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朔,绮城,并非大朔国都,却是大朔中文化艺术最发达的都城,也是贫富差距最明显的地区。
上有富商巨贾贵族王孙一掷千金垫脚淌洼,下有流饥灾浪犬口夺肉,抢沟渠糟糠。
不过这个都城最大的特点,是毒与谶纬之风盛行。
街道上那些不长眼睛撞你肩的人,往往是神志不清的瘾君子和神神叨叨的巫术道士。
江摇光和连怀瑾走在路上,被一道士拦路。
“这位姑娘,我瞧你眉心发暗,怕是有血光之灾。”
?
江摇光翻了个白眼:“滚。”
哪有一上来就咒人的啊,什么破道士,晦气。
江摇光拉过连怀瑾就要往前走,那道士快步跟上又挡在他们面前,转眼盯着连怀瑾。
“嘶……”
“我看这位公子有天人之貌,并非池中之物,乃是人中之龙。”
江摇光瞥了一眼连怀瑾,他此时戴着面具,这破道士哪只眼睛看出来的天人之貌……
“你瞧见他的脸了么就开口?”
她没好气反驳。
这道士长得非常有大朔的风格,卷胡翘在嘴角,轮廓深邃,说话音调拐几个弯。
他手中拿着一破旧罗盘,身后背着一松垮白旗,旗上面的字迹倒是有几分潇洒爽利,写着“左右逢源事事顺,步步高升乐逍遥”。
道士捻了捻嘴角的胡子,得意哼笑一声,拨动罗盘:“我看人不需要看清面目,只要有缘人走入我这卦中,就能算出机缘。”
江摇光从连怀瑾腰间的布袋中掏出两个碎银子丢给道士。
“去去去,别烦我们。”
道士接下银子,并没有离开的迹象,摇头晃脑继续道:“你年岁二十,家中一母,父亲早亡,嘶……你命缺桃花啊。”
江摇光瞬间原地怔愣了。
因为这道士把她原世界的情况竟然给说出来了。
连怀瑾听着有些诧异,小声喃喃:“二十……”
他转过头看见江摇光脸上不自然的神色,挑眉:“你不是告诉我,你二十二么?”
江摇光听到他发问,心虚地扯了扯嘴角,转头怒瞪道士:“你胡说!我二十二!父母双亡,早早浪迹江湖,身边桃花多的是!”
她随口就给自己编造一个身世出来。
道士见她反驳,也不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头看着一旁的连怀瑾,继续道:
“你……”
道士突然轻哼一声,啧啧道:
“公子表面风流倜傥,实则还未破元阳,真是人不可貌相。”
“……”
连怀瑾一言不发,面具下神色凝固。
江摇光愣了一下,探头过去:“什么意思?”
道士打量了江摇光两眼,又瞥了一眼连怀瑾,摇摇头笑叹一声:
“孽海情天,南柯一梦呐……”
他念叨着,摇晃手中羽扇,大摇大摆地走了。
江摇光见这道士装神弄鬼,心中一团无名火,转过头拽了拽连怀瑾的袖子:“什么意思啊?”
连怀瑾细细思索那位道士最后的话,眸光渐暗,冷哼一声。
“没什么,胡言乱语罢了。”
两人继续在街道上行走,两旁商铺罗列,时不时有衣着清凉艳丽、充满异域风情的姑娘撒着花瓣路过,经过时带来一片异香。
连怀瑾注意到江摇光微微蹙眉,似乎仍在思索,便从商铺糕点店里买了包酥□□子给她。
见她两眼一亮,吃得忘我,似乎将刚刚的事抛之脑后,他才放下心来。
酥□□子松松脆脆,入口微甜微辣,余劲带麻,江摇光像小学生吃辣条一样停不下来,直到连怀瑾提醒她吃多了容易上火,她才稍稍克制。
两人继续在街道上走着,时不时就有女子往连怀瑾身上丢花瓣,媚眼如丝地偷瞄他。
江摇光被花瓣“误伤”,敏捷接住,放在鼻尖轻嗅,茫然问身旁人:“她们这是在干嘛?”
连怀瑾:“花礼。大朔年轻女子的独特传情礼仪。”
江摇光上下打量他。
这人身形修长,宽肩窄腰,一身绛紫锦衫,透过布料能隐约看出衣下薄肌轮廓,虽然带着面具,但在身材气质衣着加持下反而更添几分矜贵神秘。
她翻了个白眼,颇为不屑:“穿这么好看出来,净勾引女人,骚里骚气,不守男德。”
连怀瑾:“……”
绮城有十二条主干道,围绕着中心的天朱楼延伸,城中分三环,一环为上城区,二环为俗城区,三环为下城区。
上城区繁杂精美、等级严明,下城区则乱无秩序,野草闲花一般肆意生长。
江摇光与连怀瑾则在俗城区。
这里既有下城区的“低俗”,也有上城区的“风雅”,下城区前段时间被朔王下令封锁后,高阶贵族人士喜欢来俗城区游玩,把这里当成下城区的“代餐”。
总而言之,俗城区,是个十分割裂的地方。
江摇光和连怀瑾走在路上,看到前方围了一圈人,中心是个戏台,台上有两男两女正在表演。
“飞蝇戏。”
连怀瑾在人群里高出一个脑袋,看着戏台上的表演平静道。
“什么?”
