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的婚礼如期举行,她前一天晚上就搬至苏家祖宅居住,随着这次婚事暂时搬回来住的还有苏敬宪沈月兰一家子。
一大家人,包括上下奴仆,就连养着的牲畜都比平日里起的早。
均是天没亮就起床,开脸梳妆,戴上快五斤重的九翟冠,内着青色圆领袍,外穿纯色无纹红色大袖衫,青色鸾凤霞帔,腰间还坠着玉佩、玉圭。
待一切行装完备,平白重了几斤的苏卿在一左一右的女官搀扶下踏出院门,往苏家祖宗祠堂去。
拜了祠堂的排位拜父母,苏敬宪沈月兰今日也都着了朝服,父命曰:“尔往大内,夙夜勤慎,孝敬毋违。”母命曰:“尔父有训,尔当敬承。”
折腾完这些,苏卿被安置在苏家祖宅的一堂室内,坐等太子沈穆庭的到来。
倒是没等多久,苏卿正垫着肚子,就听远处有人唱词:“皇太子奉制行亲迎礼。”
她忙把还剩一小块的枣糕塞进嘴里,刚放进嘴里就听门被推开,进来一青衣女官,低着头哈着腰进来,到她跟前先跪下,后站起来伏着身子,将小臂抬起:“请妃出门。”
苏卿已经见怪不怪了,就今儿她下的跪都快赶上上辈子一辈子跪的总和了。
女官将她带到门前的轿子里,这轿子也是装扮的神彩喜庆,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顶喜轿,而且不是寻常人家的喜轿。
轿子比成年男子稍高,整体上是木质雕花,浮雕以人物,透雕以花鸟虫兽,前后有十二只龙凤,三十八只仙鹤,以及石榴百子等等。轿身朱漆铺底,饰以金箔贴花,轿顶与轿窗四周用朱金雕刻层层装饰点缀,衬有绣片、翠珠、琉璃等物。轿子四个角挂着金银线绣制的长帆,帆布两旁穿有两串珍珠,个个圆润清透。
苏卿被人搀扶着送入轿子。
坐等片刻,听外面一阵吹拉弹唱,一个尖细的声音唱和着:“跪请太子诣轿所,启请揭帘。”
沈穆庭踏步过来,苏卿看他也是一身累赘,脸上也没有什么喜庆的颜色,估摸着也是忙活了一大早上。
他拉开帘子,与苏卿对视一眼,就放下去。
绣着丹凤朝阳的厚重轿帏啪嗒掉下去,再次遮挡住苏卿的视线。
隔了会儿,八成是太子也坐上了,内官又唱:“升——辂——”
轿身起,苏卿觉着自己被抬了起来,同时听见外面唢呐吹起,鼓、锣等乐器渐次响起。
好在不是她想象中那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纷杂场面,皇家的婚礼更重庄严,乐声简单绵长,赶来观礼的人都是远远站着观望,不敢大呼小叫的吵闹。
在轿子里晃了好一会儿,再次听见那个尖细的声音:“跪请皇太子降辂——”
苏卿的轿子也停下,她忙坐直腰背,果真又听那声音:“跪请皇太子揭帘——”
等了会,没见自己的帘子被揭开,又是一会儿,有女官揭开轿帏请她出来。
原是拉开他自己的帘子。
苏卿被扶着下来,她小心头上高出来的十厘米,自轿子里出来。
便见太子已经站在不远处,她众女官举着中看不中用的大帷幕,顶在她头上,簇拥她进入左顺门中。
穿过大门,二人又乘舆越过长二广阔的宫院。
至门廊前,停舆,两人在门外站住。
苏卿还当到此处就差不多了,但看堂中红彤彤一片,连供桌前挂着的都是红布绣的龙凤呈祥,想起还有‘合卺酒’一礼,不禁头大,觉着脑袋上顶的压的她头抬不起来。
又是一阵请啊跪啊的,两人对拜着吃了几筷子饭菜、喝了酒,一堆的词又唱又念,廊外宫女穿着统一的粉色宫服跳着舞,伴着悠扬的乐曲,唱着“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男女合唱的美好祝愿伴着古典的乐曲飘扬在宫殿之上,纵使是千年后的苏卿,对此次婚礼毫不在意的她,行在这样的礼仪之中,也不免感叹文化的厚重。
女官引她进入后院内房中,厚重的房门关上,外面的歌声小了许多。太子沈穆庭在将近子时才回到新房,期间苏卿一直端坐于床榻,屋内屋外站着数位女官,她们身穿一色的青色圆领素袍,头戴乌沙帽。此帽并无左右两边的燕尾,更像是幞头,后缀两根黑色绳子。
