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雨来得急，乌云将未散尽的夕阳盖得严严实实，两声雷鸣过后，窗台便响起细密的水声，嘀嘀嗒嗒。
薛川吸了一天二手烟，听到声响忙飞奔下床，将脑袋伸到窗户外大口呼吸。
“呼——”
活过来了。
幸好有这场雨，不然他今天一定会被沈确熏死在宿舍里。
薛川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他就记得，凌晨起夜时看见沈确点了根烟，盯着手机满面愁容，从那时开始，沈确手中的烟就再没断过。
两包半，五十根烟。
怎么没抽死他？
薛川正想着，身后的沈确突然咳嗽个不停。
“阿确，你怎么了？”
软糯清甜的关切声从音响传来，听酥薛川半个身子，他和宿舍其他两人碰了下视线，同时撇嘴。
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把沈确钓的死去活来。
听说叫叶臻，和沈确两家是世交，从小玩到大，是沈确的初恋。高三时告白交往，高中毕业时叶臻选择去M国念书，便提了分手。
说是不接受异地恋。
沈确又是沈家独子，被父母近乎溺爱着长大，尤其是沈母，对他的掌控欲近乎到了变态的地步，死活不同意他跟着去国外念书。
他没能力反抗父母，只能被迫接受分手。
“没、没事。”沈确挥手将烟雾赶散，朝屏幕那头的叶臻扯出个略狼狈的笑容，“只是呛到了。”
少年面容清丽，看向沈确的眼内本来包含柔情，闻言蹙起眉，用撒娇似的语气埋怨他。
“都跟你说了不要总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你还抽！”
从表情到语气，全是叶臻精心设计过的。
他观察着屏幕里沈确的反应。
几个月没见，他有些好奇沈确还吃不吃这套。
沈确像是没听见似的，没回叶臻，他的眼睛甚至都没看电脑屏幕，一个劲儿往手机上瞟，看上去焦躁不安。
叶臻轻挑起一边眉毛。
沈确曾爱极了叶臻的眉眼，他和别人描述过，说那双眼里藏着星河，漂亮的不像话。
每次叶臻瞪他，他都会心跳加速。
可今天，沈确看到叶臻这张脸只觉得无比烦躁。
太像了。
这张脸和阿余实在是太像了。
沈确看着屏幕内的叶臻嘴巴一张一闭，总将他幻视成阿余在说话，沈确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好烦。
为什么阿余还不联系自己？
他止不住地想这个问题。
尤其在刚刚收到祝余的短信后，沈确的大脑终于被祝余完全占据，再听不进去叶臻的任何声音。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满脑子都充斥着同一个疑问——
‘阿余哪里来的钱？’
昨晚被阿余全网拉黑后，沈确慌乱了一阵，但在想清楚原因后便冷静了。
阿余会拉黑他的原因不难猜，无非是看到视频爆火以为自己能凑够手术费了，觉得有造反的资本了。
幸好沈确很早之前就想到了可能会有这天，毕竟手术费不难凑，想真正拿捏住祝余，必须加大力度。
比如用一个陌生的号码，设下一个能压垮他的金额，再用他最在意的面子做把柄，要挟他，恐吓他。
发送一条又一条信息，告诉他：快去求沈确，求他借给你二十万。
他拿出备用机，给祝余发去催债消息，然后兴奋又焦急地等待了一天。
原以为在施压后能等到一个乖巧上门认错的祝余。
沈确还纠结了一小会儿，如果祝余来求和时，他正在和叶臻打电话该怎么办？
应该挂电话吗？还是让祝余在宿舍楼下等会儿？
没想到，他纠结来纠结去，竟真给祝余找到了赚大钱的方法。
祝余一连发送了三条短信。
【我找到了赚钱的方法，虽然短时间内凑不够二十万，但请放心，最晚不会超过两个月。】
【如果你不信的话，这是银行余额截图，手头的钱我要先用来给奶奶做手术，接下来收入的每一笔我都会汇给你。】
……
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银行余额截图，沈确不可置信地放大又缩小，缩小又放大。
不是P图。
祝余真的在一天内赚够了五万五？！
沈确心如擂鼓，他想不出除了包养外还能有什么途径可以快速赚到这么多钱。
他也不得不承认，祝余那张脸的价值，甚至不止五万五。
脑内一团乱麻，心也被这几条短信搅得乱七八糟。
他压根没注意到视频里的少年唇角落了下去。
等沈确回过神时，只听到一句：“挂了，麻烦您下次不忙的时候再联系我。”
“臻臻！别……”他急了想解释，对面却已经黑屏，丝毫不给他机会。
“吗的，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沈确双手抱头，很狂躁似地挠头。
明明当初自己和阿余恋爱，只是因为他的神态和阿臻很像，想拿他当替身啊。
每每在想阿臻但又联系不到时，他便会将想说给阿臻的话都说给阿余听。
阿余每次都听得很认真，他望向自己的眼里和阿臻一样，有星星在闪烁。
可大概是和替身当久了，沈确自己竟本末倒置起来。
沈确想不通，好不容易获得和叶臻视频的机会，自己为什么不抓紧机会多看阿臻几眼，多和阿臻说上几句话。
反而被几条短信牵动情绪，甚至因此惹恼了阿臻。
天知道，这次视频的机会可是他嘘寒问暖舔了整整九个月才换来的。
沈确懊悔万分，决定先哄好阿臻再说。
他放下副机，鼠标点开和叶臻的对话框，噼里啪啦地打字。
【对不起，不是故意不专心的，我和家里吵架了，刚刚收到我爸的信息，心情实在是太烦了所以……】
【我不会再这样了，臻臻，你什么时候方便的话再给我弹视频好吗？我好想你，好久没看到你了。】