江摇光在人群后面蹦跳着探出脑袋看中间的戏台。
她有一米七,但前面一群壮汉个头高,块头大,挤在一块像堵肉墙,有的男人把姑娘架起来看,在后面的人就更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江摇光蹦了半天,隐约看到台上人在跳舞,笛调伴着手鼓别有一番风味。
她继续原地蹦,前方被架起来的姑娘乐得张开了手,红纱宽袖一挡,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啧……费劲,不看了,走。”
她没了劲头,扯旁边人的袖子催促。
“不看了?”
连怀瑾垂眸看向身旁人,见她脸上意犹未尽但不耐烦的表情,轻勾嘴角。
江摇光不悦地翻了个白眼,还想吐槽两句,结果身旁人俯身弯腰,从背后抱住她,把她给拖举起来。
“哎哎哎……”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高出人群半个身子,视野开阔,毫无格挡。
“看到了吗?”
她的身后传来连怀瑾平和磁性的声音。
那双手有力地把她拖举着,不摇不晃。
“看到了……”
江摇光刚刚的不耐烦烟消云散,被人举着,气势也弱了下去。
这个姿势,有点尴尬啊……
她感觉她的后腰正对着他的脑袋。
但这点尴尬很快就没了,她的注意力被台上的表演吸引走,不自觉跟着曲调哼唱,随着台上的舞蹈摇摆,丝毫不管抱着她的连怀瑾死活。
连怀瑾视线里是她腰间的锦纹细束带,还有随着摆动叮当脆响的环佩。
他有些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
人群突然炸开了锅,兴奋起来,不停欢呼嚎叫。
江摇光看到台上的表演画风逐渐奇怪,脸上表情缓缓凝固。
只见台上的两男两女开始互相亲吻,扭动的身姿越来越妖娆暧昧,音乐也变得旖旎黏糊。
她瞪大眼错愕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那两男两女亲完后边扭着腰肢,边脱下外纱,男人的手还开始肆意游走,女子亦是……
??
江摇光惊得嘴都忘了合上。
众目睽睽之下,上演小簧片吗?
这对吗?
耳边人群在欢呼雀跃,气氛充满诡异的“快活”,似乎人人对此习以为常,期待着接下来的大戏。
连怀瑾见举着的人不动了,以为她兴致已过,问道:“还看吗?”
江摇光身子一僵,不知如何作答。
此刻天色已经黄昏,放眼望去整个街市的氛围也逐渐与白日大不同。
白日是热闹世景生活烟火气,顶多就街上招摇撞骗的道士多了点。
随着夜幕的到来,变得混沌无序靡乱低俗。
江摇光看着台上的“表演”,听着周围人的欢呼,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连怀瑾察觉不对劲,把她放了下来,抬眸看到台上荒谬低俗的场面,垂眸又看到肩旁人呆愣的模样。
他抓起她的手腕:“走吧。”
江摇光被他带离了人群,远离了戏台。
黄昏的街道上依然气氛诡异,男的女的都朝他们抛媚眼。
江摇光抬眼瞧见一个络腮胡大汉对她羞涩一笑,她一阵头皮发麻,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又来一个妖娆柔美的男子对她暗送秋波,她翻了个白眼。
连怀瑾见她一路上凶神恶煞的表情,轻嗤一声。
她像个随时炸毛的小狮子。
为了防止小狮子应激,他拉着她快步走到了丹斛酒楼。
大朔的菜式多重油辣,连怀瑾伤势未痊愈,一道微辣炝炒鱼片都需要过水三遍。
江摇光见他吃得实在可怜,不禁啧啧嘴叹道:“可惜了啊,一桌好吃好喝,没你能吃的菜。”
连怀瑾看着她吃得畅快的模样,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多吃点,太瘦了,容易硌人。”
江摇光瞬间抬眼盯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给我正常点啊,别以为你是我的雇主,我就不敢以下犯上!”
说着她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对面人从容一笑:“以下犯上……未尝不可。”
江摇光:“你!”