加之她们身量单薄,这样简单的官服穿在身上,让这些所谓女官更像是过家家式的‘官’。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虽是官,却在前缀了个‘女’字,这本就是带有某种不同的含义。这些宫里人人争破了头的额外所拥有的权利,也只是展现在管理吃食、针线或是妆容一类后宅之事。
她们不被允许走上政治舞台,这仿佛是一种玷污,大众认为这是不合理的。
近百根的蜡烛点亮了偌大的房厅,女官们站在门框或是床铺旁,始终保持着挺立不动的姿态。
直到沈穆庭被一大群人簇拥着进来。
合卺礼之后,皇帝皇后于皇宫举办宴席与前来拜贺的大小官员共同饮乐,席间歌舞不断,直至寅时才结束。
苏卿与沈穆庭二人则在宴席结束之后,回到太子府,与太子更为亲近的官员或是朋友会一直在太子府玩乐至闹洞房。
簇拥着沈穆庭进来的多是与他年纪相仿的王公子弟,苏卿坐在内殿就听见门外的声音。
房中的女官闻声忙为苏卿盖上红盖头,门边的见她盖好了才去开门,刚拉开门闩,一众人就将门撞开,洪水似的涌进来。
沈穆庭几乎是被冲进来的。
他双面酡红,喝的烂醉。
“停!”不知道是哪位官夫人的嗓音,高昂,极具穿透力“先说好,不准吓着了太子妃,不准胡闹。”
那边传来欢呼般的迎和声,几乎是抬着沈穆庭挤入房内,床前摆着着桌椅也被挤歪了去。
一群人将床铺外一圈挤个水泄不通。
一身着黑红色的妇人站在床铺正前方,身边站着个端着红盘子的小婢女,盘中装着些染了色的铜钱花生等物。
旁边站着看戏的沈穆庭看二人站定后没有动作,身边人提醒道:“殿下快上床坐着。”
沈穆庭早已烂醉如泥,全靠人一左一右的架着。
刚放坐上床榻,就软倒睡死过去。
苏卿到头上一顶盖头,盖头的流苏垂到她的膝盖上,将她整个人都罩在下面,加之她身上穿的也是一身的红。沈穆庭看去,看她就像个盖着红布的木头,一动不动的。
室内众人强笑着的一派喜气尴尬了一瞬。
一时没人出来缓和气氛。
最后有人将喜婆推出来,脸上涂着两坨红的老妇人尴尬的笑笑,一面撒那些东西,口里一面念着些‘新婚新禧今夜安穆,芳香洞房永不断’等祝福的唱词。
一大串唱词念完,盘子里的东西也都洒完。
接着应当是掀盖头的大戏。
但新郎官已经打起了鼾,不知谁先打起了退堂鼓,一屋子人稀稀拉拉的全散了。
只剩几个女官站着,苏卿摆手:“都出去。”
屋子里站在边边角角的女官们整齐福身,又把身边的蜡烛熄了,排着队倒退着出去。
亮如白昼的婚房顿时暗了许多,只供桌上的龙凤红烛,及床边一人高的青铜灯台还燃着红烛。
“春香。”
她忽然出声,身着桃红色半袖裙的小姑娘回头。
“你留下来。”
房里要是只剩她跟沈穆庭,不就得她来伺候这个劳什子太子。
春香闻言先一看一眼太子,又看一眼这个在家里从来不要她伺候的四姑娘,不对,现在是太子妃。
太子妃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转过身小步走到苏卿身旁。
还没站住,就听见苏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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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侍候太子歇息。”
说着话,就看她自己摘下红盖头,还起身伸了个懒腰,到铜镜前去摘头冠了。
春香干瞪着眼睛,看床上睡死过去的太子,再回头,苏卿以及出到房门外面去要洗澡水了。
她吞一口唾沫,给沈穆庭脱去鞋袜。
小心解开他腰间的玉带,放置一边后,又转过身动作轻缓地解开衣袍上的绳结。
这个过程中,她都离沈穆庭很近,尤其是挨着他为沈穆庭解开衣服里的绳结时,她的脸几乎贴在沈穆庭的身上。
春香觉得自己闻见了一股男人的气息,充满了力量。
她不觉红了脸,脸上烧红,头也越发低。
直至把沈穆庭剥的只剩里面黄色的裘衣,盖好被褥,春香低着头往后退了数步。
头重地抬不起来。
房屋的另一边,已经响起水声,苏卿没有给下一步的指示。
所以侍候是不是要先暖被窝?
