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棣棠抱着比她人还宽的大纸箱子,站在愉琛别墅楼下。
她拿着手机,屏幕上愉琛的电话亮了灭,灭了亮。
她是来帮忙解决问题的大善人,她怵什么?
话是这么说,她脚都冻木了,还是没打出这个电话。倒不是对于她即将做的事没信心,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愉琛说话。
只是个男同学而已,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沈棣棠坚决地认为,男人是这世界上最幼稚、最低劣的生物,她这辈子都不会对他们感兴趣。早上平头男的所作所为,更是印证了她这种一竿子打死的观念。
她这种武断的观念,诞生于初中一年级。
在此之前,她的观念在另一个极端。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班级男生众星捧月的存在。因为长得漂亮,性格娇气任性,她从幼儿园起便统一男生们尚未长成的审美观,从来都是班花。
小朋友想法简单,自然恃宠而骄。她会颐指气使地让男同学给她搬凳子、收书包,哪个男同学表现好,就可以短暂地成为她那一天的"男朋友"。
这种状态持续到她上初中。
那是一节双语生物课,老师用标准的英音提问:
"有没有同学可以告诉我,生殖器官有哪些?"
班级内响起小范围的喧哗,女生有的低着头,有的满脸茫然,而男生们则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没有人举手。
沈棣棠从小跟着季灵芝画裸/体,对这部分知识丝毫不陌生。季灵芝会从裸露的生殖器官延展到腹腔内的部分,再延展到爱情与性行为。
季灵芝说:"我原本想晚一些,等你长大再讲给你听。虽说知识就是知识,与年龄无关,但我不想你那么早熟。可是......这个时代,懂得多总比懂得少好,至少你能明白如何保护自己。"
那段时间辽城性侵案件频发,沈棣棠知道,季灵芝是在害怕。
懂得多总比懂得少好,这么想着,沈棣棠举起手。
她清楚地将季灵芝教给她的内容说出来,教室从嘈杂到安静,落针可闻。
生物老师愣了片刻,夸了句:"Bravo!"
直到下课前,沈棣棠都觉得自己很棒,她知道很多其它同学不知道的内容。
可一向捧着她的男同学,却在课间炸开锅似的指点她:"我去!你都是装纯啊?"
"太骚了吧!"
"你早就不纯洁了。"
......
一开始只是指点,后来演变成黄谣,再后来,变成动手动脚。比如戳她后背凸起的内衣卡扣,或者自作主张地来摸她的手。
沈棣棠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回家跟季灵芝大哭大闹,季灵芝干脆给她请了两个月的假。
她回来之后,将每个欺负过她的男同学都暴打一顿。
沈棣棠趁着这两个月,考到跆拳道黄绿带。虽说是花拳绣腿,但揍一群贵族中学小少爷足够了。
季灵芝隔三差五就被叫到学校来,跟对方家长"道歉":"我家小朋友被开黄腔,她除了打回去,哪还有别的办法?难道还能开回去吗?这不是更吃亏。"
"你也说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乱说话。我家小朋友也是被我宠坏了,也不怎么懂事。"
"哎呦,小同学你倒是捂住鼻子啊,这怎么又流血了,快快,我给你拿纸巾。咱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看看也放心。"
一套连招,刚柔并济,把对面家长的脸气成猪肝色。
那之后,沈棣棠才开始跟同龄女孩玩到一起,以一种对等的方式相处。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曾经众星捧月的地位不是真实的,而是被授予的。不是因为她的特质可爱,所以成为男同学们的团宠,而是因为她的特质刚好符合他们的期待。
一旦不符合,就会被立马反噬。
所以,也不是她统一审美,而是她刚好符合他们的审美。
从那之后,沈棣棠看到男的就很警惕。
可愉琛,似乎没有被她归为此类。
倒不是说他不是男的,而是他不会让她有这种警惕感。
班长其实也不会,但那是另一回事。
她不得不承认,她对愉琛产生许多好奇,进而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但根据历史经验,靠近未必会有好事发生。
纠结半天,她手已经失去知觉。
"怎么不上来?"愉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二楼,见她手上抱着大箱子,便下楼梯接她,"这是什么东西?"
他穿着薄薄的毛衣,布料柔润、垂感很好。走到她旁边时,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他脖颈墨绿色的细绳。
户外温度很低,她冷透了,因此他凑过来的瞬间,带来一阵温暖的体温。
和那块无事牌上别无二致的体温。
在思绪滑向更深处以前,沈棣棠抱着箱子三步并作两部冲到楼上。
愉琛伸出去接箱子的手又缩回来,忍俊不禁地跟上去。
/
沈棣棠搬着大箱子,惦着脚尖从二楼走到一楼厨房。
“你要干什么?”愉琛问。
“嘘!”她鬼鬼祟祟地张望,“别这么大声。”
愉琛也学她的样子小声说:“好。”
“你家餐垫放在哪?”
