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峰上枝叶常青，梨花树四季留香，枝叶尖落下半片残页，惊起一只灵蝶。
沈应面无表情的将前面半片残叶斩断，收剑起身，地上狼藉枯叶随他起身的片刻，化为灰尘反哺地面。
他右手持剑，眼神却落到不远处的木质小院里。
师尊昨日说他有要事出门，可是以往师尊出门都是带他去的，就算是有事，也会当面跟他说，为何现在只留了一道灵信。
沈应心里郁闷，往日觉得不错的景象，现在看来却失了几分颜色，他垂眸看向手腕上的剑，银白色剑身上已经有了些许裂痕。
这把剑也不能用了，可是师尊却没回来。
他泄愤似的一剑挥出，只见方圆几里外的石块崩裂，落地一片灰尘。
旁边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看来是有进步了。”
沈应闻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师尊！”
季无尧双手环臂靠在梨花树下，身上穿了暗红色夹连桑花纹路的长袍子，腰间坠着的链子最下方汇聚成花朵，手腕处是银质同纹路护腕，矜贵非凡。
沈应目光落到那身衣服上，嘴角的笑顿了下，紧接着又上前，撒娇道：“师尊，你去好久。”
“久吗？”
才两日而已，季无尧从十相城回来时后面坠了个尾巴，他不想跟凤佞那份疯子见面，废了些时间把他遛到明光寺了。
妖修佛修向来不对付，那里的和尚够凤佞应付的了。
季无尧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泥土，把手搭在沈应肩膀上，俯身弹了下他的剑，“怎么？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进步这么大？”
沈应闻言，赶紧将手里的剑往后藏，脸上有些紧张，“不是的，师尊……”
季无尧轻笑一声，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悟性高是好事，有什么好藏着的。”
沈应脸红了下，“是。”
他心里的小人欢呼雀跃，啊啊啊啊啊，师尊夸他了。
“行了，我想吃红豆糕。”
沈应又开心起来，揉了揉通红的耳朵，“我去做！”
等沈应走远，季无尧收了笑意，把在灵芥里的命魂书拿了出来，从刚见沈应，命魂书就一直在他灵芥里上蹿下跳，疯狂挣扎着想要出来。
季无尧把命魂书拿到身前，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在他身上下了道禁制。
“你这个……唔，我要告诉——”
涉及到沈应他便说不出话来了，季无尧懒得管他，直接留了两道灵火看着它，自己去了小青山后的灵泉。
等他回来，沈应的红豆糕点也做的差不多了。
季无尧把命魂书往灵芥里一丢，不让它出来，他是发现了，只要命魂书一瞧见沈应，他就像发了疯一样往上凑。
“师尊，你这两日不在，我觉得第三重剑法好像又落下许多。”
“是吗？”
季无尧转头看了眼院子，他怎能记得沈应好像使剑使的更顺手了。
沈应现在是筑基中期，十五岁的筑基中期，放到大宗门里，也算是不错。
只不过沈应的历练过于少了，平日里只去后面的山群里杀杀妖兽，跟人对战的经验少的可怜。
这里除了季无尧，就是那些鬼傀，可是这些鬼傀等级太低，还不够沈应一剑砍的。
这样想着，季无尧就问道：“你想不想出去。”
沈应拿勺子的手一顿，“师尊为何这么问？”
“我想着你历练的少，见过的功法也少，我跟你这般大的年纪……”
季无尧住了嘴，避重就轻道：“总之，出去见见世面总比要躲着好。”
沈应其实不想出去，他觉得在这小青山中，只有师尊跟他就很好了，但他看出来师尊想让他去历练，于是他就点了点头，“我听师尊的。”
“不过……”
季无尧抬眸，“怎么？想跟我谈条件？”
“怎么会。”沈应乖巧笑笑，往前凑了凑，“师尊刚刚说我这个年纪的事，我想听听。”
沈应头放的低，眼睛这样从下面看上来瞪得圆圆的，眼瞳亮晶晶的，看的人心里软，季无尧下意识就觉得他无害。
季无尧拿起了坐上的梨花酿，慢悠悠道：
“当年我跟你这个年纪，已经打遍外门弟子，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平日里最爱偷溜下山喝酒，顺便杀几个妖邪……”
沈应很少听季无尧说自己，但光是想想，他脑子里面就能勾勒出一个张扬肆意的少年郎，比他不知道鲜活多少。
心里只觉得为何自己不早出生些，那样就能早点遇到师尊了。
沈应扬起脑袋，“那师父在何宗门啊。”
“你难道忘了。”
季无尧歪了歪头，眼睛一眯，凑近了道：“我欺师灭主，离经叛道，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沈应不敢呼吸，心口怦怦跳。
季无尧长的是太过直观的帅，离近了看简直太具有攻击性，让他不敢呼吸，鼻尖萦绕着的全是梨花酿的香气，沈应觉得自己没喝都要醉了。
季无尧觉得他吓着了，冷笑一声，伸手点在他的心口，“我手里的剑当时直接将我师尊捅了个对穿，连带着他的神魂都被我钉死了。”
沈应呼吸一窒，到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季无尧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十分的认真好看，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听见什么。
