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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 14 章

作者:雪明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颂梅死了。


    她其实今日并未想取颂梅性命,至少在暮雪院前见到她时并没想。


    奈何颂梅想杀她。


    南琼霜摇摇头笑了一下,不自量力的东西。


    然后朝着苍翠茂盛、郁郁葱葱的密林中喊了一声,“雾刀。”


    林声如涛,一阵风起,她站在绿影环绕中,林叶交错响动。


    一个身影自她身后显现,一身黑衣,空中袍角飘扬,抱着肩膀,轻盈落地。


    “你不该杀她的,惹是生非。把她困在机关里就好了。”


    南琼霜拍拍衣角上的灰,轻描淡写道,“那机关是专取人命的机关,我可不知道怎么救她。何况……”


    雾刀:“何况?”


    南琼霜冷睨了他一眼,笑道,“颂梅受托送我回漱玉斋,却欲在中途杀我,这必然是奉了宋瑶洁的意思,否则我出了事,她一个婢女,担不起。”


    “既然宋瑶洁欲杀我,一次不成,也有二次。这把剑是悬在了头上,不论颂梅生死,都不会改变。既然要杀,被杀二次和被杀二十次也没有太大的分别,我不怕得罪宋瑶洁。早杀一个,宋瑶洁断个臂膀,我说不定更能占得先机。”


    “何况,这几日那女人给我添了不少麻烦,我一直在想是否要除去她,只是忌惮此事的连锁反应。既然颂梅是宋瑶洁身边心腹,不妨以她之死试探一下山内对此的反应,好权衡一下宋瑶洁这条命。”


    雾刀冷笑一声,“说的倒是都对,但我就想问你,熟悉地形的一个被机关杀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却逃了,此事你又如何解释?”


    南琼霜转回身似笑非笑看着他。


    “你最近是脑子当下酒菜吃了还是?”


    雾刀把一双手捏得咯吱咯吱响,太阳穴怦怦跳。


    南琼霜双手一摊,笑了一下,声音无辜又轻巧,“还用说吗?当然是靠你。”


    雾刀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自背后缓缓掏出一张弓,和一根闪着寒芒的箭。


    吊儿郎当拉开弓,准星对准了绿影林荫中间,白衣乌发的南琼霜。


    南琼霜未躲,站在原地,神色自若,甚至带着一点儿笑。


    雾刀笑道,“当真是疯子。”


    弓弦嗡鸣,来不及看清那箭是如何到达,南琼霜已经飞了出去,像一只破败的纸鸢。


    再勉力支起身体的时候,锁骨处,一根箭矢贯穿过去,白衣迅速被血洇透,后背露出一点钻出肉的铁箭头。


    南琼霜咬牙喘了一口气,笑,“还真是狠。”


    雾刀耸耸肩,“狠得过你?”转身,跃进了茫茫如海的树影之中。


    她匀了匀呼吸,心道闹出这些事来,倘若再去寻那个人,未免会叫人生疑,想了想,决定打道回府。


    她嘶着气,勉强站起身来。中箭这种把戏,她自导自演过不是一次两次,但演过再多次,还是痛得厉害。


    山上地形她不清楚,于是只好原路返回暮雪院。


    走回了方才她们下来的石子路,走了几步,一阵风吹,吹得密林毛茸茸的树冠低低地压了下来。


    云翳流过,不时掩着太阳,一时光影流转。


    南琼霜眯起眼睛,抬头望着头顶天光变换,被日光刺得举起手来挡着太阳。


    却忽然在支成棚的手底下,瞧见了,这一条路不远处,闪着光的树冠之上,有一座直插进入蓝天中的,突兀的高崖。


    高崖之上,又一座平地拔起的,突兀的高楼。


    南琼霜眨了一下眼。


    杀手敏锐的直觉,让她几乎瞬间就意识到。


    那座楼,不一般。


    不一般到,可能的答案,几乎只有一个。


    据说,藏着镇山玉牌的,星辰阁。


    风渐渐止息,方才被压弯的树海恢复回来,在湛蓝的天色里偶尔起伏。


    那淡青色的远崖,复又掩在葱翠之后,看不见了。


    南琼霜捏了捏拳,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偏偏是这时候。


    偏偏是,她刚中了一箭,着急回去演戏的时候。


    但是——


    她不自觉咬着一点唇,垂眸看了看胸前随着呼吸起伏的羽箭尾。


    忽然咬着牙,唇勾起一丝浅淡的笑。


    得去。


    在山中被机关所伤,回去之后,顾止定然不会再轻易放她出门,她想独自来探星辰阁,不知道要再费多少功夫。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中箭?


    南琼霜垂眸,看了一眼胸前的羽箭尾,只一瞬就轻飘飘瞥开。


    面上浅笑,有点轻蔑,有点事不关己。


    任务面前,中箭算得什么。她为了什么来的,她自己最知道。


    该办的事,折了腿、断了牙、咽了气,也得办。


    *


    天山上的机关其实并不如她预想的那般多。


    她循着印象里的方向,下了石子路,穿过密林,径直去了那高崖。


    不知走了多久,拨开眼前的树影,一片天光大亮。


    那悬崖绿草茵茵,静静立在靛蓝色天空下,风一过,草尖波涌如潮。


    一座门窗紧闭的木阁楼,在悬崖上孤零零立着,除此以外崖上并无他物,仿佛平地拔起。


    阁楼下的草丛里,繁花点点如海,尽是绛紫色的紫云英。


    风中万花轻颤,流云从太阳上缓缓淌过,云翳的阴影投在摇曳的紫色花海上,日光晕出半圈淡淡的七彩弧光。


    风中一片清冽芬芳。


    她站在那悬崖前面,身后是光照不进的密林,抬头被日光刺得眯了眼睛。


    这是星辰阁?竟然无人把守。


    是其中机关已经足够防卫,还是她来错地方了?