春香站在床前,犹豫着要不要褪去自己的衣衫。
脑中这么想着,她的手实际上已经解开衣领上的盘扣。
“你在干什么?”背后突传来苏卿的声音。
她一颤,回过头去。
苏卿的表情很古怪,很震惊却好像又理解她的行为,说:“把他塞进被子里就行,就算你想……他现在喝多了,也不行。”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似乎在说如果太子行的话,春香上也不是不行。
春香吓得直往地上扑:“太子妃饶命!”
膝盖还没碰上地面,苏卿一只手就把她提起来:“饶什么命,水往高处流,我理解。”
苏卿记得,周向烛嫁进东宫后,身边的婢女就跟着太子,成了一个女主成长路上的小炮灰。
她态度那么平和随意,说的那么从容、淡定。
春香瞪着眼睛,都忘记了尊卑礼仪。
苏卿摆手:“出去吧。”
春香心情复杂的出去了,却不知苏卿心里想的是。
反过来,她现在成了太子妃,自己的婢女被太子睡也很符合沈穆庭的人设。
门被轻轻关上。
苏卿看向床榻,沈穆庭闭着眼睛,呼吸间带着轻微的鼾声。
苏卿方才说话刻意提高了声音,便是刻意试探他睡熟了没有。
见他果然睡的死过去般,苏卿轻手轻脚地摸到二楼,此处藏了件夜行衣。
这一晚,繁忙了近两个月的的公主府骤然安静下来,苏蓉罕见地睡不着,在床上烙煎饼一眼翻来覆去。
也不知多久,她依旧没有睡意。
苏蓉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在床上跟黑洞洞的床架发了会儿呆。
也不知是因为苏卿出嫁还是因为睡不着觉,更或者其他?
苏蓉有些烦躁,她下床推开了窗。
窗外一轮弦月高挂柳梢,空寂的一片夜色里只它小小一个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苏蓉无端被触了情怀,轻叹一口气,望着弯弯的月亮,又叹一口气。
她披上衣服,拿起墙上挂着的八角宫灯,推开房门。
开门的声音惊扰了今夜值班的婢女,她从塌上坐起来:“姑娘?”
“我出去走走,你别跟来。”苏蓉点燃宫灯,关了门,孤身走入夜色中。
今日的月光不甚明亮,没有光的院子到处都是黑黢黢的,苏蓉也不敢走太远,就在自己院子的廊檐下转了一圈。
云起已经许久没来给她讲云游时的趣事了。
今日四妹妹大婚,好气派,她以后会跟自己一样望着院墙发呆吗?
肯定不会,四妹妹会翻墙。
她靠在廊柱上,手里打着灯,痴痴望着院墙发怔。
“我什么时候也会翻墙就好了。”
不觉将后半句念了出来,更没察觉她身后的屋脊上正蹲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