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姜师兄——救命啊——要出事了——”应心瑭心中直喊，转头看向姜遣又不敢打扰对局。
纱帐内，另一名少女迷迷糊糊，像是被人扼住脖子似得轻呼。
“哎你们俩——后面——”应心瑭不明所以，抬手指着纱帐向两个术士说道。
两术士当然知晓纱帐之内是怎么回事，一副誓死挡住应心瑭前去查看的样子。
一缕倩女幽魂，如饥似渴地往另一名少女身上附去。
应心瑭听过的鬼故事可不少，又见过姜遣差点被夺舍，一把将龙宾甩向纱帐，自己也趁势发力。
一人一灵和一重伤一轻伤的术士，在纱帐外打了起来。
姜遣和白桥还在理念之争神念之战中。
参悟得道，则夕死可矣。
道心不明，输者还是死。
怎么都是死。
白桥一句话，把姜遣问得无法作答。
姜遣对抗着杀阵对神念的不断逼近。
他可以反问对方是否得道，依样画葫芦诡辩。
但这，岂不是认同了名家的诡辩之道。
否认自己的儒家君子之道，还是输了。
姜遣依旧稳如山涧青石端坐着。
可识海如腹中空空的青竹，半生所学好似一朝成空。
满腹经纶，竟找不到一句话来辩驳。
“姜师兄——我没学过怎么将一个人的魂魄，从另一个人身体中赶出去啊——”应心瑭出其不意，和龙宾将俩术士打趴下之后，冲进纱帐着急地喊道。
她手中无形的风之力，抓着即将身体被占的少女之魂。
这不是向莲吗，应心瑭也没明白，怎么就找到向莲了？
白棋恨死了阻碍自己过健康生活的人。
她跟着名家修者姐姐耳濡目染，然而说话不像白桥那般听上去绕人。
她更加直白：“向莲，我替你活下去，你的身体可以日日享受——不用再回去生火做饭刨地受苦——”
向莲神魂一半离体，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这些日子，她在白府吃得好穿得暖，跟着仙子一样的白姐姐修行。
她以为苦尽甘来，以后修行有成还能照顾父母兄弟。
可是，为何脑子里有白棋的声音，身体好像被抢走似得动弹不得。
“你替我活下去？”她不解地问，感觉自己正被人往外挤。
白棋带着哭腔：“向莲——你自己说过会报答姐姐，会好好照顾我得——你说过我们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不可以反悔！”
向莲想起在白府中受到的优待，又想起白棋自小有病活得可怜。
“可是——”她不懂白棋在干什么，只是不敢跟恩人白姐姐的亲妹妹反驳争抢什么。
白棋暗喜，姐姐说得没错。
向莲自身意志薄弱，不容易排斥别人的魂魄，所以她的身体适合移魂换体。
向莲犹疑时，不知为何竟然没有通过镜子，就看到了自己的脸。
她吓得想哭，又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一股和煦的清风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姜师兄——我没学过怎么将一个人的魂魄，从另一个人身体中赶出去啊——”
向莲听见这么一句话，有些意识到白棋在干什么。
她害怕地反握住那缕拽住自己的清风，不然自己刚才就是断了线的纸鸢，可能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白棋正在移魂，没办法对付那个突然闯过来坏事的人。
又等不到姐姐和俩术士前来襄助，说话更加字字诛心。
“向莲，你家人收了我姐姐不少银钱，这些钱不是将你嫁人能换来得。”
“你说什么？他们收了——很多钱——”向莲神魂黯然，遇见仙人之前，父兄正张罗将她嫁人。
“你若是反悔，你父兄就要将卖你的钱还回来。到时候你的家人一朝返贫，你忍心吗？”
“卖？”向莲心中啜泣，可是神魂不会流泪。
原来如此，怪不得父亲和两位仙长来回谈了好几次。
她那时还以为，家人舍不得她去遥远的仙山修行。
兄长要娶亲，爹娘操劳半辈子，她——该抢回身体吗？
“哎怎么回事？”
应心瑭感觉手里拽住的幽魂，好像不愿意回到自己身体似得。
