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笙别开了脸。
她心中的疑惑,隔了一世的尘烟,已经无解了。
她眼前的这个他,和前世的他,能算作是一个人吗?
此时离得近了,闻笙才看出他们之间细微的分别。
这个李辞盈眼中的柔和是真诚的,可以觉察出他的心脏柔软,还在散发暖意。
她的夫君李辞盈,不一样。
他的心是冷的,眼睛永远笑着,可怎么也掩饰不住灵魂里的冰冻和风霜。
闻笙强忍下眼泪,她不敢看他,对着他的脸,她真的说不出拒绝。
“若是楚小姐不愿意,小王愿意勉力一试,让父皇收回成命。”李辞盈的神色有些受伤,但也只落寞了一瞬,就重新对闻笙笑起来。
他犹豫一下,还是没能够按下心中的那点不甘。
“只是,冒昧问一句,楚小姐不愿嫁,是因为有心上人了吗?”
“不曾。”
“那……”
“殿下,闻笙还有事情,不宜与殿下独处过久,恕闻笙失礼,先告退了。”
闻笙垂着眼行礼告退,像逃一般离开了,没有再看李辞盈。
她今日真的是昏了头,答应来跟他见面。
这是御赐的婚姻,皇帝怎么可能收回成命,此时她告诉李辞盈自己不愿意,岂不是给二人的关系徒增阻碍。
这桩婚事拒不掉,她日后如何面对他。
闻笙懊恼极了。
她苦着一张脸,带着扶桑登上马车匆匆回去了。
望江阁说,李辞盈凭栏而望,看着留下的少女气鼓鼓地懊恼离开,难抑唇角的笑意。
“殿下,真的要去求陛下收回赐婚圣旨吗?”逢生看着李辞盈的背影,担忧地上前一步。
“不,父皇不会同意的。”
“那您何必向楚小姐多说一句,给人希望,然后您又做不到,这不是让人徒增烦恼嘛。”逢生和李辞盈说话一向也是口无遮拦,想到便问了。
李辞盈揉揉眉心。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话不过是废话,父皇早不是从前那个父皇了,如今在他眼里,面子比子女的愿意更重要。
李辞盈早就无力改变。
可是,他也不清楚今日自己是怎么了,非要今日见她一面。
或许,他只不过是想见她一面。
————————
平乐原的草浪在视野中越来越远,一轮红日将满地绿草撒上金光。
马车伴着悠悠的车铃,逐渐驶离了望江楼。
“小姐,您连饭都没吃就出来了,不如意待会进城先去小竹楼用饭吧,孟叔那里出了新菜式,算算日子,松月姐姐也应该要来信了,咱们正好去拿。”
“也好,扶桑,我想歇一会,你替我看着一些……”
她们走的是官道,可不知怎么,路上越走越寂静,闻笙闭目养神中也感到了身旁扶桑的僵硬紧绷。
闻笙睁开眼睛,眼神中一片清明。
她抓紧扶桑的手,悄声道:“有人。”
扶桑在武学上天赋不佳,更不善舞刀弄枪,此时难免有些发抖,她稍稍定了定心神,在闻笙手上写问:“多少人?”
“不下二十,并非善类。”
“扶桑,你冷静听我说。丹琼不在,我们寡不敌众,所以,你骑上马,现在就回城内,去小竹楼找救兵。”
闻笙冷笑,她当然知道这群人是哪里来的。
只怕闻人熠等这个机会许多天了。
当真是她疏忽大意。
“小姐,我若是走了你怎么办!”
扶桑听了闻笙的话,一双眼睛已经蓄起了两汪眼泪,闻笙一边摸着她的头安抚,一边掀开车帘:“夜风,你现在去沉曦阁集结人手,把马让给扶桑,让她去城内找人!”
她重活一世,本来就是为了他们这些人而活,在她眼里,扶桑的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说罢,闻笙拽起扶桑将她甩到马上,随即一刀砍断套在马身上的车架。
夜风一跃而起,轻点地面跃出几丈远。
离开了马,马车很快逐渐停下来。
闻笙拔出袖中的另一柄短刀,闭着眼睛在马车上静坐着,听辨四方的风声。
下一瞬,她向左斜身,旋身跳出马车,果然,一柄刀砍在了她刚刚坐下的位置。
她看清了来人。
总共十二三人,武艺精悍者只有四五人。
闻笙悄悄舒了一口气,还好,勉强还能保住自己这条命。
闻笙暴起而攻,冲向右边两个明显下盘不稳的黑衣人,黑衣人见状,连忙持刀劈砍过来。闻笙到他们面前,虚晃一式,翻过二人调到身后,骑在他们肩上,连续扭断二人的脖子。
两个黑衣人的身体轰然倒下。
闻笙缓缓起身,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将自己两柄短刀迅速绑回了小腿。
她脚尖一踢,勾起两个黑衣人的长刀,放进手里掂量一二。
好轻,正好趁手。
她转脸看着包围过来的剩下十人。
“尽管过来。”
————————
另一边,望江阁中的李辞盈喝了些许酒,自觉略微有些不适,便在房中靠着歇息。
逢生正在揪着掌柜的衣领争执,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你们这酒里究竟有些什么,你看看我主子,这都什么样了!”