“传闻承一脉都有因果，那你呢？你会想杀我吗？”
沈应这句话听清楚了，听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发誓，“怎么会？我绝不会对师尊生出半点忤逆之心，我这条命都是师尊的！”
季无尧笑了声，不知道信没信，拿了桌上的梨花酿走了。
等季无尧走后，沈应才平复了下心跳，师尊身上的那股气势压的他不敢呼吸，这种感觉怎么形容？
他以后也要长成想师尊那般实力雄厚的人，他想这就是对强者的崇拜？
他敬仰师尊，日后他一定做一个对师尊最有用到人。
那边季无尧回了屋子，他灵芥里的命魂书迫不及待的蹦了出来。
“骗子，你是故意的，你把檀珩仙君都养歪了，檀珩仙君从来都不笑的！”
季无尧往后一仰，吊儿郎当道：“他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他笑不笑我也管？”
“可是，要不是你，檀珩仙君——”
季无尧冷哼一声，“要不是我，沈应现在应该跟狗乞食，被人抽净了血，然后被一个老乞丐收养跟着要饭。”
命魂书支支吾吾，“一切都是有命数的。”
季无尧闻言更觉得荒唐可笑，“修仙之人修的就是逆天改命，要不然还不如死了算了，你也见过之前的沈应，他是信命的人吗？”
命魂书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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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想起来沈应从秘境里把它带出来的那一天，那浑身的人气势简直让书不敢东区。
“沈应里历劫前，知道他要走这一遭吗？”
命魂失魂落魄道：“知道。”
“那沈应许了什么愿？”
“他说要改呜呜——你匡我！”命魂书被禁言术捂住嘴巴，才反应过来沈应在套他的话。
季无尧看了它半响，轻笑了下，“沈应既然知道还愿意下来，那这件事一定对他很重要。”
砰！窗户似乎没有关紧，窗外的风吹了进来，窗户两边的垂幔被吹的猎猎作响，无端的让人觉得阴冷。
季无尧轻声说道：“是因为他师父吗？”
命魂书冻的打颤，明明现在时节并不冷，他却觉得有股子寒意一直往骨子里钻。
季无尧重复道：“命魂书可以改命数，他要换他师父的命吗？”
“不不不不……不是！”
季无尧脸上没有表情，他周身好像自己形成了一个界，在他身后，那簇最大的火苗冒了出来。
“季无尧，你在想什么？怎么这么冷，你快停下。”
若是有人比季无尧修为高深，定会瞧见季无尧的识海里一片混乱，再往里瞧，是冲天的火焰将他的识海燎成灰烬，周而复始的折磨。
“醒醒！季无尧，你在想什么？”
灵火急的在季无尧身边团团转，季无尧的衣袖银扣下显现出来暗红色的纹路，那是一道咒印。
他身上的珠子自动出来护主，不过须臾那些气势却又被他压了下去。
“砰砰砰。”
门外响起沈应的声音，“师尊，我刚刚看这里有些不对劲，师尊，你受伤了吗？”
命魂书听见沈应的声音尖叫一声就要冲出去，但季无尧长臂一伸，直接将命魂书捞回怀里，把它捂住。
他硬生生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气，回道：“我没事，只是在修炼而已。”
“哦。”
沈应放下手，却没有离开。
季无尧皱了下眉，只好吩咐他，“山脚下的那些锯齿藤妖我不喜欢，你去解决了。”
“好。”
沈应沉声应下，慢慢往后退。
他眼眸垂下，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里的情绪，这般没有表情的模样，简直跟长大般的沈应一模一样。
他刚刚明明听到师尊屋子里有旁的声音，师尊难道带人回来了？
沈应掌心握起，指甲几乎陷进肉里，片刻后，他又茫然的松开。
他为什么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明明他就是师尊捡回来的小孩，要不是师尊，他早就死了。
可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自私的想季无尧只有他一个徒弟，只能跟他待在一起。
若是师尊有了别的徒弟……他不敢想，一想就要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远，季无尧松了力气，命魂书从他怀里就要开骂，却见季无尧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把他喷了个正着。
命魂书一下子倒了下去，在地上不动了。
“季无尧这是修的什么功法，怎得血也这么毒。”
只有那团子灵火急得飞来飞去，“是不是吐血了，我真的闻到了，天亮了吗？怎么不叫大夫啊！”
季无尧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那团子灵火拢进灵芥里，然后终于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