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妃身子狠狠一抖,原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更加白了几分。
她本盼着马兴义能真的有点本事,找出那下毒的源头,这样自己今日的罪责就能减轻大半。
然而谁能料到,最后事情的矛头竟然再次指向了她!
可偏偏,她有口难辩,因为这牌位,的确是她经手的。
大皇子的牌位原本是内务府打制,但那段时日,牌位总是从佛龛往下掉,孙皇后认为是大皇子在地下难安,才会如此。
当时法华寺有一位年逾百岁的慧能和尚,道法十分高深。
李贵妃有心讨好孙皇后,就走通了门道,提出重新打造一方牌位,让慧能和尚给牌位开光,让大皇子受佛家感渡。
孙皇后病急乱投医,便答应了。
说来也奇,重新打造和开过光的牌位,果然没有再发生先前的异状,孙皇后也安心了。
为此,孙皇后还赏了李贵妃。
这件事,后宫不少人都知晓,当初李贵妃借此邀功,而今,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她万万没想到,这牌位竟被人动了手脚!
萧晏清更是如遭雷击,脑瓜子嗡嗡直响。
完了,这一次,他是真的彻底完了。
德丰帝刀子一样的眼神扫向李贵妃,她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她高呼,“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
“冤枉?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喊冤?李氏,你当真是蛇蝎心肠,罪不容诛!”
李贵妃不停磕头求饶,“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定是有人借臣妾之手,做局陷害臣妾,皇上您定要明察啊!”
德丰帝的眼里已带着杀意。
“就算如此,亦是你疏忽大意,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你同样该死!念在你伺候朕多年的份儿上,白绫还是鸩酒,选一样吧。”
李贵妃身子彻底瘫软,哆嗦着唇,说不出半个字来。
德丰帝嫌恶地扫了他一眼,“拖下去。”
李贵妃似一滩烂泥般被拖了下去,到了门口她才回过神来,高声大喊。
“皇上,臣妾愿意以死谢罪,但晏清是无辜的,求您高抬贵手,万不要迁怒于他……”
李贵妃的声音慢慢远去。
萧晏清跪在地上,喉头发涩,背脊阵阵发凉。
“父皇……”
德丰帝看着他,眼底也再无温情,只余满满的嫌恶。
“朕对你们很失望。”
萧晏清俯首在地,不敢辩解。
“今,削尔亲王之号,降为郡王,禄秩视同郡王例。改封陇西临洮之地,食邑减为旧制三成,府属官属悉数裁撤。非奉诏命,永世不得入京。”
一番口谕,砸得萧晏清脑袋嗡嗡作响。
原本他的封地在关中之地,地势平坦,气候宜人,粮食丰产,而今却变成了气候严寒,土地贫瘠的陇西……
其余一应待遇也都遭到了削减。
他是彻底失势了。
萧晏清喉头梗了一口血,险些吐了出来。
半晌,他才闷声开口,“儿臣,领旨谢恩!”
他宛若一条丧家之犬,狼狈离场。
他心中依旧不甘,究竟是谁在布局谋害他们?
十年前就开始布局,其心思深沉,可见一斑。
萧晏辞也在想这个问题。
此事有可能是李贵妃所为,但也有可能不是。
他更倾向于后者。
这件事的意外爆出,让他心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警惕。
在他们背后,还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布局,对方或许毫不起眼,所以才从未引人怀疑。
究竟是谁呢?
萧晏辞一时没有找到答案。
萧晏清似有不甘,又回头看来,恰好与萧晏辞的目光对上,他的眸底顿时迸出浓浓的恨意。
萧晏辞回以一记冷笑。
他以为这就是自己最坏的结果吗?远不止于此。
今夜之事只是意外,萧晏辞安排的好戏明日就会开唱,到时候,父皇还会对他网开一面吗?
萧宝珠看着那摔碎了的牌位,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十几年来,母后都沉浸在失去大皇兄的悲痛之中。
她又是否料到,自己竟会因大皇兄而中毒?
即便知道,母后也定然不会在意的吧,那毕竟是她最爱的儿子。
睿亲王急切开口,“马大夫,你能否有法子给皇后解毒?”
马兴义缓缓摇头,“皇后娘娘长期郁结于心,又哀思过度,寿元本就受了影响,加之中毒时日太久,草民亦无能为力。”
睿亲王眼底的那丝希冀,彻底湮灭了。
马兴义又道:“草民能做的,只是暂时护住皇后的心脉,尽量为皇后拖延时间。至于能拖延到何时,就看皇后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睿亲王想让他赶紧施针,睿亲王妃拦住了他,他这才压下了脱口而出的话。
他只是臣弟,没有资格决定此事。
德丰帝沉吟片刻,“施针吧。”
这样活着,或许很痛苦。
但她留着一口气在,或许就是为了等到宝珠及笄,等她成婚呢?
自己不能剥夺了她的念想。
就算是走,也要让她毫无遗憾地离开。
一场施针,孙皇后的呼吸渐趋平稳,便好似睡着了一般。
马兴义得了丰厚赏赐,睿亲王也受了嘉奖。
众人离开了,只有萧宝珠没走。
她守在了孙皇后的床榻边,握着她的手,眼泪无声地流着。
吴嬷嬷劝了好几次没用,便没再劝了,只是给她多添了一个暖手炉。
一场宫宴,再次潦草收场。
睿亲王坐在马车上,很沉默,整个人都笼着一层难以言喻的低沉气压。
睿亲王妃也安静地坐着,神色莫名。
回到王府,天色已经不早了。
马兴义却来了,睿亲王当即知道,他定有事。
“王爷,老夫方才发现了一些端倪,不知当不当讲。”
睿亲王立马道:“在本王面前,你无需遮掩,直说便是。”
马兴义这才低声开口,“老夫发现,皇后娘娘不止中了一种毒,除了梦魂香,还有红颜烬。”
睿亲王的脸色骤变。
红颜烬之毒,出自蜀地,更准确地说,是出自王妃的母家廖家。
睿亲王的牙关紧咬,“你可确定?”
“老夫不会看走眼。老夫在皇后娘娘用过的燕窝里发现了此毒。老夫听说,近日王妃时常给皇后送滋补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