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地里,风吹得茅草摇曳,一窈窕少女挎着个竹篮,也不知作甚么去。
她步子行得快,身后那一丛幽幽萤火也跟着急匆匆地追,直至行至无人的沙岸,满地细沙在夜里白莹莹地闪,好似珍珠齑粉。
这身着襦裙的少女走至水边,湍急的河流不知缘何忽的平静下来,三丈内光洁如镜面。
“师姐。”那少女呼唤,取下竹篮往水中掷去。
眼见那竹篮要触及水面,谁料河水竟像扇门似的,从左右被人推开,分出一道无水之地,底下露出个极深的洞口,竹篮轻巧地顺着洞口坠下去。
少女静静伫立在沙岸上,跟了她一路的萤火飘到她身侧,嗡嗡作响,环绕着她上下翩飞,乍一眼是群蝶,细看却是群黄纸做的符箓,只是不知缘何撕扯成了这般细碎的模样,还用古怪的朱砂点上羽翼的装饰,夜里泛着微光。
不多时,洞口下传来响动。
一白发女修突兀地从中飞出,一手执剑,一手拎着那竹篮,篮内沉甸甸的,似乎装了不少鱼虾。
女修甩了下剑,从剑尖飞下几滴青褐色的血来,绽在白莹莹的沙岸上,好似朵朵青莲。
“师姐!”襦裙女子惊喜道。
那白发女修颔首,跨出一步,旋过身,与师妹并肩而立。
河下隐隐传来响动,那洞口已然坍塌,被分开的河水随之闭合,哗啦啦的湍流又继续奔涌起来。
师姐妹二人赫然是五年前随师父下山建立功业的青莲观一行人。
青莲观的道法确实玄妙,这些年来他们立了不少功,蓬莱给师姐妹都赐了姓名,还得了青莲双剑的名号。
年华飞逝,当年的小童早已长成,神采奕奕,满脸兴奋地搭着师姐的胳膊,问这问那:
“师姐,底下真是白沙洞?我就知道你能行,祖庭那群蠢物,回了蓬莱就该狠狠告他们几状!”
她们此行是奉蓬莱敕令,捣毁白沙河的妖魔巢穴,本来和祖庭的一行人一起来的,谁知那些人竟瞧不起山野出身的青莲观,不相信师姐妹二人卜算的结果,闹得不欢而散。
任由那群自恃出身骄横无能之徒带队,只怕妖魔多活一日,便多害百姓性命,左右这批妖魔道行不深,她们便自己夜里离了队,悄悄地沿着河道探寻。
随着年龄增长,当年的白发女修如今愈发沉稳,她收起挂着莲花剑穗的长剑,举起那竹篮,道:
“是在这,多亏你神行回蓬莱,找师父把他锁妖阵器取来,否则我也没法子把它们变得这样小,一次性收走。”
说着,摇了摇篮子,里头的虾蟹竟然个个生着人面,其状狰狞,口中淌着青褐的血。
大功告成,白发师姐也忍不住多话几句:
“师父这回炼器的功力发挥得不错,竟然是个竹篮,我还以为他又该炼成石槽、马厩之类大块头的玩意,那我怕不是得把河底挖个透才能出来。”
“那坏了!”师妹怪叫一声,“用那把青莲剑挖,怕不是废上三天三夜!”
说罢捧腹大笑。
习惯了她的插科打诨,等她笑够了,白发女修才轻轻拍了下她的头,又道:
“告状可不行,你我知道他们无能,难道蓬莱会不知?你可知蓬莱派我们来的用意何在?”
“为何啊师姐?”
“自然是给他人作嫁衣裳。等下别急着回去,先把这群妖魔封了法力,放到他们瞎猜的那块地方,明天好让他们抓。”
白发女修淡然道。
“什么?!”师妹惊得双目圆睁,刚要有怒意,却因眼前人是师姐,又变得委屈,急忙求她说出里头的门道。
白发女修叹气:
“你想想,你我这样的小道都知道他们无能,难道蓬莱会不知?因而才派了这轻松的活计。你再想想,他们是祖庭的人,又不像我们门户破落需要投靠蓬莱,为何接了蓬莱的敕令做事?”
见师妹低头不语,她接着说:
“自二十年前蓬莱攻破祖庭,明面上归属了蓬莱管辖,但他们的符箓和功力依然全靠从前的仙尊赐下,怎能信服蓬莱?
这批骄横子弟无能,但无能就是他们的好处,等将来蓬莱把他们捧上祖庭高位,莫说接管事务,就是要把供奉的仙尊也换成‘福生玄黄天尊’,还不是手拿把掐?”
师妹只是叹气:
“原来如此,就是可惜了师姐你的功绩,我总觉得你能像当年的玄鸟尊使那样少年成名的。”
白发女修微笑,带着师妹往回走,边走边说:
“玄鸟尊使是玄冥道宫嫡系,道法高深,我哪比得了她。况且要这些虚名作甚,咱们这一趟是奉命陪太子读书,难道蓬莱还会少算我们的功劳?”
