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思祈抽了一边的纸巾，擦着嘴角的黑椒酱，问道。
她想起林绘那天被扇的巴掌，虽然不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但林绘应该也是受害者。
她暗暗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问出口。
祁司晏切牛排的手明显慢了下来，男人的面容藏在光线的死角里，阴柔沉寂。
“她很好，不过比起她，你更应该多注意你自己……”
言思祈擦嘴的手一顿，看着他。
男人的话颇有深意，有些责怪的意思。
就因为她管了林绘的闲事？
言思祈心情沉重，即使肚子还未填饱，可眼前的意面和牛排怎么看都不香了。
她放下刀叉，垂下眼眸，不知该说什么。
“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我以后不会……”
“你遇到这种事就应该赶紧跑，或者喊人，你不知道对面的是怎样的人，你一个人势单力薄，万一对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怎么办？”
男人的语气硬了几分，分贝也抬了上来。
他何止是责备，他还很担心，担心她出事，害怕她遇险。
祁司晏说话的时候，犀利的双眸直视着她。
他想起那天的事，还会莫名其妙地生闷气。
气他自己没用，也气她不把自身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我……我没想那么多……”
“你以后不要随便乱来，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还好那个人没有持械，万一他带了武器，那你就……”
“可是我也不能一走了之啊，林小姐被人欺负，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装没看到。”
“那你可以选择逃，而不是和犯人硬刚。”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言思祈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头埋得更低。
她挑起几根意面用嘴咬住，慢慢地往嘴巴里吸。
祁司晏凝视她，欲言又止。
虽然他还想再说几句，但见她这样，他的心也软了下来。
要换是别人，他早就骂得狗血淋头，甚至伤害不大，侮辱性强。
他终归是不舍得骂她，就教育了几句。
祁司晏把切好的那盘牛排给她，言思祈刚拿好刀叉切牛排，他却和她换了盘子。
他拿过她那盘牛排继续切，深海似的眸子只盯着盘里的肉。
言思祈偷瞄他，老老实实地吃着他切好的牛排。
“你最近有空吗？”
“啊，有啊……”
“那就找个时间去警局做个笔录吧，这件案子的笔录。”
“哦……我还以为这种事都是警方主动找证人做笔录的，原来是需要我自己去吗？”
“也不是……”话说到一半，祁司晏小眼神一挑，掩藏了心思，他即刻改口：“我陪你去。”
“嗯？”
“我陪你去警局。”
言思祈咬了口牛排，伸直眼眸对上他的黑瞳。
与他相视的那一秒，她的大脑仿佛有道电流穿过。
她迅速避开，心脏咚咚乱跳，口干舌燥。
“好啊……”她点头回道，眨着眼睛又含了块牛排。
祁司晏切着第二盘牛排，他一边切一边吃。
他的手机忽然来电，他看了一眼，才放下刀叉接电话。
“喂……在外面吃饭……”
他接着电话，声音沉稳，没什么感情，像是办公的机器人。
言思祈趁此机会多瞄他，她刚才不好意思，现在倒是能正大光明了些。
男人打电话的样子有些严肃，言思祈仔细听着，但装作漫不经心。
他最后说了句“我还有事，下次再说”，就放下手机，拿起了刀叉。
言思祈盯着他切牛排的动作，小心道：“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管我了，你去忙吧……”
“只是一个普通电话而已，没什么事。”
祁司晏切这盘牛排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上一盘是给她切的，每一块都切得很小。
这一盘是他自己吃，他反而不在乎大小，切得很随意。
没了能聊下去的话题，他们的氛围又变得凝重。
言思祈只能埋头干饭，但她不想空气稀薄，努力寻找话题。
可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能聊的话题呢，她当初狠心抛弃他，他也没有恨她，还救了她。
是她无情了吗？
不，祁司晏救人是他的本职，是他的天性。
无论是谁遇到那种事，他都会伸出援手。
就像医生会救人、警察会抓犯人一样。
他天生的正义感让他必定会成为这种人，而不是对方于他而言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她也不过是他眼中的普通人罢了，在他眼里不会有什么特别。
言思祈胡思乱想，觉得自己不是祁司晏心里特别的人，她一点都不开心。
他心底最特别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言思祈又开始胡乱猜测，她盘子里还剩两块肉，她却没有心情再吃下去。
她拿着叉子在盘子上轻轻划着，牛肉的油汁随着叉子的头划出几条细线。
她独自发呆，祁司晏就趁着她不注意，喊来服务生买单。
“先生您好，您这桌总共消费598，请问您怎么支付呢？”
“手机。”
“唉等等，我来——”
听到服务生的声音，言思祈也回了神。
她立即阻止祁司晏拿出手机，然后把服务生叫到自己这边。
祁司晏倒是和她抢了起来，他怎么可能真的让她请客。
“谁付不都一样？”
“当然不一样啦！说好这顿我请的……”
她也是倔强的性格，她直接不管他，让服务生扫了她的电子码。
祁司晏不是争不过她，只是深知她的个性，她一旦坚持，他一样拿她没办法。
男人瞧着她和自己抢单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们以前也经常一起出去吃饭，如果是两位数的消费都是他买单。
