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摇光出了巷子四处搜寻，凌晨的街道上依然喧闹。
她要找一辆推车，最好大一点，能把那十几具尸体一起运走。
“姑娘，一个……”
“走开。”
迎面又上来一个妖娆男子，她径直从他面前经过。
街上酒香和脂粉气四溢，她被这种复杂的味道熏得头晕，捂着鼻子到处游荡。
连怀瑾还在巷子里等她，他有伤在身，万一又出现几个醉汉，应付不过来怎么办？
必须得快点，实在找不到就回去。
她找了两条街都没有找到推车，只好快步折返回去，在经过一个酒楼时，突然被人拉住手腕。
她回头一看，是一位蒙面男子，只露出一双深邃阴冷的眼睛。
？
“你干嘛？”
她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这人抓得很死，她抽不动。
男子眼神上下缓缓扫视，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怀疑。
“你独身一人，半夜在街上四处走动，莫不是想盗窃？”
听到他的质问，江摇光愣了一下。
她的确想盗窃……想找辆推车……
但此情此景她当然义正言辞地否认了。
“没有。”
男子的眉头皱了起来，本就眉压眼，皱起来后眼下阴影更深，看起来很不好惹。
“没有？那你走来走去，在做什么？”
江摇光想到连怀瑾还在巷子里等着，没了耐心，啧了一声，比对面人表情还难看，声音带有些许烦躁：
“关你屁事？别碍着我！”
对面人被她吼了，愣了一下，松开了手，眼神顿时变得清澈。
江摇光上下扫了他一眼。
这人身着墨黑束身短袍，宽袖被手腕护甲收紧，身形矫健，暗纹黑巾遮了下半张脸。
江摇光见这人愣在原地盯着自己，翻了个白眼，撞开他的肩快步离开。
花巷。
连怀瑾盯着青苔砖缝，冷冷开口：
“出来吧。”
缝隙后面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冷白身影从矮墙后飞身跳出，轻盈落在他面前。
“你怎么发现我的？”
女子一身素白纱裳，眉目清秀，眼尾微挑似狐狸，在月下更添几分鬼魅。
连怀瑾扫了她一眼：
“你身上的胭脂味，一直没有散去。”
女子抿嘴浅笑，向他走近一步，细眉微挑：
“那位姑娘，很厉害，我全都瞧见了。”
连怀瑾心中警惕几分，眼眸一沉：
“你故意把她引到这里来，要做什么？”
女子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一双狭长狐狸眼闪着诡异的光：
“为了看看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她先前在丹斛酒楼故意吞了隐息丹，装作醉死，果不其然，热心之人就来探她气息。
她见那位女子衣着修身，身形匀称矫健，一看便是习武之人，但又没有习武之人身上的肃杀沧桑。
说明是个身手不凡但经历尚浅的雏鹰。
这样的人，是一把正气凛然的利刃，最适合做战场上出鞘的第一把剑。
连怀瑾双眸微眯，瞧出了她的心思一般，冷哼一声：
“她不是。”
女子见面前男人神情冰冷，一双墨色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心里起了几分忌惮。
“那也要看看她愿不愿意。”
女子依然没有退步，笑容意味不明，语气柔和中带着不折。
两人眼神对峙着，巷口另一端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江摇光跑到了巷中，期间还找错了几次，看到熟悉的树丛，加快了脚步。
看到巷子尽头连怀瑾的背影，她松了一口气，跑到他身后，刚想搭他的肩，他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
女子看到她后对她清浅一笑。
她愣了一下，一眼认出了这位女子。
狐狸眼，祝韶音。
“初次见面，幸会。”
女子朝她微微福身，她也学着女子的样子回礼。
“幸会。”
江摇光打量着面前女子，果然是个大美女，难怪人气这么高。
她试探着开口：“我叫江摇光，请问姑娘芳名？”
女子停顿片刻，从容一笑：
“祝韶音。”
江摇光得到她的答复后眉头挑了起来。
果然，她就是祝韶音。
传闻中以身殉国的商羽神女。
连怀瑾见江摇光的态度比他想象中要温和许多，担心祝韶音有什么诡计，把她拉到身侧，看着祝韶音，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
“祝姑娘，有缘再会。”
说完他拉着江摇光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祝韶音上前两步拉住了江摇光的另一只手。
江摇光转头看着她，见她低垂着头，似乎在犹豫，再抬头时，眼眸中蕴含晶莹泪光，声音有些喑哑，哀求道：
“江姑娘，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可否能帮我……”
“我帮。”
江摇光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回答。
祝韶音眼眸闪过一丝诧异，愣住了。
？
她都想好要用什么话术和条件打动这人了，还没说出口，没想到这人就直接答应了。
江摇光勾起嘴角，眼神没有一丝怀疑。
这可是活的祝韶音啊！
