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被害妄想是很常见的现象……过段时间……”
“……状况……可能需要摘除……”
“……不……保留……派上用场……”
……
“凡妮莎，凡妮莎，” 莉莉安在同伴面前挥了挥手，“你还在这里吗？”
透过芝士和面包，她的声音十分含糊。
凡妮莎叹了口气，无声的揉了揉脑袋。
我为什么会想起那时候的事？
图书馆里也是无事发生，凡妮莎甚至连个被落下的物品都没发现。
我总不可能每次都想多了吧？
凡妮莎毫无食欲的望着眼前一道道熟悉的家乡菜肴。她现在仍感到有些不适，黑色丝线在她眼前分裂，蠕动，在原本就扭曲的视野中撕开了无数个开开合合的裂口。
莉莉安沉默了几秒，突然想起这道食物好像包含酒精然，“你是在等酒精挥发掉吗？我才记起来你们神职人员对喝酒这件事比较……”
“我只是没什么胃口，” 凡妮莎解释道，“而且侍奉主的誓言中的禁酒部分也不包括含酒精的食物。”
况且，我实际上还没立誓啊……凡妮莎郁闷的想起这件事。
进入教廷工作后，凡妮莎才深刻的意识到签了合同和真正为主奉献一生是不一样的。
后者还包含严格的禁欲与苦修，以及在主面前立誓。
而此后，背誓的代价就是从世界上消失，字面意思上的。
凡妮莎曾查询过这方面的资料，而其中对背誓者的记载都常具滞后性，人们往往难以意识到这些人曾经存在过。这也是为什么教廷对立下有类似效果的誓言都设下了50岁的年龄限制。
“凡妮莎，你想知道我们这一顿花了多少钱吗？” 莉莉安不知从哪起的兴致。
“不知道。” 凡妮莎对财务问题的兴趣仅限于工作需求。
“其实比国内还便宜一点，也不知道是我们物价太高了还是这里也不是什么都贵的要死。” 莉莉安在地图上找了很久才找到了这种稍微便宜一些的家庭餐厅。
“毕竟，我们那边可是全莱门洲物价最高的地方。” 凡妮莎的嘴角难得上挑了一下。
我这么说会不会不够谨慎。
凡妮莎后知后觉的想到。
早在刚上学的年纪，凡妮莎就已被父亲等诸多亲戚灌输教会内部竞争的可怕。
就算只是个扫地的，就算走错一步都有可能被踢出奇曼克斯，甚至被坑进精神病院。
久而久之，凡妮莎也越来越封闭，在同事面前都是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她最担心的就是被同事 “卖” 了，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算了，现在就莉莉安一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凡妮莎安慰了一下自己，开始试图享用自己的午餐。
叶文赛到底有什么不高的？温度吗？莉莉安沉默的咬着叉子的尖端，在无聊中观察起凡妮莎细嚼慢咽。
莉莉安有些庆幸凡妮莎比看起来要好说话，至少她还愿意时不时附和自己的抱怨。
当然，莉莉安现在还没排除凡妮莎背地里把这些不满上报的可能性。
但是……我没有不满才比较可疑吧。莉莉安放下了精致的餐具。
两人的午餐时间就像往常一样在偶尔被打破的沉默中度过。
等到两人走出热闹的餐厅后，莉莉安才缓缓提起那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话题，“嗯……你最近工作进行的怎么样啊？”
“还比较顺利。” 凡妮莎从莉莉安那里拿回了自己的地图，她现在正在努力捋平那些被莉莉安捏出来折痕，对这样的问题似乎漫不经心。
不过，沉默了几秒后，凡妮莎又少见的回问道：“你的工作呢？你应该记得你不是单纯来度假的吧。”
“呃……这得等我们到达目的地后再说吧。” 莉莉安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确实，不过我觉得那些人只是想给你找点事做而已。” 凡妮莎随口提了一句。
她紧接着问道：“那么，你现在想去哪里？”
“啊？哦，我也不确定。” 莉莉安摩挲起手指边上粗糙的皮肤。
“要不就回房吧？” 凡妮莎收起了稍微平整些的地图，反正她其实不需要这个来识路。
莉莉安开心的点了点头，在房间里躺着听上去要比在船上走来走去好多了。
沉默再次在两人间蔓延开来，只是在周围热闹人群的氛围中，这样的沉寂被轻易盖过去了。
莉莉安像往常一样跟在凡妮莎身后，在后者的带领下，她们很快回到了位于更上层的房间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凡妮莎的问题刺激到了，莉莉安回来后就直奔存放着她们行李的衣帽间，在里面翻找着。
是在找那个金属箱子吧。凡妮莎假装在看书，但她的注意力实际上在莉莉安的动静上。
考虑到莉莉安这十来天都未曾碰过那个箱子，凡妮莎猜测它已经被推到最底部了。
这么多天都没检查过，真的没问题吗？凡妮莎其实不是很清楚对这种样本的采集审查是怎么样的流程，她不负责这方面的工作。
“那个，凡妮莎？” 模糊的声音从凡妮莎看不到的地方传出。
“怎么了？”
过了近十秒，莉莉安才犹豫的问道：“你之前说的，什么，只是想让我找点事做，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妨深入思考一下，如果实验室里真的缺那种素材，会轮得到你去收集吗？” 凡妮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莉莉安并未接上她的话，她依旧缩在那个密闭空间里，仿佛决心要做一只与世隔绝的蜗牛。
就算经她手的素材能被认为安全，联合科考队近几个月也快返回了。这种事情，她不会不知道。
凡妮莎最多觉得莉莉安的思维有些异于常人，但从未将她认定为一个蠢货。
真正愚钝的人是无法在经历那么多事后，还能在那个研究所里呆下去的。