愉琛指指角落里的橱柜。
沈棣棠二话不说将箱子搬到橱柜前,箱子一打开,愉琛就愣住了,
———里面装着满满一箱子形状各异的餐垫。
看起来做工不算太好,有的还起着毛边,和白芦精心收集的餐垫看起来完全不是一回事。
愉琛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棣棠将白芦留下的餐垫拿出来,收进箱子里,再将替代品麻利地塞进柜子里。
目睹一出李代桃僵后,愉琛懵了:"......你说的办法,就是这样?"
"对啊。"沈棣棠大功告成,将重新装满的箱子往他怀里一塞,"这不就解决了?"
他有些无奈地笑笑:"会不会有些草率?"
"这还草率?"她没收住音量,说完自己吓一跳,连忙又压低声音,"那你是不知道我原本的计划。"
愉琛无比好奇地问:"你原计划是?"
沈棣棠一指厨房窗户,"拿石头砸这里,假装入室抢劫,再把餐垫拿走。"
愉琛:"......"
"可我后来想了想,这个方案风险太高,容易吓到你家人,就放弃了。"
难道不是她容易被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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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抓起来吗?
愉琛再一次深刻体会到沈棣棠的莽撞。
"这餐垫......"愉琛想说餐垫差别太大,却被沈棣棠打断:
"哦哦,给!"沈棣棠将发票平铺在他抱着的大箱子上,把上面的数字指给他看,"一百三十二。"
愉琛:"......"
有时候,她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让人难以招架。
“好,我等下给你报销。”
他抱着沉甸甸的餐垫,心里忽然也被填得满满的。不论这方法有多粗糙,她都实打实地拔出一根久久插在他心底的刺。
偷梁换柱后,他心底渐渐生出一丝做坏事的愉悦感。
等他们回到楼上,沈棣棠心情大好地开始修复最后几张餐垫,显然是为以后不用继续这份枯燥的工作而感到开心。
愉琛将白芦的餐垫收好,抬眼久久凝望她轻松的侧脸,那点愉悦感很突兀地消退。
他微微皱眉:"餐垫差别很大,他们会发现的。"
沈棣棠头都没抬:"你放心,大人很忙的,没空管那么多。"
愉琛没说话。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异常,沈棣棠放下画笔,侧头直勾勾地望着他的眼睛,端详片刻。
愉琛被她盯了许久,即将忍不住,想要移开视线时,才听到她轻声说:
"愉琛,你怎么是个没有少年时代的人呢?"
愉琛心底狠狠一颤。
"瞻前顾后,担心后果,那是成年人才会做的事。我们这个年纪,难道不是应该惹祸、后悔,然后下次还敢吗?"沈棣棠望着窗外叹口气,"瞻前顾后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我才坚持一个月,已经很心累了。"
她转回来看着愉琛:"你大概,只会比我更辛苦吧?"
愉琛垂下眼帘,不敢迎上她炙热又明媚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爸爸和安阿姨也许会内疚吧?大概是我在胡思乱想,也许......也许他们希望把少年时光还给你呢?"沈棣棠趴在桌子上,挤进他垂下的视线内,
"就从餐垫开始,被发现后的事情,就先交给那两位成年人来操心吧?"
毫无疑问,沈棣棠的脑回路是轻奇的,她有着艺术家那种特有的感受力,所以她说出来的话总是跳跃的,总是难以捋顺逻辑的。
可就是这么一段逻辑不通的话,四两拨千斤地卸下他肩头无形的重担,让他得以喘息。
落地窗外,银杏叶书签迎风飞舞。
落地窗内,少女的发尾随她的动作莽撞地扫过桌面,将边缘的几只画笔拂下桌面。
愉琛连忙伸手接住画笔,发尾卷起一阵草莓香气,扫过他的手心。
他手一抖,画笔掉在地上,发出几声脆响。
沈棣棠蹲下去捡,发尾飞扬,又一次扫过他的手心。
愉琛望着她鬓角的绒毛,还有发绳后面翘起来的一小撮头发,忽然开口:
"沈棣棠。"
"嗯?"
愉琛说:"你继续画画吧?"
沈棣棠点头说好,站起身坐回桌旁,继续给餐垫补色。
"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说,沈棣棠,你就该是个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