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
《落地天使秒到账（20）》
静谧的神国中，象征光明的那位神灵坐在软椅上，一动不动，连视线都无比空洞。
直到那一支由肉乎乎的幼崽组成的巡逻卫队巡视完整片神国归来，神殿里才多了一丝生气。
为首的娜塔莉绷紧了看上去很好捏的脸蛋，一脸严肃地上前，单膝跪地，向母亲汇报今日成果：
“神国安然无恙！母亲！”
还没来得及改名字的小猎人将右手按在心口处，像模像样地庄严宣誓了一句“赞美太阳”，尔后站起身拍拍手，对弟弟妹妹们发号施令：“你们都退下吧！”
尽管幼崽们有些不舍，但在长姐（长兄？）那句“母亲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士兵应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岗”的催促下，还是乖乖地出门了。
小猎人们并不知道，他们被军团长骗了。
确认竞争者都离开，娜塔莉迅速丢下所有礼仪，撒开脚丫往神座冲去。
“哈哈！”全是笨蛋，我又抢先了！
特别有猎人天赋的娜塔莉狡诈地独占了母亲神殿内部的岗位，拽着奥赛库斯垂落到底的袍子，哼哧哼哧地爬到神明膝盖上，往母亲怀里拱去。
“妈咪——”
娜塔莉把脑袋埋进神灵身前的柔软丝绸里，刚深深吸了一口气，就不动了。
一只手伸来，将昏睡过去的小猎人从奥赛库斯怀里拎了出来。
阿蒙随手将这个初次见面的弟弟往后殿的大床方向一扔，皮实的猎人幼崽咕噜咕噜滚了三圈，扯过羽绒枕，用脸蛋蹭蹭，一边嘟囔着“妈咪”一边呼呼大睡起来。
而前殿中的阿蒙则拉开凳子，坐在母亲身旁。
沉默了一整天的神灵终于有了动作，金色的茂密睫毛轻轻颤了颤，无神的眼睛往一身黑袍的时天使方向转去。
“……阿蒙？”
天使刚想点头，旋即迅速想起奥赛库斯那出了问题的视力，转而开口，轻声说：“……是我。”
奥赛库斯猛地绞紧手指，嘴唇嗫嚅了一会儿，有点犹豫地开口了：“那、维耶芙……？”
阿蒙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先摘下尖顶巫师帽，变戏法似的往里头一掏，将换上一身黄昏隐士会批发式神职长袍的维耶芙拎了出来。
“咦？”维耶芙疑惑地东张西望，两根由亚造亲手编织的金色辫子甩来甩去的。
那个自称祂父亲的古怪家伙帮忙梳完头发后，接了一个讯息就匆匆忙忙走了，临了把祂塞给了另一个看上去就很任劳任怨的奇怪天使，维耶芙眨眨眼睛，祂才刚刚摸到赫密斯房间里的黄金星象仪，还没偷到手呢！怎么眼前的场景又变了嘛！
“又是你！”维耶芙定睛一瞧，那拽着祂后领的卷发天使好眼熟，“快放我下来，我还没拿到送给母亲的礼物——”
正想哼哼唧唧开始耍赖的序列二天使一扭头，又瞧见阿蒙旁边那人。
咦？
祂当即停止挣扎，语调欢快地大喊：“妈咪——！”
阿蒙松开手，任由维耶芙扑腾祂的小翅膀往奥赛库斯怀里钻，看不清情绪的眼眸定格在祂们相拥的画面上，停留了好久好久。
“……”阿蒙别过脸，轻轻扯了扯嘴角。
……只有小孩子才会这样黏人，祂已经不是小孩了。
但是，想起小时候……阿蒙没来由地眼底发涩。
除了尚未出生时的蒙昧记忆，祂只有和亚当一起从石室内偷溜的那次被母亲搂到过怀里，然后……然后祂就长大了，神国骤变，亚当变成了如今的偏执模样，哪还有什么依恋可寻？
就在祂郁郁不平之时，身后忽然揽过来一双手。
阿蒙一惊，回头望去，正撞见维耶芙从神灵的长袍滑下去，一蹦一跳地跑走了，还偷偷摸摸对兄长做了个鬼脸。
母亲搂着祂，就像小时候，就像什么也不明白的时候，对人性一窍不通却能凭借本能渴求的幻想，温暖极了，像躺在秋千椅上，日光从叶间温柔地洒下来，晒得人昏昏欲睡。
阿蒙眨了眨眼，身形逐渐缩小，祂每矮一分，便往母亲的怀里更近一分，最后变成刚出生时的模样，被缺失了上千年的爱意完全包裹，仿佛在弥补过去的遗憾。
奥赛库斯紧了紧手臂：‘是真的阿蒙……’
比那个被奶水浸透的枕头要温热、柔软、可爱得多的阿蒙，是真实存在的阿蒙，而不是祂的梦游幻想。
‘真好。’
祂低下头，虽然眼前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但本能驱使着祂找到了幼崽的脸颊，轻轻蹭了蹭。
小婴儿的卷发太柔软了，奥赛库斯稀里糊涂的，感觉脑子又不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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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了。
‘我在哪儿？现在是什么时候？’祂有些昏沉，‘是第三纪吗？’
手里的小婴儿是阿蒙……那应该是第三纪吧？
‘对，是阿蒙，真是的，脸颊都瘦了点，我居然忘记孩子要吃饭了。’
迷糊的母亲下意识就要解开衣襟，给孩子补上营养，可那丝绸刚刚从白皙的肩膀滑下，就被一只熟悉的手掌拉住，堪堪悬停在半空。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这么大的孩子也有心思喂养呢。”那名颂声天使、那名“永恒烈阳”的喉舌，那以人类的躯壳承装恐怖意志的古老存在，笑眯眯地说着。
附身于神降容器的原初慢条斯理地从左手无名指上扯下一个秘银磨制的圆环，将丝绸衣襟穿过去，紧紧地扣好，将奥赛库斯的胸口裹得严严实实。
“我是否该夸赞梅迪奇的尽心尽责？嗯？亦或是斥责祂的胆大妄为？”
忙于各种事务，已经九年未曾回归神国的原初慢悠悠地说着，
“不如将祂驱逐吧，连带着流淌祂血脉的孩子一起，猎人血管里充斥的火焰太刺鼻了，要是点燃了神国的花海，那可不好办了。”
在祂提及“梅迪奇”时，奥赛库斯的肩膀猛地一颤，而听清后面的话语之后，祂颤抖得越来越剧烈，整个人随时要倒下一般，几乎是完全依靠按在肩头的那双收紧的手来维持姿态。
原初信步闲庭地绕着祂，转了一个圈儿，面对面俯身，将额头抵在奥赛库斯溢出薄汗的白皙额间：“还是说——你觉得先驱逐怀里那个比较好？”
祂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冷不丁往那藏着时天使的襁褓一探，却扑了个空，尔后对上奥赛库斯不知何时恢复聚焦的双眼——在祂宣告到来的期间，奥赛库斯已偷偷将阿蒙送走。
“好，很好，看来梅迪奇真是居功至伟，竟然治好了你的疯病。”恐怖的古老意志怒极反笑，将那空荡荡的巫师斗篷扯起来狠狠一扔，拖着奥赛库斯就往后殿走去。
一路挣扎却无力挣脱的虚弱神灵不住地溢出泪水，凭借着血脉相连的感应，祂察觉到维耶芙还在神国，但其祂的孩子们都不见了。
‘娜塔莉……’
被锁链扣住脖颈的瞬间，祂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祂有预感，梅迪奇不会回来了。
祂们都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