她的声音有点大,左右人都瞧了过来,她只好端起碗挡住脸大口吃饭。
耳边突然传来瓷盘碎裂的声音,转头看去,隔壁桌一位女子醉倒在地。
那桌一共有八名女子,一名男子。
只见其余七名女子围着那位男子莺歌燕语,没人在意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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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女子。
江摇光一直留意着倒地的女子,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桌人离开,独留倒地女子。
她放下碗筷,走到女子身旁,女子半趴着身子,轻纱凌乱铺在地面,半张侧脸白皙精致。
江摇光小心翼翼戳了戳她,发现她体温很冰。
“姑娘……”
她晃了晃女子的肩,依然没有反应。
?
江摇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把女子掰了过来,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女子已经没了呼吸。
江摇光手抖了一下,惊慌看向四周,大喊:“她死了!”
四周人只是淡淡地往她这边瞥了一眼,转头继续和旁人饮酒笑谈,仿佛这里死个人如同死了只蚂蚁一般稀松平常不值一提。
“有人管管吗??”
“她死了啊!!”
江摇光在桌下大喊,手里还握着女子的手腕。
“啧……”
另一桌,一位男子不耐烦地啧一声:
“死了就死了,嚷什么嚷?”
那位男子话音刚落,酒楼的小倌就迎了上来,要拖走女子的尸体,但江摇光不撒手,皱眉盯着小倌:“你要做什么?”
小倌鄙夷地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丢了啊!不然摆在这里坏各位大人雅致吗?”
连怀瑾走到江摇光身边,给女子把脉,眸光微微闪过一丝诧异,沉默片刻,盯着小倌:“要丢去何处?”
小倌见面前男人衣着华贵,还带着面具,心里猜测可能是某个不方便出面的大人物,顿时毕恭毕敬:“公子,我们处理这种‘残花’,一般都会丢入‘花巷’,那里会有人收走。”
连怀瑾松开女子的手腕,拉着江摇光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小倌,语气平静:
“去吧。”
小倌见这位大人没有找自己的麻烦,松了一口气,连忙给两人磕头:“谢二位大人宽宏大量,刚刚多有冒犯,是小的有眼无珠!”
江摇光虽然刚刚被这小倌不耐烦地吼了一声,但现在看他在地上不停磕头,心里也不是滋味,把他给拉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磕了。”
小倌抬头看她,眼眸微惊,怔愣片刻后结结巴巴开口:“谢……谢大人!”
连怀瑾和江摇光从酒楼出来,外面街道已经张灯结彩,姹紫嫣红的灯笼在各铺子悬挂,街头每走几步就有人拦住他们。
一打扮艳丽的男子拦住他们:“二位,艳酒喝么?”
江摇光:“艳酒是什么?”
男子捂嘴一笑:“哎嘿,看来是新客官,进来一看便知了。”
连怀瑾把江摇光拉到身旁另一侧,瞥了一眼男子:“不了。”
走了两步,又有一头纱遮面的中年女子拦住二人。
“两位真是郎才女貌,要不要进我们家霖铃阁,感受一下别样新鲜情趣?”
江摇光瞪大眼睛。
连怀瑾:“……”
“不了。”
又走了几步。
“花影楼!今晚有十多场飞蝇戏,二位要进来一赏么?”
飞蝇戏……
江摇光想起白天戏台上的震撼场面,瞬间炸毛,后跳一步:“不了!”
两人拒绝了一路,进入一条安静的街巷,到达一处隐秘的客栈,名为昔时客栈。
江摇光和连怀瑾各自住下,厢房相邻。
“夜里若听到什么动静,随时找我。”
连怀瑾叮嘱一句后进了房。
江摇光躺在床上回想白日的种种情形,让她摸不着头脑。
先是一位道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又是荒淫无度的飞蝇戏,晚上在酒楼吃饭莫名其妙死去的女子,出了酒楼后在街上一堆五花八门的离谱邀请。
绮城,她看到一个奇字,奇葩的奇。
她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即将入梦时,窗外巷道中传来柔和婉转的歌声。
这是一种无论在什么时候听了都不禁鼻头酸楚的凄婉曲调。
歌声仿佛在撩拨她的心神,她闭目细听片刻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望向窗外,只见一条白纱绫缎一晃而过。
江摇光瞬间清醒,后脊发凉。
她想起连怀瑾的话,犹豫片刻,走出厢房,叩响了隔壁的房门。
客栈廊中有穿堂冷风,吹得人头皮发麻。
她敲了一下,没有开门,又敲一下。
耳边隐约听到些许窸窣声,再细听,声音消失。
江摇光绷紧神经,抬手再次叩门。
在门被叩响的刹那,耳边再度传来窸窣声,她刚想回头看,房门突然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飞快将她拉了进去。
!!
“唔……”
她刚想惊叫就被抵在墙上,嘴被一只手捂住。
??
正当她诧异之时,耳边传来连怀瑾压低的声音。
“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