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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 16 章

作者:巨蟹自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教导主任听闻有人“假传圣旨”,导致整个高三年级停一节课,勃然大怒。可年级第一愉琛在办公室里老老实实地站着,满脸真诚地说自己听错了,愿意背记过处分。


    ......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难道真能给年级第一记大过?


    那未免太幽默了。


    最终,事件定性为“乌龙”。这件事被教导主任轻拿轻放,只罚愉琛、陈尔欣和周翊三位主谋,让他们每人写三千字检讨了事。


    付柏杨起初确实不知情,沈棣棠没被那三人供出来,都不用写检讨。


    沈棣棠这时才反应过来,刘班从头到尾都是个默许纵容的态度,她压根不该顶撞老师。


    她一头冲进办公室认错,却被刘班摆摆手赶出去,让她有空认错不如刷题。


    一整个下午,她真就听话地刷题,效率奇高。


    最后一节课下课,晚自习开始前,她把口袋里的二百二块校服钱全部花完,没买鸡叉骨,而是请大家吃了顿肯德基。


    买得太多,五个人直到晚自习结束都撑得慌,纷纷要回家吃健胃消食片。


    周翊晚自习睡觉时,撑得做噩梦,梦到浩浩荡荡的冤魂鸡追着他要索命。


    /


    放学后,沈棣棠照例绕路往别墅区走,兢兢业业地上门画画。经过她的不懈努力,满满一抽屉脏餐垫好不容易见底,没剩几张。


    谁知今晚一看,里面又多出三张雪景硅胶餐垫,油渍洇在雪地上,泛起黄色,极其破坏整体美感。


    工作量加三,但是看在65分生物试卷的面子上,她毫无怨言。


    更何况,她在这修补餐垫,愉琛在旁边拿着铅笔改她的作业,在每道错题旁边细细写上解题步骤。按照她当前水平,一张物理卷子,他恨不得写出两篇八百字的语文作文,怎么算她都赚大了。


    她看看旁边认真批改作业的愉老师,再看看餐垫上安德玛特的雪景,自言自语:“白颜料又要用完了。”


    家里的白颜料动不动就用完,她和季灵芝老是为最后半管白色反复协商分配方式。


    沈棣棠轻车熟路地用风油精擦掉油渍,接着用灰白两色的颜料勾勒出雪地与树影,盖住泛黄的油污。


    沈棣棠一边画画,一边分神想白天的事。


    他说,我们是共犯。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有必要解释一下呢?毕竟,这位同伙根本不知道她银行卡里钱的由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主动跳上贼船。


    可是......好像没那么容易说出口。


    银行卡、沈勇、季灵芝......每一样背后,都藏着难以启齿的经过。十七岁是面子重于一切的年纪,难堪,是最可怕的两个字。


    只是想到这两个字,就让人束手无策,胸口皱巴巴地缩起来,仿佛整个人被压缩成二维的纸片,喘不上气,也直不起身。


    在难堪二字的威胁下,沈棣棠直到画完画,也改完作业,都没能开口。


    她背起书包准备回家时,忽然被愉琛叫住:


    “你现在回去?”


    沈棣棠莫名其妙:“对啊?”


    愉琛没说话,她倒是反应过来——他是在担心白天的事。


    沈勇拿走公交卡,就算反应再慢,到现在也已经意识到被耍,正气得跳脚呢。


    “为什么不回去?”她一扬下巴,“我会怕他?”


    开什么玩笑。


    一个色厉内荏的体虚家暴男有什么可怕。


    更何况银行卡被她托付给二仙;刘班站在她这边,就算接到沈勇的电话也不会再把人请进来;门口保安被她收买,沈勇照片被她打印出来贴进保卫处,他不可能再乱闯学校。


    问题全方面解决,她浑身上下再没有弱点。


    她什么都不怕。


    愉琛以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欲言又止。


    根据历史经验,沈棣棠是个嘴硬又别扭的小孔雀,有时候莽撞倔强,根本就是勇斗风车的堂吉诃德。


    她有万钧勇气与莽撞,千钧别扭与反骨,以及一颗分外柔软的心脏。


    柔软的,心脏。


    不能硬来。


    “我今晚心情很糟糕......”愉琛低下头,眸光在月色下闪烁,“你能......再待一会吗?”


    他脸侧过去,看不清神色,唯余眼里盛满的碎光,似有若无地亮着。顺着他眼神的方向,沈棣棠看到角落里正在风干的餐垫。


    他这是......想跟她聊家里的事吗?


    当了这么久“餐垫粉刷匠”,她怎么可能不好奇呢?


    餐垫本身就是消耗品,弄脏后不丢掉,反而大费周章地修补,到底图什么呢?


    沈棣棠放下书包,在落地玻璃前席地而坐,微微仰头拿出认真倾听的态度。


    愉琛也在她身边坐下,望着远处的星空,轻声说:“餐垫和烟一样,都是我妈妈留下来的。”


    明明是从未对人说过的一团乱麻,他却说得流畅自然,仿佛在潜意识里倾诉过成千上万次。他说起那个餐垫,说起安玉兰,说起所有秘密。


    说着说着,愉琛忽然有一瞬间恍惚。


    他一开始,只是想让她不要回去。


    他见过她脖颈处的伤口,也见过那个暴躁地踹翻课桌的中年男人。沈棣棠坚韧、顽强,甚至会飞,但是她不能回去。


    他起初只是为了拖住她。


    那么......现在呢?


