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
“亚当!”
“快醒醒!”
属于孪生兄弟的急促叫喊惊醒了在树下沉睡的空想天使。
亚当猝然起身,积在祂身上的落雪哗哗地往下掉,在帮助阿蒙偷偷溜走后,祂独自坐在雪原中,雪夜沉闷无聊,可空想天使却不愿意投入羽蛇神宫柔软睡床的怀抱,百般踟蹰间找不到去处,竟不知不觉靠在树上睡着了。
亚当扶住树枝,瞳孔清晰地倒映出祂的兄弟,阿蒙显得可怜极了,浑身是雪,扑簌簌地发抖。
“回神国去。”阿蒙的声音颤抖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完蛋了!一切都完了!”
亚当沉默着,手掌拢住几乎瑟瑟发抖的乌鸦,没有问为什么,径直步入灵界,一瞬光辉闪过,神双子抵达神国。
祂们来得很快,却远不及事态发展的速度。
亚当穿过一段又一段阶梯,绒毯似的绿草地上生长着纯白的墙体,记忆里它们总带着神圣的气息,可它们此刻无端地变得惨淡,变得失去血色,像大陆上的雪夜跟随亚当的步伐蔓延上神国。
到底发生了什么——祂不知道,但阿蒙需要祂,亚当顶着那股幽深的寒意闯进回廊深处,一扇虚掩的大门投下长长的影子,像蹲在暗处等待。
如果阿蒙没有那么心焦,恐怕就会发现祂清澈的眼瞳凝固了一刹那。
‘……没有什么可怕的。’
亚当定了定神,从惶然失措的泥泞中拔出双腿,推门而入——一股肃杀而冰冷的寒意扑面淋下,将祂浇得浑身发颤。
亚当无声攥紧了斗篷,其实祂更想捂住心口,让不知何处而来的惊愕不要溢出来,但祂做不到——祂看见奥赛库斯站在更远的那一端,和背对着祂们的父神对峙着,沉默像墓园里的死亡一样蜿蜒爬过。
忽然,奥赛库斯开口了。
“都是假的,对不对?”
祂说,
“我所想的那些、我以为的那些,都是我搞错了。我搞错了。”
祂终于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不停说着,每句话每个字都和眼泪一起滚落到地面上,捂着脸慢慢蹲下,像要捡起一地的珍珠:
“我搞错了。”
祂一直活在祂以为的假象里,仿若空中楼阁。
“……我搞错了。”
窒息像无形的手掌,悄然扼住祂的喉咙,星星点点的光斑从眼前炸开,所有应该成像的实景都变得模糊。
在那种模糊的光景里,奥赛库斯看见死亡爬过山丘,如一条水中飘荡的蔓草,悠扬地向祂招手。
“对,你搞错了。”水底的蔓草说着,渐渐飘浮起来,跃出水面的那一刻奥赛库斯看见它变成一具尸体,死者的面孔苍白灰败,那是祂遗落下的曾经一切的集合体,它沉在河流里,陪伴死亡安眠。
祂轻轻松松在神国的光芒里游荡了多久,过往就沉睡了多久,颠倒二百年,奥赛库斯终于俯身俯视心灵的河流,祂找到已死的时间、已逝的自我,还有包容一切的死亡。
死从何处来?
死亡在地狱里,在祂躺着做了美梦的空中楼阁地底,在祂名为“遗失记忆”的尸骨胸腔,祂以为祂的所感所想所爱在光明里,但其实它们在死亡中,已化为永不可企及的追忆。
祂呼唤的名字错了,祂依赖的臂弯错了,荒诞的故事太多,可哪能及得上现实?这又要怎么面对。
“都是错的啊……格蕾嘉莉。”
奥赛库斯松开捂住眼睛的手,脸上布满指甲划出的道道红痕,祂吸了吸鼻子,喉咙里滚落出咳嗽似的笑声,保持着方才蹲下的姿势蜷缩在墙角,可眼睛清醒又明亮。
那双眼睛扫过空荡荡的教室,白茫茫的墙,扫过惨白着一张小脸的亚当还有祂手里的阿蒙,最后落到格里沙身上。
而格里沙恰好在此刻向前了一步,心理医生似乎调动了所有与精神安抚有关的权柄,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
但奥赛库斯没给祂这个机会。
天使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紧了紧身上被雪崩与落石刮破的斗篷,格里沙好像有在说话,又好像没有,反正祂听不进去;祂径直走到造物主后头,绕过想要拽祂袍角的神子们,往太阳总是升起的地方去了。
……
片刻后。
沉睡的大地上空,连繁星也在深眠的黑色丝绒天幕里,划过一道令人骇然的辉光,像太阳从午夜出逃,再也没有回头。
奥赛库斯紧握着缰绳,祂甩开了一直紧跟在身后的格里沙,驾着太阳马车脱离了至高天境。
但祂现在该到哪里去?
祂无处可去。
神国是再不愿回头了,那去死神国度找萨林格尔?去深黯天国找阿曼尼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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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每一处、每一个祂过去所熟知的人都掺和在这场蒙蔽里,祂不想去,祂不愿意去,祂怕没有来由的怨愤误伤了“为祂好”的一切。
是啊祂一想起过去就觉得天要塌了,祂也知道自己身上溢出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污染搞塌了神国,还是两次,一切错误的根由都在祂自己身上,错的一直是祂。
所以祂怪不了任何人,怪不了格里沙怪不了梅迪奇怪不了萨林格尔安斯维尔阿曼尼西斯,那怪谁呢?都是我的错嘛。
脑子里高维俯视者一个劲大呼小叫,应该是接到格里沙的通知紧急跑出来做劝导工作的。
“差点忘了还有你。”
奥赛库斯拍了拍额头,关掉和纯白宇宙的梦境连接通道,没想到混淆了自己和师弟居然让祂脑子清醒那么多,控制心灵宇宙和污染封锁都直接成为本能了——
然后祂又紧紧蹙起了眉头,眼底发酸发涩。
师弟。
……约书亚。
如果师弟还在……那祂就还有一个可以把所有一切都倾诉出去的对象。
师弟是第三纪的人,祂与过往毫无瓜葛。可那些与痛苦相关的事物为什么总成双成对地出现呢?生于第三纪,死于第三纪,然后让祂把遗物供奉在教堂里,和原著里苍白的故事一样,连名字都不留下,只被记诵为早逝的圣徒吗?
……
太阳马车孤独地徘徊于夜空之中,终于,它向极北之地那片永恒的冻土飞去。
切尔诺贝利被遗忘的高墙里长眠着旧日世界的遗迹,在过去二十年里,曾有一位纯白天使驻扎于此地,而现在,另一位纯白天使也选中了这里,祂要到这个被世界遗失的角落,这里安静而没有人烟。
苏醒的大脑将本能剖析为具体的控制程序,奥赛库斯此刻终于明白污染蔓延大地的根由——是梦境通道连接着两个宇宙,所以祂将用不再陷入梦境来阻断灾难的降临,用永恒的清醒封印污染。
纵使清醒那么痛苦,纵使永恒那么漫长。
“So the king knocked on her door. Only you can end this war.”
是我搞错了,是我记错了,格蕾嘉莉,我忘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
我也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