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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来临前

作者:冷青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知道,”世安公主重复了一遍,语气笃定,更添一丝狡黠,“我知道焕姐姐你当时就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可能是屋顶?还是哪个暗处的梁柱后?抑或……就混在人群之中?”


    她微微歪了歪头,看着焕游笙难得有些失措的面容,纤细的手带着病中的微凉,却稳稳伸向她。


    焕游笙几乎是本能地、带着茫然,将自己的手放在公主的手心里。


    公主的手微微用力,在她的顺从和配合下,毫不费力地将她从冰冷的地面拉起。


    “我知道,不论焕姐姐身上揣着什么秘密,做着什么我或许不尽明白的事,也不管你在何方……只要我遇到危险,焕姐姐就定会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我身旁。何况,将军府就在隔壁坊市,我知道你赶得及。”世安公主眼中盈满信赖。


    “我更知道,”她握紧焕游笙的手,“焕姐姐如今是朝廷栋梁,肩负千钧重担。国家、百姓,还有这朝堂之上盘根错节的势力……有些事,你不能同我细说;有些时候,你也无法再像儿时那般,不管不顾地第一个冲出来挡在我前面。”


    说着,她眼中闪烁起小动物般晶亮的光芒:“但是,正是因为我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焕姐姐就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里,如从前一般守护着我、保护着我,所以我才格外安心,才敢在那天夜里,做出一位大启公主真正该做的事。我想,我会很快成长起来。”


    提及那惊心动魄的一刻,她的声音已经逐渐平静:“我不许驸马冒险。焕姐姐,那天你若现身,我也会一样命你退下,这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失职。”


    见焕游笙仍沉默不语,公主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像是设法让她安心:“焕姐姐,你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辰吧?你我同岁,当初叫你姐姐,不过是因为我觉得你站在那里,就很值得依靠。我生辰在三月,或许,说不定焕姐姐比我还小上几个月呢?”


    “所以,便是为了不被你落得太远,我也该长大了。焕姐姐,莫要自责。”


    一股滚烫的暖流猝然击中焕游笙心房,酸涩翻涌,哽住喉头。


    公主是何时变得如此通透体贴?


    成长,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她却未能陪伴左右。


    但不可否认的是,公主这份超越了年龄和身份的体谅和理解,比任何责备都更让她心头震颤,堆积的自责与愧疚也如同冰雪遇阳,正在悄然消融。


    焕游笙被牵引着坐到公主身边,自然地抬手探了探她的额温,触手微凉,这才稍安:“我明白了。”


    世安公主依偎进她怀里,如同幼时:“焕姐姐别担心,我其实已经好多了,来为我诊治的是裴院判,他的医术你是知晓的。还有水芝,焕姐姐从前也见过的,如今也在太医署当值,医术不输男儿,这几日一直在旁照料。”


    当年焕游笙擢升将军,那时的皇后娘娘——如今的皇帝,便拨了水芝和莲蓬两位宫女到世安公主身边接替焕游笙的职责。


    焕游笙记得,水芝懂药理,莲蓬会功夫。


    没想到借着遴选女官的东风,水芝如今成了正经御医,着实令人欣慰。


    “如此,臣便放心了。”


    公主仰头看她:“焕姐姐若还不放心,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不如这样,焕姐姐便就此住下,也好亲自看着我。”


    焕游笙不忍拂她心意,却只能道:“这不合规矩,陛下也不会允准。”


    世安公主扯了扯嘴角,神情落寞下去:“母皇……她不像焕姐姐……她从不承认什么。她只会说‘大局为重’。可那大局里,想必是没有我的。”


    人心何其复杂?


    两人相处,有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时偏又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从焕游笙的角度去看,皇帝当时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像平日那般对公主呵护,甚至有些冷漠,但也不见得没有充足理由,更不像是不再疼爱公主。


    公主之所以这般失望,恰是因为她对皇帝的期望太高,因为从前她们母女太过亲密。


    劝慰的话在唇边转了几转,终是咽下。


    不管怎么说,世安公主是受了委屈的,这会儿一定也听不进旁的说法。


    ……


    焕游笙离开公主府时,正值华灯初上。


    白昼积蓄的暑气尚未散尽,却已褪去正午时分令人窒息的灼人热浪。


    整座城池仿佛刚刚苏醒,百姓似都趁这时刻涌上街头,坊市间人头攒动,笑语喧哗。


    沿街铺面挑起的灯笼次第亮起,连成一片流动的光河,将石板路映照得亮如白昼。


    食物的香气、脂粉的甜腻、汗水的微咸混杂在温热的夜风里,扑面而来。


    焕游笙的心绪也如同这街市,从朝堂的波云诡谲中沉入开阔的烟火人间。


    她步履沉稳地汇入人流,下意识避让着嬉闹的孩童和推着货车的商贩。


    忽然,一个身影与她擦肩而过,不轻不重地撞在她肩头。


    抬眼望去,是一位身形颀长的男子。


    他穿着寻常的靛蓝细麻布袍,头发用木簪整齐束起,面容清癯(qú),鼻梁高挺,一双深褐色的眸子在街灯下显得格外清澈明亮。


    他面带诚挚歉意,微微躬身:“实在对不住。”


