”
太子下马行了大礼。
老皇帝坐在马背上，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么一个礼。
纪婉玉目光微闪。
今早其他皇子见礼的时候，老皇帝可不是这样的。
太子翻身上马后，老皇帝才慢悠悠地开口，“等多久了？”
太子笑了下，“儿臣也是刚来，还怕父皇先到了呢。”
他语气中透着些许亲昵，仿佛两人之间的父子情一点没受半年囚禁生活的影响。
老皇帝也笑了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他没有接太子的话。
太子也不在意，笑着转移了话题。
他说了很多，没让场面冷下来，老皇帝只是偶尔应几声。
不去细究两人的关系，端看两人的背影，还以为是父慈子孝呢。
太子出现后，林贵人就不再说话，全当自己是透明人。
纪婉玉仔细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诧异中带着些许烦躁，就知道老皇帝搞这么一出没有通知她。
这说明，老皇帝出来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计划。
纪婉玉骑着马悠悠地跟在老皇帝身侧，目光在林中乱逛，看似在打量四周，实则在脑子里进行头脑风暴。
老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还没等她想出来，众人遇见了第一只猎物。
是一只兔子。
太子抬手，下面有人把弓箭送了上来，他转头递给老皇帝。
老皇帝眯着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叹道：“朕老了，老眼昏花的，怕是瞄不准了，还是你来吧。”
太子神色不变，只是把弓箭再次往前递了递，“父皇，您说笑了。”
两人僵持在原地。
那只藏在草丛中的兔子似乎嗅到了危险，想也没想转头就跑。
老皇帝眉眼往下一压，拿过弓箭飞快地出手。
离弦的箭矢破开空气，刺穿兔子的脑袋，力道之大，把兔子直接钉在了地上。
有宫人上前想把兔子捡起，用力拔了好一会，才将箭矢拔起，拿着兔子向众人展示。
太子看着那只贯穿兔子脑袋，还带着些许泥土的箭矢，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老皇帝笑着问他：“太子觉得如何？”
太子牵起嘴角，“一击必中，父皇风采不减当年。”
“哈哈哈哈哈。”老皇帝笑了几声，手一抬，拎着兔子的宫人颠颠上前，把兔子递给他。
老皇帝拎起兔子，驱马靠近太子，把兔子扔进太子的怀里，随后抬起沾染了血迹的手，拍了拍他的臂膀，意味不明地道：“朕到底还没老眼昏花啊。”
太子笑着点头。
等老皇帝调转马头往前时，他垂眸看了一眼。
怀中死不瞑目的兔子直勾勾地盯着他，脑袋上流的血渗进了他的衣袍，黏糊糊地粘在皮肤上，风一吹，引出一股寒意，寒意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太子紧抿着唇，突然有些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