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子宁满心都是迷茫。
从吏部回来的一路上，他的脑子就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他心里清楚，如今的中山王府早已没有了往昔的权势，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能把自己从一个工部主事调任为交趾茶马使。
之前铁铉和他谈及此事时，说话的语气也是含糊不清，让人捉摸不透。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就是当时铁铉说话时那笃定的态度。
这说明，在他背后的那个人，不仅权势非凡，而且有十足的把握，能把自己调到交趾！
只是这背后的大人物隐藏得极深，以他这样底层小官的身份，根本猜不透其中的形势。
不管怎样，练子宁觉得自己是遇到贵人了。
交趾……
练子宁微微眯起眼睛。
他心里明白，要在交趾从无到有地筹划起茶马互易区，绝非易事。
但再难，能比在工部的处境还艰难吗？
想到这儿，练子宁心中涌起一股斗志！
汤和早早的便回了府。
小孙子汤昱正焦急地等着他，一见到汤和，便赶忙迎上去问。
“爷爷，怎么样了？情况还好吗？”
毕竟这关系到自己父亲的命，汤昱怎能不紧张。
汤和点了点头，说道。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汤昱双眼圆瞪，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这就没事啦？”
他欣喜地搀扶着汤和坐下，又好奇地问道。
“爷爷，到底是谁呀！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汤和笑道。
“大明皇嫡长孙。”
汤昱愣住了。
有关朱雄英的事情，他也听到过一些，但因为当时年纪尚小，所以了解得并不多。
“是朱雄英？可他不是已经薨了吗？”
汤和微微一笑，说道。
“好了，别问那么多了，你还接触不到这些事，好好读书，争取早日考中进士才是。”
“哦。”
汤昱挠了挠头，可心里还是充满了好奇。
朱雄英竟然没死？
那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朱府。
中午，桌子上摆着两盘简单的小菜，还有一大碗大骨汤。
朱元璋看着桌上的大骨汤，说道。
“咱的病都好了，怎么还做大骨汤给咱喝？”
朱小宝道。
“老国公这不是刚送来了人参嘛，这大骨汤就是用人参熬的，老爷子您可得好好补补！”
朱元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人家送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倒好，就这么煮成汤喝了？”
朱小宝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说。
“煮汤咋了？不管是百年还是千年的人参，它终究是人参，不吃可就浪费了！”
朱元璋爽朗地笑了起来。
“你这小子，歪理还一套一套的！咱竟还反驳不了你！”
停顿了一下，朱元璋接着说。
“那个老汤和，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可精了。”
“他要是直接来找咱，咱恐怕当时就砍了他儿子的脑袋！”
“哼，他还知道拿你当挡箭牌！”
朱元璋是何等的精明，汤和刚找上门时，他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朱小宝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随意地问道。
“爷爷，您为什么这么自信，觉得能随意处置一个备倭指挥使呢？”
“您平时也就批批奏疏，可别真把自己的权力当回事儿啦！”
老朱哼了一声。
这天下间，也就只有这臭小子敢这么跟他说话！
但，咱很快就会让你心服口服！
朱元璋白了朱小宝一眼，说道。
“反正那老家伙没安什么好心，他就是想借着你的名头办事！”
说着，老爷子喝了一大口汤。
“啧！用人参熬的骨头汤，味道还真是不错！”
喝完大骨汤，他又夹了些青菜，就着蒜瓣，吃得那叫一个潇洒。
能把粗茶淡饭吃得这么有滋有味的，古往今来的帝王之中，除了朱元璋，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
朱小宝又道。
“爷爷，您今天发火了。”
“怎么了？”
朱元璋对此不以为然。
朱小宝顿了顿，接着说。
“他可是老国公啊！是您的老伙计，也是和您关系最亲密的伙伴！”
“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关系这么好，为什么您刚才一点情面都不留呢？”
朱元璋看了朱小宝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傻孩子，那咱就跟你好好讲讲。”
沉默了一会儿，朱元璋问道。
“你明白为何那么多开国皇帝，都喜欢杀掉开国功臣吗？”
朱小宝愣了一下，答道。
“难道是怕他们功高震主？”
朱元璋摇了摇头，说道。
“不全是这样。”
“在这‘家天下’的体制下，皇帝们更想确保江山能稳定地传承下去，让子孙后代能稳稳地坐在那个皇位上。”
“那些和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功臣，皇帝在世的时候还能管得住，可等后世子孙继位呢？”
“太子、皇储能镇得住他们吗？”
“他们和皇储没什么交情，以后新君登基，还能掌控住这一批人吗？”
朱小宝点了点头，说道。
“嗯，您说得有道理。”
朱元璋又接着说道。
“你刚刚问咱，为什么突然对汤和这么不客气。”
“在官场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朋友，身为帝王，更是如此。”
“汤和虽然已经退休了，但他的子孙还在官场，他以前立下的功勋，会吸引很多人围绕在他身边，形成一股势力。”
“所以，咱要震慑的，是他的子孙，咱要让他们知道做事要有分寸，要让他们明白，朝廷能给他们的一切，也能随时收回去，让他们清楚，他们的生死，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朱元璋说着，神色中透露出一丝黯然。
“咱这样做，或许很无情，但是孩子，人越是站在高位，感情这东西就越淡薄。”
朱小宝眨了眨眼睛，看着满脸感慨的老爷子，问道。
“那以后我要是登上了高位，也得像您这样吗？”
朱元璋板起脸来，说道。
“你敢！你这小兔崽子，还翻天了不成！”
“哈哈。”
朱小宝笑着说道。
“开个玩笑，老爷子，您先把筷子放下。”
“哼！”
朱元璋说道。
“天下的根本在于国家，国家的根本在于家庭，而家庭的根本在于端正子孙的德行！”
“小子，你给咱把德行放端正了，别跟长辈开这种玩笑，这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