她听不到，向莲的一具身体里，那两个情女幽魂在说些什么。
见识过姜遣被夺舍还能靠自己击溃抢夺者，她瞎喊：“向莲，意志，注意你的意志——”
向莲听见熟悉的名字，反应过来十分惊喜，有认识自己的人找来了。
是家人反悔了，找人来带她回去吗？
她想问问，她不相信，爹娘会那么狠心——
就这那道温和的力量，她挣扎着想要回到自己身体。
“姜师兄——”
无措地求救声，若有似无地钻入越来越空洞的神念。
姜遣没来由地心慌一下，心底的不甘涌上来，他生生世世死得够早够多了。
凭什么朝闻道，就可以去死了？！
姜遣神念渐渐回归充实，这根本不是公平的辩心问道对局。
这是名家修者用强大的神念，制定规则压制对局者的杀招。
朝闻道，夕死可矣。
方生方死局默认这句话是不容置疑的真理，便会让人思维定势。
局中人只纠缠于自己究竟是否得道，不敢甚至没想过质疑局中规则。
打破规则就可以——
姜遣语气温和：“朝闻道，夕死可矣。是用来表明自己对悟道的决心，生命可贵得道更甚。”
白桥语气更加没有起伏：“生命大不过悟道，这是自然。你可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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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她想，这人是绕不出来了。
姜遣再言：“朝闻道，夕死可矣。而不是朝闻道，夕必死矣。可之一字，涵义是我想死就死，不想就不死，我自己决定。”
“你——”白桥脸色一变，没见过在“可”这个字上做文章的。
儒家修者咬文嚼字，直接打破局阵规则。
此规则，是设局者神念衍化而成。
无时无刻不在压制对手元神反击。
局阵破，神念伤。
白桥面容痛得扭曲，还惦记着妹妹有没有按照她说得做。
外面不过一条真灵和一个没修为的小姑娘，自家两名术士阻挡一下，帮妹妹争取点时间就行。
向莲这个孩子同情心极重很好吓唬，妹妹应该移魂换体成了吧。
白桥爬伏在地，口中鲜血浓艳，听见一句“白姐姐”，更是泪流满面。
还是向莲，怎么失败了，妹妹呢？
应心瑭见到姜遣胜出，连忙拽着向莲跑过去。
姜遣打量了下跑过来得人，先结印将白桥束缚住，才问：“你刚才喊我了？发生何事，可有受伤？”
“我没事。就是不太清楚，好像是她俩差点换魂。”应心瑭心有余悸，看见两个女鬼还是很吓人的，别说她还抓着一只鬼的手。
向莲感觉到审视的眼神，害怕地往应心瑭身后躲。
这个男子太狠了，把白姐姐伤成这样。
应心瑭看向姜遣：“姜师兄，这就是你的运筹帷幄？还不如按我说得，传信让郑师姐带人一起过来呢。”
她知道自己有点马后炮，姜遣应该也不知道追人还能找到向莲吧。
可是姜遣又不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是许子庭和掳走向莲的人有牵扯吗。
许子庭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又为什么让自己落单。
姜遣身为真传弟子，是不是在执行什么特别的任务。
姜遣看了眼怯生生躲着自己视线的向莲，没和应心瑭解释什么。
只是温声吩咐：“你传信，让郑原尽量多带内院弟子过来。”
看上去，是他这边一举两得。
既抓住与许子庭有勾结的人，又找到救下向莲。
其实，应该是真正和许子庭勾结之人，想一举两得。
自己都没现身，还差点利用这女修除掉应心瑭和他。
此人败在，不知道他姜遣，是半步真人化凡重修。
区区一个挑动情绪的局阵，还没那么容易让他死。
姜遣站着看向无力反抗的女修，声音没有起伏地问：“你是什么人？佛莲圣心之体是怎么得来的？”
“哼——”白桥不回答，只关注纱帐内妹妹是否安好。
姜遣一掌虚着拍下，震得白桥神魂具裂：“传信说我被你重伤逃了，让那人过来伏击，可饶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