“也是。”师妹哼了一声,“便宜那些蠢物了。”
她们走得极快,眨眼到了山间,放置好妖魔,贴上封印符箓,又往山下走。
不一会村镇渐渐进入视野,二人往里长的房屋奔去,此次出行的队伍正借住在那里。
“话说,师父近来如何?算算日子,我竟然有一年不曾见他。”白发女修忽然道。
“不就那样吗,折腾他不着调的炼丹炼器,还老是炸炉。”
女修莞尔:“听你评价好像不佳,不过单看竹篮,他进步还是挺快……”
正说着,她脸色忽然就变了。
师姐妹二人飞快对视一眼,同时拔出腰间青莲剑,双剑合璧,气浪如白练击出,贯穿房舍!
已是深夜,可里长家的房屋窗户漆黑一片,剑气激荡,如闪电裹挟雷霆贯入,电光石火间照亮夜空,那轰隆倒塌的房屋间,一只庞然大物浑身泥泞地爬出!
它似鱼非鱼,似虾非虾,身披鳞甲,狰狞可怖,百千对尖爪遍布躯体,几只最上面的尖爪正戳着那批勋贵子弟,一个个早没了生气,被啃得面目全非。
“蓬莱的道士?”
那魔物开口,竟说着朝廷官话,身形渐渐缩小,变为一面容端正的男子,
“修为不错,想来比这几个庸碌之辈更为可口。”
听它说话,尔后又见它不借助画皮,不念诵令咒,数秒之内便完成化形,周身毫无破绽,白发女修大骇:“悟道境?!”
‘悟道妖魔所过之处旱地百里,大多盘踞一方称霸,就是蓬莱的供奉长老都颇为头疼,可这里的白沙河水流湍急,何况白日里我看还风朗日清,行人众多,怎会生出这种魔物?’
正想着,她迈出一步护在师妹身前,谨慎道:“晚辈青莲观玄格。不知前辈有何事要办?”
“你怎知我是来办事的?”妖魔似笑非笑,“不怕我像吃他们一样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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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白发女修坦诚:
“村镇里的鼾声未歇,可知前辈连凡人都未曾打杀,所以得出此行需要谨慎。而前辈一个照面便能处理我们二人,却未曾动手,反而和我多话,还显露化形之能,恐怕有事要交代。”
“不错,”
妖魔目露欣赏之意,指了指散了一地的勋贵尸首,
“还算聪明,但你和师妹的分析错了。”
‘竟然一路都在它的视野之中?!’
她大骇,面上却不显:“还望前辈赐教。”
“蓬莱要换血祖庭,何须委婉周折?直接杀了,换一批人,连他们的闻道仙尊都降下诏令往后再无瓜葛,还怕几个老资历无能力的勋贵元老闹事?”
那魔物化形的男子负手而立,娓娓道来,
“还养着他们,不过是蓬莱的悬傀之戏还需要祖庭仙法传承的傀儡罢了。庸庸碌碌养到二十好几,送到各地蓬莱供奉,再由供奉悄悄抹了灵智,做成傀儡,往后驱驰做事堪称随心而御,岂不美哉?”
“……那我护送的这批人也是?”
魔物颔首:“不错。”
白发修士骇然而不知从何开口:“可是——”
“可是他们却被我杀了,是吧?”
魔物一笑,
“你又怎知我不是蓬莱的供奉呢?”
它右手一抬,满地尸骸登时爬起,恍若常人般行走,站定在魔物身后,好似一群听话的仆从。
“老夫魔物出身,手法粗糙了些也是在所难免,每每有新的傀儡肉身送来,我总忍不住啃上两口,尝个滋味,却也克制住了,不损坏到无法使用的地步。”
它倒也坦诚,但对面的修士显然吓得不轻,一个两个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是怕吓到你们这些小辈,平日里我才居住于白沙河底,又特意抓了几个小妖调虎离山,等你们出门才动手。蓬莱也真是,让两个二十不到的小丫头片子来押送作甚。”
“罢了罢了,左右事情已经办完,你们自便罢。”
魔物摇头,抬脚出了庭院,眼见要离开,忽的目光聚焦于白发女修发冠之下。
它眯了眯眼,似乎在确认什么。
这回换了身着襦裙的师妹护到师姐身前,警惕地盯着它:
“既然前辈也是蓬莱供奉,那若无要事,我们便先退下了。”
“我说过自便,你们自便就是,”
魔物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又没有拦你们,万一日后你们有谁也跃居高位,指不定还会共同做事呢。”
听它这么说,师姐妹二人僵着身子施了一礼,口中告罪,逃也似的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魔物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道:“有意思。”
“竟有和玄冥道宫上一任冥道人如此相似的鸟妖?还和一个傀儡姐妹相称……原以为只是蓬莱新生代天才的怪癖,喜好给傀儡安设身份,但现在看来她好像不知情啊……”
“听起来她那师父喜好炼器,怕不是个退居乡野的蓬莱隐士,拿小童炼了当弟子养?”
魔物细细思量片刻,摇了摇头,
“不像。未曾听闻哪位蓬莱供奉能炼傀如活人,还能让傀儡离身千里的。罢了,与我何干,若是真有这通天手段,我多说便多错,不如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