    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些许异域腔调,在这云集各地商旅的洛阳倒也不显突兀。


    他手中提着一盏精巧琉璃灯,灯面上绘着祥云瑞兽,灯身四面用朱砂写着四个端正的楷字——万事大吉。


    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琉璃灯罩,将那四个字映照得格外醒目,流光溢彩。


    焕游笙的目光在灯上只略一停顿,便再次对上那双深褐色的眼。


    那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快、极难捕捉的狡黠笑意掠过。


    焕游笙像是应和灯上吉语,又似意有所指,淡淡道:“万事大吉。”


    男子闻言,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干净明朗的笑容,再次欠身致意,便提着那盏光辉流转的琉璃灯,转身融入了熙攘的人潮之中,背影很快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焕游笙驻足原地。


    那双眼睛,那声音,还有那四个字——她不会认错,是安诺伽罗。


    没想到那个总穿着色彩斑斓得刺眼的锦缎长袍、腰悬沉甸甸镶满宝石的夸张腰带、顶着一把如同从未修剪过的丛林般杂乱胡须、说话时成语乱飞又词不达意的胡商的本来面目竟是如此,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年轻许多。


    褪去所有华丽累赘的外壳,刮掉那标志性的、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浓密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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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出清晰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衬得那双深褐色眸子越发深邃,换上中原书生的素净细麻布袍,收敛起所有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倒颇有些挺拔俊朗的翩翩公子模样。


    难怪他那日说无须离开洛阳避风头了。


    这般改头换面,确实对面不相识。


    焕游笙明白,他特意选在此刻,以这样的面貌现身,只为擦肩而过的一瞬,为的是让她安心。


    他是为了告诉她,杜若之事已了,他已安全脱身,一切万事大吉。


    压在心头最后一块无形的巨石,随着那盏琉璃灯火在人群中消失,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挪开。


    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如同清凉沁骨的泉水,漫过她连日来紧绷的心弦。


    纵知一切都不会结束,但所谓关关难过关关过,至少这桩险之又险、牵涉巨大的秘密行动,终于尘埃落定。


    夜色璀璨,人声鼎沸,晚风拂过面颊,带着微凉的惬意。


    焕游笙嘴角牵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旋即恢复沉静。


    她不再停留,重新迈步,汇入灯火流淌的长街。


    步履间,悄然多了一份轻快与释然。


    ……


    世安公主是在半月后重返朝堂的。


    彼时,被付之一炬的明堂废墟与天堂已然清理干净,新的地基正在挖筑,巨大的木料石料源源不断运入宫城。


    杜若焚烧两座象征之地带来的巨大阴霾,似乎也随着瓦砾的清除和重建启动而被一扫而空,他的名字逐渐不被人提起,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切向好,唯有皇帝,衰老得愈发快了,原本乌黑的长发已经花白。


    重临朝堂的世安公主身形愈显清减,面色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行动间偶有贴身侍女翠晴不着痕迹地搀扶。


    然而,在那看似单纯的眉眼之下,却首次清晰地透露出对政务的关心,甚至是某种洞悉后的热衷。


    她不再只是沉默地旁听,神游天外,在涉及民生、赋税乃至边备等议题时,她总会适时提出经过深思熟虑的见解,条理清晰,切中要害。


    虽然从不言辞激烈,但那份敏锐,却令不少老臣暗自心惊。


    渐渐地,洛阳城内开始流传一个说法:这位大器晚成的世安公主,骨子里或许真正承继了当今女帝令人敬畏的政治手腕与决断能力。


    随着皇帝日渐衰老,立储之事在朝堂上被频繁提及,世安公主的名字开始与逍遥王,以及近来风头正盛、被某些势力视为“新锐”的皇帝侄儿庆王并列,成为储君热门人选之一。


    这微妙的变化,自然也落在了焕游笙的眼中。


    为免引动皇帝猜忌,于双方皆宜,她刻意减少了与世安公主的往来,两人之间维持的距离感清晰可见。


    时间悄然滑入七月流火时节。


    连日纳凉筵席不断,焕游笙也未再错过慕容遥的棋子百花宴。


    虽正午仍旧炎热,但早晚已能感受到丝丝凉意,人们尽情享受着令人窒息的闷热过后难得的清凉惬意。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日子里,一场酝酿已久的大雨,终究还是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


    小剧场:


    安诺伽罗:古娜拉黑暗之神,呜呼啦呼,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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