    倘若不是星辰阁,这种架势,也必然不一般。


    她回过身,目光在身后的森林里警惕逡巡了一圈。


    没有人跟过来。


    再抬眼望去,崖上除了草丛、紫云英花海和这座阁楼,什么也没有,一个人影也不见。


    南琼霜想了想,抬步往悬崖走去。


    一阵山风吹过,吹得她雪白衣袖如旗子般展开,她拢着凌乱不堪的长发,提起裙摆。


    却在抬脚,堪堪踏进那纷繁的紫色花海时,生生顿住。


    紫云英摇曳,鞋底停在花草半寸开外。


    翠绿色闪着光的草浪里,无数根透明丝线,密密麻麻、纷繁错综地交织在一起,风一吹过,千万条丝线上光点窜动,一齐摇摆。


    一张千头万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网。


    南琼霜蹲下身,收拢好风中飘动不已的长发和衣摆,伸出手指,将指腹衬在透明的丝线下,细细地看。


    透明、轻盈、细韧、风吹不断。


    这种丝线,她最熟悉不过。


    雪蚕制的冰丝。


    正与她镯子中的蛛罗丝是同一种材料。


    这种冰丝,透明纤细,常人难以发现,然而质地极韧,绷紧时几乎锋利如刀,只要力气够大,足够将人的头颅生生割下。


    交织成这样一张繁密的网,抬脚时只有被缠住绊倒、摔进网中的份。幸运些的,仅仅是鲜血淋漓、全身上下豁开百道口子;倒霉点的,就只有割颈喷血、血尽人亡。


    神仙也不敢踏足这地方。


    南琼霜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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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来,小心地退开几步。


    阳光刺目。她皱着眉,手遮着日光,往那高耸的阁楼中看去。


    冰丝昂贵非常,要织成这样一张大网,造价只会更加不菲。


    值得用冰丝设网护卫的地方,恐怕全天山只会有一个。


    南琼霜缓缓笑开,一双眸子冷静而得意。


    星辰阁。


    她今日真是来对地方了。


    既然草丛里设下了这种机关,入口定然是在别处。


    以她以往的经验,这种情况,要么入口实际在阁楼不远处,经密道入阁;要么阁楼近处有机关,触动后露出真正的入口。


    再或者——


    南琼霜脚尖轻点跃上空中,紫色花海从她身下急速略过,几步,人就冲去了悬崖边。


    在悬崖边缘,堪堪站定。


    悬崖边,风大得几乎要将人吹倒。她长身轻盈立在悬崖与天的交界,身形纤弱,长衣被风吹得仿佛破败的昙花。


    她站在那几乎要将她掀翻的风里,长发飞舞,神色淡淡,垂眸往下看了一看。


    一看,就笑了。


    果然。


    真正的入口,藏在悬崖底下。


    悬崖下,一棵自山岩石缝中艰难生出的花树,根插进山体,树干横亘在空中。这个季节,正开着一树灿若云霞、如梦似幻的花。


    山风里,雪色花片被扬上悬崖,与长发一起轻轻擦过她脸颊。


    花枝摇动间,隐约可以瞧见,悬崖下的峭壁上,凿出了一串石阶,尽头是一扇门。


    南琼霜几乎没有犹豫,腾身就跃下了悬崖。


    踩在花树的枝干上,树干往下压了一寸,摇下了几片落花。


    她扶稳身子,手上攀着一根相对结实的树枝,瞄准层叠花云下露出一角的石阶,双腿在空中起势一荡。


    松手的一刹那,却忽然看见,身下摇动的树冠里,两根丝线,风中摇曳,闪闪发光。


    已经避无可避,她在空中猛地一个旋身,从两根丝线当中,堪堪钻了过去。


    肩膀却突然一阵钻心的刺痛。


    她竟然忘了,左肩还插着一根箭。


    她痛得一个不稳,身子一歪,眼睁睁看着自己窜出了花云,却不是她预想的方向。


    距那峭壁上刻出来的石阶,只有咫尺之遥。


    却擦着石阶,堪堪错过。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袖中登时放出一对白绸飞袖,长袖呼啸着破开长风,游龙般一齐窜向那花树。


    拴在了那颗树上,扯得那树摇落花瓣如雪。


    中了箭的肩膀却刺痛得几乎无法容她反应,等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松开了一侧的长袖。


    整个人仅靠一根白绸,吊在悬崖深渊之上。


    深渊里是一条宽阔的江。


    山风凛冽,江面波光粼粼,江岸两侧的峡谷,岩石却狰狞如犬牙。


    倘若掉下去,铁做的身子也得砸烂。


    她咬牙,第一次觉得,带伤勉强,着实不该。


    雾刀呢?这时候雾刀又去哪了?


    不是在旁边看着吗?这个时候,还不出来?


    头顶的树枝突然咔擦一声响。


    她抬头,胆战心惊地看见,那树枝已经断了六分。


    雾刀呢?还没到他觉得他应当出手的时候?


    他到底在等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头顶传来最后一阵树枝断裂的声音。


    她在空中一滞,接着,乌发向上轻轻飘起来。


    她全身血液仿佛凝结成冰,耳边山风飒烈。


    终于,手中长袖飘摇,人大睁着眼睛,径直落进那无声张开巨口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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