如果超过三位数，他虽然也会掏钱，但她也会把自己那份钱还给他。
直到他们确定关系，就一直是他买单。
他们交往的那段日子，她的零食和他们约会的消费，都是花他的钱。
而这一次由她买单，似乎还是头一回。
祁司晏看了眼时间，他们这顿饭吃得很晚，几乎可以当是夜宵了。
现在餐厅里都是喝酒的客人，有团聚的酒友，有约会的情侣。
“是要现在回去，还是再坐一会儿？”
“都行，你明天有课吗？”
“我明天没什么事，晚点回去没关系。”
“那就……再坐一会儿也行……”
言思祈扫了眼餐厅，虽然是时候回去了，但她还想再坐一下。
他们要是太早走，一旦回到家，那这约会很快就会结束。
驻场歌手已经在台上唱了几首歌，餐厅随着歌手的演唱曲目不断变化风格，从抒情到狂野，由自嗨到全嗨。
餐厅秒变酒吧，全场燃了起来。
他们相对而坐，这样不大好聊天。
言思祈后悔决定留下来，他们还不如离开这家店，重新挑一个安静的地方。
“走吧。”
“嗯？哦……”
祁司晏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说道。
似乎是读懂了她的心思，又或者是与她有相同的想法。
言思祈离开椅子，把包挎在手腕上。
他绅士地挽着她的背，带着她穿过这喧闹的酒吧。
男人的手隔着她的衣服，他很注意，没有太过紧贴。
他们走到外场，那高亢的歌声就降低了几个调，耳朵立马清净了许多。
“唉，这不是司晏吗？”他们经过一张围满人的木桌，突然听到有人叫道。
祁司晏听到有人喊自己，就顺着声音望过去。
那一桌的男女加在一起起码有十来人，他们的桌上摆满了酒杯和下酒的零食，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出来聚会的。
言思祈也看过去，模糊的视野下她看不清那些人的容貌。
但他们有人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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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祁司晏，而又看到祁司晏身边的人是她，那认出祁司晏的男人再道：“哎呀，思祈也在啊，都是老熟人啊！”
言思祈看了老半天那个男人，觉得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男人站起来，走到祁司晏面前。
“不记得我了？”
“洪哥？”
“哎，得亏你小子有个好脑子！”男人的拳头打在祁司晏的肩膀上，笑道。
言思祈这才想起眼前这个男人，祁司晏喊他洪哥，以前上高中那会儿，祁司晏他们的篮球社就有一个叫洪哥的，本名叫洪呈涛，大他们一届。
“真是好多年不见了，你还是没变嘛，哦不对，变成熟了，还变得更有男人味了，哈哈……”男人打量完祁司晏，又看了他身边的言思祈。
“你们……”洪哥指着他们两人，一语未尽。
祁司晏和言思祈对看一眼，言思祈腼腆地垂下目光，不好意思回答。
“我们来这吃饭。”祁司晏道。
“哦，这样啊，哎，不着急走吧，来坐一会儿啊，这里可都是咱们一中的校友啊！”
洪呈涛扫了身后那一桌的人，一半以上是男生，只有三个女生。
这些人都和洪呈涛是一届，祁司晏认识他们，大家以前都一起打过球。
祁司晏看向身边的言思祈，征求她的意见。
他的手臂不经意碰到她，言思祈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眼来与他相望。
言思祈和他的球友不熟，但大家以前都在学校见过，偶尔说上几句话。
既然大家认识，也该给个面子。
她点点头，祁司晏就挽着她入座。
那些人挤了挤，那张两米长的沙发椅立即留出两个空位。
祁司晏一坐下，然后就让言思祈坐在自己旁边。
他贴她很近，深怕弄丢她。
“你们会喝酒吗？”时隔数年，他们还被洪呈涛当成学弟学妹。
众人笑话他，人家都是成年人了，多少应该会喝。
祁司晏回了句能喝，洪呈涛就给他倒了杯加冰的威士忌。
他们这一桌点的都是好酒，不仅纯度高，浓度也很高。
洪呈涛把那杯加冰的威士忌放在祁司晏面前，然后拿起自己的酒杯。
祁司晏没有犹豫，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还是别喝了吧，你一会儿还要开车。”
“差点忘了……”
那酒杯还未碰到他的嘴，言思祈就附耳提醒道。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
祁司晏也想起来自己是开车的，他根本不能喝酒。
“抱歉洪哥，我待会儿还要开车，就不陪你喝了。”
“怕什么，你们可以找代驾嘛。”
“主要我还要送思祈回家，也不是很方便找代驾。”
祁司晏把那玻璃杯放回原位，他的说辞很有说服力，众人也不会勉强他。
他一说要送女人回家，所有男生心知肚明。
众人笑笑，尤其是男生的笑意味深长。
“司晏，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就被思祈管，怎么现在还被人家管啊？”
“就是啊，以前看你们两个腻腻歪歪，恨不得黏在一起，现在倒好，黏得更紧了！”
“祁司晏，我看你就是注定要被人家管一辈子的命！”
祁司晏被他们嘲笑，翻了个白眼骂道：“要你们管。”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女孩，言思祈正好也看着他。
两人一对视，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好似擦出了电流。
下一秒他们又同时挪开视线，谁都不好意思，眼神尴尬得无处安放。
众人的笑声一停，洪呈涛便道：“可这杯酒总得有人喝吧，我都倒了不是？”
言思祈看着曾经的学长，再看看那杯威士忌。
其实杯子里的酒没多少，只是加了冰，视觉上看着多。
她拿起酒杯，喝前先道：“一口酒而已嘛，谁喝都一样，我替司晏喝了！”
说完，她直接干了那杯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