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曦微笑着让他们免礼，继续往里走。
前几日礼部的人就送了宴席上的坐席排序过来，顾曦知道自己前面的是裴竺，往下便是王宰相家的王淑云了。
想到那日在陆府梅花宴和王淑云的不愉快，顾曦实在不想太早入席，于是干脆带着陆玉窈带一边说话去了。
只是还没说两句话，王淑云就带着人过来了。
“淑云拜见康宁公主。”
尽管心底再不愿意跟旁人谈话，但顾曦知道，如若眼下皇祖母要趁势替裴衡定下皇后，那最合适的就是眼前这人，她不是卑躬屈膝的人，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也不愿意给自己招惹过多的麻烦，于是顾曦只是友善地笑了笑，“王姑娘进来可安好。”
“谢公主挂念，淑云一切都好。”
顾曦朝着后面看了一眼，“那边的常姑娘朝这边看着，想来是要找王姑娘说话吧。”
这是在暗示王淑云听懂的话还是赶紧转头找别人说话的好。
王淑云便笑笑，“那日梅花宴，我和清婉冒犯了公主，虽说公主良善不与我等计较，但淑云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还是不得安眠，心里想着还是要找个时间来给公主赔罪，可平日里进宫专门来给公主赔罪，又担心是我小题大做，反而让旁人觉得公主过于计较，辱了公主名声，想来想去，今日倒是个好时机。”
顾曦和陆玉窈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讶。
王淑云又道：“清婉与我交好，只是年幼，她也是要来跟公主赔罪的，只是担心到了公主面前，仪礼不够，又让公主发怒，所以便有我替她来了。”
“梅花宴那日，你我换衣时偶遇，已经赔过罪了，本宫也不是这般小气的人，那日的事情还记到今日，王姑娘安心吧，也替本宫跟常姑娘说一声，并无怪罪。”顾曦声音淡淡的，心道，这王淑云一而再地过来道歉，定不只是为了赔罪。
“那淑云便替清婉，谢公主宽厚。”她福身行礼，而后，没等顾曦说话，又道，“公主，今夜月明风朗，倒还真是个办宴的好日子。”
顾曦心里笑了笑，果真不是来赔罪的，这提出除夕办宴的人是裴衡，王淑云说这话，不就是拐着弯地提起裴衡吗。
顾曦对她的这句话不知可否，不想回答，于是给陆玉窈递了个眼神。
陆玉窈会意，笑着，“除夕是一年之末，月明风朗，是老天的好运征兆呢，明年一定风调雨顺。”
说天气好，说老天好，说明年好，就是不说裴衡提议好。
王淑云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面前两人的配合，或许是看出来了，知道两人不提，于是干脆她自己提，“是呀，老天保佑大昭，我朝来年一定愈来愈好，所以皇上才想着，今夜设宴，定然是要答谢上天垂怜吧。”
裴衡设宴的心思，人尽皆知，但不管怎样，上次在陆府，顾曦已经暗示王淑云，自己无心后位，可这人偏偏还要到自己面前来试探，顾曦实在有些烦躁了。
“皇上身为九五，他的心思，本宫可不管胡乱猜测，”顾曦看着王淑云，“淑云姑娘，上次在陆府你已经赔过罪了，今日又道歉了，就如你方才所说，本宫不是个爱计较的人，此事便到此为止吧，你还是回去跟常姑娘说说话的好。”
顾曦下了这么明显的逐客令，王淑云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她这几日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是想着今夜裴衡会不会下旨，准备立顾曦为后，她实在不甘心，又担心那日梅花宴，顾曦说的话是诓骗自己的，所以这才来试探。
消息还没打探到，王淑云怎么愿意离去，正要坚持，纪书勤不知道从哪里地方冒出来，急匆匆地就要往顾曦面前奔，被乘风侧过身挡了一挡。
顾曦干脆把目光看向纪书勤，“书勤，你这么急做什么？”
纪书勤被顾曦一问，就要说话，陆玉窈及时开口打趣，“听说前些日子书勤在家中犯了小错被纪伯伯禁足了，想来是被关怕了，一出门太高兴了吧。”
纪书勤被陆玉窈一句话提醒，知道那日父亲是为了什么把自己关起来，又想起来自己眼下是站在哪里，只得悻悻闭嘴。
几人站在一起，心中各自有事，一时都无话可言，就在这时，边上前后走过来两人，顾曦认出来那正是成国公府小公爷蔡其和忠毅候家小侯爷沈玉川，她瞬间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心道，除夕夜月明风朗，兴许是老天爷保佑大昭，但肯定没保佑自己。
陆玉窈站在边上，给了顾曦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示意自己也没办法解决当下的情景了。
顾曦心底暗暗祈祷，希望这两个人能知事些，不要说出一些让自己难接话的事情，只是根据以往宴会上所见的，顾曦心中也知，这些人都占着自己家中势力，早就养尊处优，被养坏了，口无遮挡不懂礼仪都是小的。
两人同时走近，同时行礼，而后开始似有若无地对着顾曦示好，顾曦甚至能感觉到边上王淑云的疑惑和纪书勤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如果不是要把今夜这场戏做足，她真的想现在就装病离开。
蔡其：“公主，听闻以前长公主和大将军在时，府中常常备满鲜花，我府上亦有奇花百种，等过完年开了春，家中设宴，还请公主赏脸一看。”