祝韶音让她做什么，她能不做吗？
祝韶音只是个歌声动人的狐狸美女罢了，能有什么错呢？
说起来，祝韶音还是她在漫展里cos的第一个角色，当时还有一堆人找她集邮。
面对这么一个白月光角色在游戏里可怜巴巴的求你，你能拒绝她的请求吗？
话又说回来，祝韶音求她的事情，大概率能推动游戏发展，就算不找到她，也会找到别人。
找她的话，她说不定能加快游戏进度，说不定还能救下祝韶音。
连怀瑾盯着江摇光，眼底正在压制怒意。
她真是一点也不长心眼。
祝韶音明显就不怀好意。
她为何一面之缘就轻易相信别人。
“不行。”
连怀瑾冷声回答，把江摇光被祝韶音拉着的那只手扯了出来，一把揽过她的肩，强行将她带走。
江摇光有些想挣脱他，见他脸上表情阴得吓人，就只好跟着他走，期间不舍地回头看，只见祝韶音立在巷子尽头对她浅浅笑着，柔和的声音传来：
“江姑娘，明日戌时，菡语阁见。”
江摇光立马应声：“好。”
江摇光被祝韶音的邀约勾得心痒痒，频频回头看她。
连怀瑾冷着一张脸，拉着她脚步加快，见她还在回头望，直接揽过她的腰腾空跃起，把人带走了。
两人出了巷子，江摇光突然停下脚步，扯住他的袖子不让他继续走。
“等等！那些尸体！”
“……”
她拉着连怀瑾又往回走，来到了花巷外面的那个树丛。
扒开一看，里面竟然空了。
“怎么回事？”
她疑惑地喃喃着。
连怀瑾走到她身旁，扫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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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树丛，思索片刻：“应该被浮客捡走卖了。”
江摇光转头看着他，不解：
“浮客？”
连怀瑾：“浮客是大朔的一种商贩，他们专门倒卖尸体。”
“为什么倒卖尸体？尸体有什么用吗？”
“尸体本无用，但器官有用。”
“……什么用？”
“用来研究制毒。”
！？
江摇光瞬间双眸睁大，倒吸一口凉气。
这明显违背人伦了吧……
“这种交易，大朔不打击吗？”
她迟疑地问道。
连怀瑾冷哼一声：“这是大朔的重要商业之一，怎会打击。”
她咽了口空气，缓了缓又发问：
“除了尸体，还有别的吗？”
连怀瑾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瑟缩不安，转过身盯着她：
“当然。”
“还有活人。”
江摇光腿软了一下，后退一步。
活人死人都是可以贩卖的商品，生不安稳，死不宁静。
这还是国家保护的重要商业……
这个国家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不想待了，她想回去……
连怀瑾见她原地怔愣许久，微微俯身进入她的视线，挑眉问道：“怕了？”
江摇光默不作声。
他轻嗤一声，拉起她的手转身离开。
“又不会把你卖了。”
两人回到了昔时客栈，江摇光快速在浴桶泡了个澡回到厢房。
天都快亮了，她才终于能睡上觉，这一晚上忙活了不少事，差点把她累死。
睁眼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光束爬上屏风。
她腰酸背痛腿抽筋，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推开门看到连怀瑾在门口站着。
“你在这里站着干嘛？”
连怀瑾抱着双臂，像是等待已久般，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平静开口：
“你要去哪？”
江摇光：“……”
真是个鬼。
她被他盯得心虚，只好揉了揉肚子：
“饿了，要吃饭。”
连怀瑾神色缓和些许：“走吧。”
两人用过餐，连怀瑾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估摸着天色尚早，离戌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就答应了。
连怀瑾带她来到湖边，湖上有许多画舫，江摇光警惕地盯着他，被他拉上了画舫。
画舫中都是衣着华贵得体的风雅人士，处处吟诗作赋，长笛悠悠，余音袅袅。
这里面，有许多大朔当下风头正盛的谋士和贵族，他们的对话看似风花雪月，实际隐晦暗喻。
连怀瑾视线随意扫过，看到雅间屏风后几位清瘦中年男子坐在一块，神情不似旁人一般和颜悦色，嘴里虽然依然在吟诵诗词，眼神里却波涛汹涌。
他拉着江摇光，来到那几人的旁边雅间坐下，隔着镂空的屏风和飘逸的纱幔，能够时不时飘来隔壁几人的话语。
连怀瑾倒上两盏茶，推过去一盏，江摇光瞥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接过。
他瞧了她的小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惦记着戌时和祝韶音的邀约罢了。
他看着画舫离岸越来越远，满意地微勾嘴角。
想去见别人，不可能。
江摇光担心地往窗外瞄，虽然天色尚亮，但不知画舫何时才能回岸，抬眸看到连怀瑾漫不经心的神色，她心里冷哼一声。
想阻止她去见祝韶音，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