【对了，你上次喜欢的包不是缺货吗？我找人在瑞士买到了。】
他将付款记录一同贴了过去——
164w。
叶臻只回了他一个字：【嗯。】
沈确的一切舔狗行为都被三个室友看在眼里。
三人在没有沈确的微信群内肆意点评。
【看哭了，沈哥太痴情了。】
【那叶臻一看就不爱沈哥，纯把他当狗玩，他倒好，掏心掏肺恨不得把全部身家都捧上去讨好人家。】
【瞎子是这样的，他后面找的那个叫祝余的也不是什么好鸟，穷得要死还装得要命，我最不能理解的是沈哥说他和叶臻长得像，你们觉得像吗？】
【我上次问了，沈哥说他们神态像，还骂我只会看皮囊非常低级。】
【……】
【行吧。】
薛川白眼几乎要翻上天。
*
还没走到地铁，祝余就已经将刚赚到的五万五瓜分干净了。
“四万一用来交手术费，五千是护工费，那还剩九千，应该足够用到奶奶术后恢复了。”
祝余心中计算着，然后拨通手机里备注为刘阿姨的电话。
刘阿姨接的很快：“喂？小余啊，我在排队给你奶奶打饭呢，你有什么事儿吗？”
正是饭点，医院人多的要命，她必须扯着嗓子喊才能让祝余听清楚。
祝余也跟着加大音量：“刘姨，我凑够手术费了，一会儿就转给您，麻烦您帮忙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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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费用，然后我再另外给您转五千，这段时间帮我照顾奶奶，真的辛苦您了，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刘阿姨听了忙拒绝，说什么也不肯收：“都是一个村的，有事互相忙多正常呀，再说了你一个还在读书的孩子能凑手术费就够不容易了，怎么还想着给我钱？”
她觉得太见外。
祝余却觉得一码归一码，就算是有血缘的亲戚也做不到在医院陪床一个月，他不能因为人家朴实就装傻，真心安理得地接受。
但他也理解刘阿姨的不好意思，祝余给这笔钱的来路找了个靠谱的理由。
“您就拿着吧，没什么不容易的，我成绩好帮人补课，一个月就能赚够这些钱，可轻松了。”
“真的啊？学习好能赚这么多钱啊？”刘阿姨怔了怔，随即语气变得惊喜又骄傲，“咱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就是争气咧！哈哈，我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奶奶。”
刘阿姨让祝余别挂电话：“正好奶奶想你了，我现在就回病房，让你们说会儿话。”
“别！”祝余慌张地拒绝。
他上辈子是孤儿，从没有过家人，听见要和奶奶说话，祝余紧张的要命，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他咬下唇，心虚地回复
“明天我会去医院，到时候再说。”
挂断电话，祝余查看短信，X已读未回。
那就是默许了？
手术费解决了，高薪面试拿下了，新手任务通关了，连二十万都允许延期还款了。
祝余觉得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他在校门口的小店买了张12寸的金沙咸蛋黄嫩鸡披萨，加双倍的烤肠和鸡块，芝士更是加到四倍致死量。
系统惊讶：【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祝余看着披萨直吞口水：【不是呀，带回去和室友们一起吃。】
分享能体会到双倍快乐。
祝余一进宿舍门热情招呼室友：“我买了披萨，大家一起来吃呀。”
三人排位赛进行了一半，正在团战，闻言操作同时一顿，不出意外的团灭。
“吗的。”宁骏啧了声，扭头准备骂祝余。
回来就回来，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没素质，害得他们输在关键团战。
可宁骏往下一看——
满料多芝的披萨放在桌子中央，四瓶可乐放在四个位置上。
祝余小声轻哼着什么曲调，边哼边围着披萨摆放了四双手套，看上去心情很好。
宁骏抠了抠脑壳。
怎么回事，好像不是客套话。
他是真打算请他们一起吃披萨？
其他人也看见了，秦一阳在游戏里打字问：
【怎么办？下去吗？】
宁骏撇嘴。
【下去呗。】
他们三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表现的比祝余还扭捏吧。
看他们不排斥，刘普撑着床栏跟祝余说：“我们这把快结束了，一会儿就下去。”
“嗯！那我先吃啦！”
祝余被兼职耽误了用餐时间，胃在隐隐作痛，他没和室友客气，一口气连吃两块披萨，根本没尝出味道，直到胃不难受了，他才放慢用餐速度。
祝余一手拿起一块新的披萨，一手掏出手机，听着窗外的雨声，他满足极了，准备边刷短视频边慢慢品尝美食。
对了，先看看昨天发布的视频数据。
不知道有没有到自己预计的十万赞。
祝余先做个小小的梦。
说不定甚至能达到二十万赞？
毕竟引起了争议，那么多互动留言，按算法可能会推到不错的流量池呢。
祝余点开后台，然后……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是在做梦吗？
一百……一百八十九万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