沈玉川：“公主，大将军为国捐躯，和长公主伉俪情深，家中母亲以往也与长公主交好，等元宵过后，我母亲预备到开福寺添香火，为大昭祈福，为皇上祈福，也未长公主和大将军祈福，不如届时公主同去？”
顾曦微微笑着，心道这两人说话可真是没有个遮拦，生怕别人听不出来他们在讨好自己。
蔡沈二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是满满的敌对意味，前段时间太皇太后秘密派人去两人家中，专门说了要问公主择婿一事，若是谁先得了公主欢心，驸马便是谁了。
这两家虽都是有爵之家，但也只有一个爵位，在朝中势力渐弱，若是尚了公主，这康宁公主又是太皇太后心中宝贝，他们还担心自家不能捞到好处吗，这么一想，蔡沈二人都难免在顾曦面前卯足了劲讨好。
两人火药味的目光一对视，又迅速回到顾曦身边，期待地等着顾曦地回答，好似顾曦眼下应了谁的话，谁就能成了驸马。
顾曦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正要开口，乘风忽然上前，“殿下，方才您说要找长平公主说话，她来了。”
陆玉窈顿了下，目光在乘风身上划过，但顾曦和乘风之间的默契不必多说，她立即接了话，跟王、蔡、沈几人点点头，带着自己的人就离开了。
为了做真，她还真拉着裴竺说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只是言语间，因为顾曦自己本就心不在焉，所以倒也没有裴竺也是一样，且目光时不时地看向顾曦身侧。
一直到太皇太后和裴衡入座，百官贺岁颂词，这场各执心事的除夕宴总算是开始了。
裴衡频频看向顾曦，又想到来时皇祖母说的宫中即将办喜事一事，就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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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事也能定了，不由得多喝了几杯酒。
顾曦坐在下首，旁的人她不管，但是皇祖母的目光她确在意，看到皇祖母的目光在蔡沈二人身上打量，她就知道，自己的婚事是在这两人之间了。
只是，顾曦想到刚刚那两人的话，于是趁着歌舞嬉戏，觥筹交错间，她看准了皇祖母拿起酒杯的瞬间，起身到她身边，神色恹恹，“皇祖母，今夜再高兴，也不能多喝酒呀，回头我可要跟杨太医告状，说您不疼惜身子，让他给你开几幅苦苦的药。”
太皇太后听着孙女对自己的肺腑之言，心中更加开心，于是放下，“好好好，皇祖母听你的，你这猢狲，你看看这里有几个人敢威胁哀家的。”
顾曦便笑，“难不成皇祖母还要治我的罪。”
“胡说，皇祖母哪里就要罚你了，不仅不罚你，今晚还有一件喜事，关于你的。”
顾曦一脸疑惑又惊喜，“真的？”
只是片刻，她神情又黯淡下去，牵强道：“那孙女就先谢过皇祖母了。”
“这是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好？”太皇太后起疑。
顾曦便轻声叹了口气，“本不该惹皇祖母伤怀，只是，方才沈小侯爷来与我说话，提起父母一事，邀我元宵节后一起，到开福寺为父母祈福，舒儿不禁想到，如今我再怎么安康快乐，父母都见不到了，实在是有感而发罢了。”
太皇太后脸色也变了变，她没想到，自己让那两人讨好顾曦，这沈家竟然敢从迎儿身上下手。
顾曦一看皇祖母脸上，便也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反正今晚自己是逃不掉了，蔡沈二人，皇祖母总会择其一，可是沈玉川敢打她父母的主意，试图利用父母来引起她的欢心，实在是可恶，她就算不能选，也不能让沈家得逞，况且，蔡沈二人对比，蔡其似乎更蠢一些，顾曦敛了眼神，心道，蠢些好，好听话。
顾曦让秋嬷嬷把皇祖母的酒具都撤掉，又让人上了热汤，这才退回到自己位置上。
一曲歌舞毕，宰相王守润率先开口，“好歌好舞，今夜实在是良辰美景，臣借此景，恭祝皇上，大昭国运昌隆，国泰民安。”
百官之首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附和。
裴衡只觉神清气爽，“好好好，今日除夕，普天同庆。值此良辰美景，朕与诸卿共饮此杯，祈愿我大昭江山社稷，繁荣昌盛，千秋万代！”
整个宫中的人瞬间起身跪拜，“千秋万代。”
太皇太后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笑道：“尔等皆为皇上臣子，愿为皇上分忧解难，哀家也放心了，大昭有你们，也是大昭的福运，今日既这般高兴，哀家也有一喜事要说。”
一句话，底下人脸色都变了变，好几人忍不住止了鼻息，偷摸看向顾曦，有的张了张嘴，似乎要阻止。
太皇太后没让他们开口，“先前，顾璞为国捐躯，哀家的女儿也随之而去，到如今也有一年了，康宁在哀家身边，也到了婚配年龄。”
顾曦低垂着眉，裴衡则面露欣喜。
“哀家有意为其择一良婿，今日考察下来，如今也已选定人选。”
裴衡听着话头，莫名觉得有些不对，但眼下情形不允许他细问。
齐太后在旁，接着话，“康宁亦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冒昧无双，聪明异常，不知道如今是哪家儿郎得母后亲睐，如此有福气呀。”
太皇太后笑盈盈的，看向蔡公爷，“蔡其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