“……哦，就算这样……上司的命令还是要遵守啊，我要是敢不收集那些样本的话，我到时候肯定回不了叶文赛吧。” 莉莉安的语气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虚假的平静攀上了凡妮莎的脸庞，“莉莉安，你为什么会纠结你还能不能回国？”
“倒不如说……你想回到叶文赛吗？”
滴答，滴答。
在凡妮莎手中，怀表上的秒针一点一点的走着。
她凝视着那堵分隔着她和莉莉安的墙，在她眼角的余光中，黑色的阴影正不停歇的蠕动。
“哈哈，你在说什么啊，我去年才还完房贷呢，难道我会想放弃我的房子吗？” 莉莉安的声音比往常都要平静，甚至有些僵硬。
凡妮莎神情依旧放松，“三十岁出头就拥有自己的房产，研究员的工资原来这么高吗？”
明明是一句暗指莉莉安拥有不正当财务来源的话，但当话题转移后，莉莉安反而显得轻松了很多。
“不要小看我的赚钱能力啊。” 莉莉安以轻快的语气略过了这件事。
翻箱倒柜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莉莉安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金属手提箱砸在地面，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手提箱正面朝上，角落处有一段刻在表面的字：使用前请勿打开。
嗯，确实是到那边才用得上，我没记错。莉莉安长输了一口气，再次费力把有些重量的箱子塞回原处
这玩意儿以前有那么重吗？莉莉安在狭小的空间里抱膝而坐，她暂时不想出去面对那个严肃的审判官，
莉莉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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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几天的自在生活似乎给了她某种错觉，不然自己为什么要和凡妮莎这么处的来？
*的，今后一定要小心点，不能再给凡妮莎留下什么奇怪的印象了！莉莉安苦恼的拉了拉头发，要是自己表现的太可疑，凡妮莎说不定真的会在失落之地把她当场击毙了。
就算以后回了叶文赛，上了审判庭的重点关注名单也没她好日子过。
真的该考虑换工作的事情了，顺便也换个地方住吧……山里边？山上环境挺好的，他们也不太管的来，奇曼克斯的房子卖了肯定有不少钱……或者，要不直接换个国籍？不，审判庭也没那么可怕，而且我反应那么大说不定刚搬走就要意外死亡了。
莉莉安撕扯起手指边的皮肤，事已至此，她只希望审判庭不要真的发现自己的小小副业了。
凡妮莎没再去与莉莉安搭话，她盯着书上的文字，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莉莉安会有这么多钱？
一个飘洋过海的孤儿，没有有钱的亲戚或赞助人，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关系还是曾经的导师，但那位有名的学者在早已回归主的身旁，他也并未给莉莉安留下什么特殊的遗产。
话说，圣城的房价现在到什么水平了？
因为有遗产可以继承，凡妮莎对这个问题没什么概念。而成为审判官后，凡妮莎也鲜少回到那个令她喘不过气的 “家” 中。
正当凡妮莎琢磨着莉莉安到底有没有利用职务之便赚外快时，一声巨响让她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从衣帽间窜出来的莉莉安，那个响声显然是因为她用了太大的力气掀开门。
她的神情有点太兴奋了。
凡妮莎心里的疑惑缓缓变成了警惕，如果莉莉安是因为恐惧而精神紧绷的话，她还能理解，但此时，莉莉安的脸庞却被一种不自然的笑容撑开，看起来像是什么被喜悦冲昏头脑的疯子。
莉莉安冲向阳台，凡妮莎紧跟其后，生怕这种情绪变化意味着什么危险。
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莉莉安的心中好像从未如此畅快。
在欧珀号的前方，蓝宝石般的海面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漆黑海洋。
这样的景象表明这艘船已经来到 “大漩涡” 附近的海域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那通向不知何处的漩涡就会显露在乘客们眼前。
在指挥室中，船员们同样注视着那个黑与蓝相交的界限。
“我们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老同学的安德鲁·格雷夫皱着眉头，神情比往常还要幽怨。
“哦，你知道的，毕竟欧珀号有时候不是那么听话。” 船长耸了耸肩，他的心态依然很好，这样稳定的情绪是正是公司安排他来欧珀号的原因之一。
安德鲁可做不到这样的平和态度，他不受控制的回想起了当年欧珀号回归时的场景，十几层楼高的钢铁怪物冲向几乎没有空余位置的港口，仿佛要将 “碍事” 的船只直接撞沉。
施术者们一边试图向欧珀号涂抹迷彩的身躯施加魔法，一边匆忙 “拉伸” 出空余的空间，但这些努力只是勉强延缓了的那艘船的脚步。
到最后，还是那位希蒙娜·伍德阻止了欧珀号。
安德鲁对那时的事情极为深刻，因为他就在现场，他甚至能看到希蒙娜·伍德身着风衣的渺小身影在半空中漂浮。
她仅仅是用手杖指了几下，欧珀号就彻底停了下来，还像玩具般被摆去了合适的位置。
在这艘船上的每时每刻，安德鲁都很难不去回味那时的震撼，这是为数不多能给他安全感的事。
而与此同时，一个疑问还在他心头徘徊：
如果到时候欧珀号不受控制的冲进 “大漩涡” 里，真的会有谁能赶过来救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