    在他回过神来以前,压在他胸口的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与杂念,仿佛骤然失去桎梏,顺着窗外静谧的银河流淌出来。


    也许从共享雪夜开始,他们早就混入彼此的秘密里,丧失守口如瓶的能力。


    沈棣棠就这么安静地听着,他低低的声音融进静谧的夜晚。


    “我请你帮忙修复沾上油污的餐垫,不是给你找事情做。”愉琛望着远处高悬的圆月,余光暗自瞄向身边一言不发的她,“我只是不敢破坏这种微妙的平衡,又希望留下我妈妈心爱的东西。”


    听完,她沉默许久,像在冥思苦想,努力帮他找个解法。


    愉琛看看她紧锁的眉头,轻笑道:“你不用做什么。”


    因为——哪怕你只是听我说完,我已经感到如释重负。


    “!我有办法!”


    沈棣棠猛地一拍腿,“我明天给你解决。”


    沈棣棠没把她的计划告诉愉琛,因为她这办法十拿九稳,可以直接拿结果说话。


    愉琛:“?”


    不知过了多久,沈棣棠犹豫着问:


    “你真的......很讨厌你继母吗?”


    她最终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愉琛会把安玉兰视为入侵者吗?安玉兰和他们之间没有相连的血脉......那入侵者她,会觉得孤单吗?


    问题不能类比,家家都是不一样的。


    可是仿佛只要愉琛说他不讨厌安玉兰,她就多少能安心一些。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季灵芝再婚后,不是被讨厌的继母。


    她痛快地想要帮他解决“餐垫事件”,也不过是希望另一个季灵芝不要被讨厌。


    希望季灵芝的家——幸福和睦。


    愉琛侧头看向她,她却反常地回避视线,睫毛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有那么一刻以为,他即将说出的不是闲聊的回答,而是判词。


    她有明确的、想听到的答案。


    他知道这个答案。


    不论是真心话,还是违心话,他都是第一次说出口:


    “不讨厌。”


    沈棣棠一愣,接着慢慢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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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至少此刻,她可以相信季灵芝的离开换来了更好的生活,她那些不为人知的“牺牲”不算白费。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他低声重复:“真的,不讨厌。”


    愉琛看看时间,轻声说:“再有一个小时,天就亮了。”


    一个小时,刚好够她跟“共犯”讲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


    只是礼尚往来。


    仅此而已。


    沈棣棠没办法像愉琛那样平铺直叙,说到沈勇她气得恨不得蹬腿踹翻桌子,说到季灵芝,她只能故作轻松,暗自用力忍住眼泪,好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悲惨。


    在这个隐秘的夜晚,他们就这么彼此交换独属于少年人的愤懑和哀愁。也许年岁增长,他们再不会记得此刻的困顿,但大约很难忘记此刻的对视。


    暖黄台灯下,两张脸庞轮廓柔和、眼神脆弱,连动作与呼吸都像慢动作,无声又绵长。他们就这样,将彼此的样子同星河一道揽入眼眸,深深镌刻。


    沈棣棠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有哪里变得很不同。


    她想,就因为见过这样的你,从此以后,我们的所有对视都会生出微妙的变化。


    这点变化,让它有别于世上所有其他的对视。


    就好比其他人是站在道路的两端的尽头对视,而我们,像是站在迷宫的出入口遥遥相望,本质上都是路,但迷宫内的个中曲折与遥远路途,是两个人共有的秘密,不足为外人道。


    迷宫之内,也许会迷路。


    ……其实可以迷路。


    沈棣棠浸泡在无边无际的思绪里,猛然察觉台灯黑下来,偏过头,听到愉琛气声说:“你看,天亮了。”


    在辽城这座工业城市,处处支着高耸入云的的烟囱,凌晨运作起来,厚重的雾霾往往遮天蔽日,日光往往会与灰色的烟雾缠斗到最后一刻,再猛地爆发开来。


    此刻,只有远处一线天光,悄然撕开黑暗,吝啬地照亮狭小的雪地。


    沈棣棠轻声低语,生怕惊扰脆弱的日光,“安德玛特的雪景确实很好看,但是比不上这里的雪。”


    愉琛隐约记得白芦出差后,带着雪景餐垫回家时,对瑞士的自然环境赞不绝口,她说那里的落叶松连冬日都透着生机,更加没有呛人的煤烟味,她很喜欢。


    辽城的雪无法打动她,也无法留住她。


    愉琛好奇道:“嗯?”


    沈棣棠抱膝看远处光秃秃的落叶乔木,思绪信马由缰。


    季灵芝钟爱雪景,整个画室堆了上百幅,粗看过去,是别无二致的雪地、灰色的天还有枯树。


    沈棣棠从前一直不懂,可此刻看着远处即将迸发的灿黄,以及萧条的雪景,忽然觉得——


    “辽城是翻倒的世界。”


    愉琛被她的形容逗笑,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就比如辽城的夜晚,天是黑漆漆的土地,而雪地是白茫茫的通透天空,这不就是被颠倒过来了吗?”沈棣棠伸出手指描摹远处的枝干,“还有那些枯萎的枝干,你这样远远看过去,像不像朝天空生长的根系?也许,辽城冬日的树只是翻倒过来——”


    愉琛呼吸一滞,听到她隐约透着兴奋的声音继续说:


    “——而雪原之下,说不定是生机盎然的春天!”


    愉琛错愕地看向她,她眼眸里,仿佛盛着辽城颠倒的春天。


    在她眼里,泥土之下,是苍翠的树冠。


    他见过沈棣棠拿起画笔,但直到此刻,他才深刻地意识到,她生来是画家。


    莽撞、倔强,但又灵气四溢。


    与此同时,冬日的阳光占了上风,厚重的云于远处无声暴裂开来,日光迸发,将雪地照亮成另一片天空。


    也照亮愉琛眼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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