床榻上的李辞盈蹙着眉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手在空中抖着挥动,似乎有在说些什么,看起来很是痛苦。
掌柜的看出这个人大概是身份不凡的,此刻冷汗直下,不住地解释:“那不过是些女子喝的甜酒啊,几乎跟糖水一样了,这位公子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你胡说!我主子再年轻些的时候,就是喝烈酒烧刀子,也不见得有醉过,你看看他,这都多久了还没醒!”
“这位爷,小的真的冤枉啊!诶诶诶,大夫,大夫来了,快让大夫看看!”
李辞盈喝了酒一直晕到现在,怎么叫都叫不醒,好容易才从附近抓来个大夫。
逢生见了连忙把人提过来。
“你看看,我们家主子怎么回事,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痛苦,怎么都喊不醒。”
老大夫捻着胡须,摸着脉搏,沉吟道:“老大夫摇了摇头,老夫实在是瞧不出来,先施上几针,以待成效吧。”
说罢,便摊开银针,过火施针。
针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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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辞盈总算平静下来,睡得沉稳下来。
“闻笙……笙……”
逢生听到他似乎在说什么,凑近了听,又听不真切了。
梦中。
他又见到了她。
十八岁时,他从西北带回了一身重伤,和太子皇兄的尸体。
西北的雪一路下到了盛京,他的父皇看见他,像疯魔一般,抄起砚台砸伤了他的头,问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他,而是他的皇兄。
母亲也为皇兄的死沉痛不已,罚他在皇兄灵前的雪地里长跪。
父为君,子为臣,兄为君,弟为臣。
没有护好皇兄,是他的过错。
他后来才知道,父皇最恨的人,是他的同胞弟弟。先帝偏宠次子,什么好东西都先给他,偏偏次子也比长子出众。
父皇在弟弟的衬托之下,平平无奇,甚至是一无是处。
所以,在父皇的眼里,将他的长子李恒,视为自己的延续。
李恒是他最宠爱的孩子,李辞盈不管多优秀,多出众,都会让皇帝想起那个把自己衬托进尘土的皇弟。
李辞盈跪到第三天,实在无法支撑病倒了,母后摸着他的脸,一边哭跟他说对不住,于是李辞盈听懂了,再也没有治过自己的腿。
他也曾驰骋过沙场,策马过盛京,也有意气风发的时候,可惜十八岁就戛然而止了。
他把自己一日一日关在书房。
他愤恨过,而后变得自暴自弃,怨恨世界上的所有人,绝望过可又觉得不甘心,每日像疯子一样又哭又笑。
三年时间,他瘦了很多,像一根青竹。
好友说他变了,变得柔和,不再有棱角,但是李辞盈自己知道,他只是麻木了。
披了一张人皮,在浑浑噩噩活着。
那一日,是他三年里第一次走出王府,称病那么久,他都觉得阳光晒在身上是痛的。
那天早上,王府的医士诊出他中了毒,或许会有碍于性命。
可他听了,并没有什么感觉。
能活一年还是两年,对他来说好像都没有分别了。
他去参加花宴,花宴无聊的很。男男女女都打扮着,扮成一张假面,党同伐异,高位者审视控制着下位者。
果然,他就看见了被围在花丛里的闻笙。
那个女孩子,摔得满身都是叶子,唯唯诺诺怒不敢言,等到人走了,分开了,再一个个报复回去。
她很有意思,很勇敢,不像自己。
她是他渴望的,能够用不循规蹈矩、可以不顾一切反抗的个性。
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一次又一次遇见她。
于是他做了这辈子最自私的一个决定——他求父皇为他们二人赐婚。
成亲的那一日,李辞盈久违地感受到了轻松和欢乐,即使骤然发病痛苦万分,他也换上了喜服强撑着拜完了堂。
夜晚他再也站不住,只得坐上轮椅。他伸手,想摸一摸她的手和脸,又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冒犯。
他大她七岁,在她最单纯美好的年纪里,将她拘在自己身边,是他对不住她。
于是他指尖轻颤,只是摸了摸她的头顶。
与卿相识,毕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