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赛库斯捏紧斗篷，双臂死死环抱着自己。
情况很糟糕。
轻薄的丝绸无法抵御夜晚料峭的寒风，他没有不死鸟的厚重羽翼，每一丝刚刚捂出来的温度都被毫不留情地带走。
一阵回旋的怪风突兀袭来，拨乱他的头发，奥赛库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尖被冻得微微泛红。
菲尼克斯好像遇见了麻烦。
奥赛库斯在海岸边等了它一夜，可那个聪明的不死鸟侍从销声匿迹，他望得眼睛都酸了，天边却再也没出现过它的影子。
尔后奥赛库斯就遇见了从巴格达来的逃荒队伍，被他们裹挟着一同流亡。
繁荣的城邦一夕之间被黄沙覆灭，城主征用了一批大商队，在精灵武士团的护卫下向临近的主城疾驰而去。
侥幸生还的民众跟在城主的车队之后，徒步追逐着车轮和马匹的速度。
奥赛库斯也混在他们中间。
到了晚上，观望到城主的队伍扎起营地，奔波了一日的民众才安心地停下来，却不敢走得太近或太远，只能一群群地凑在车队数百米外的位置，燃起篝火，喝上一口热水。
夜风中，有人小声地抽泣。
黄沙带走的不仅是房屋和财产，更是他们的家。
有很多人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永远地沉睡在他们背离的故乡之中。
“呜……”
倚靠在背风的树下，奥赛库斯长久地合着眼，却始终无法入眠。
哭声敲打着他的耳膜，降临以来第一次独自过夜，他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冥冥之中，奥赛库斯忽然有种预感，或许菲尼克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海浪翻滚的哗啦声伴随着人群中的呜咽，如怨如诉久久萦绕在营地之中。
今夜注定难眠。
——————
“怎么样，回信了吗？”
厚实的帐篷里，满脸褶皱的城主正焦急地催问着眼前的精灵斥候。
他只是个序列七，能够被外派到繁荣的巴格达，全靠这些大商队的支持。
商人的货船能带来源源不断的奴隶，在他的经营下，巴格达每年献给深水王庭的人祭典礼都是最出众的。
‘就差一个月！就差一个月今年的献礼日就要到了！’
城主面目狰狞地想着。
但现在全完了！
他的城邦有一半陷入地震撕出来的裂谷，另一半被黄沙掩埋！
他好不容易攒了一年的尸骨，现在连带着整个刑场——全被海啸卷走了！
“暂时……暂时还没有回信，他们的城邦好像也受到了影响。”
斥候不敢抬头，像个鹌鹑似的回话道。
“事到如今……只能暂且先去附近的主城避一避，然后再想办法集齐祭品。”
城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沉着脸坐下。
这时，一旁随侍的一名大商人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上前道：“城主先生，或许我们能从别的方面入手。”
“哦？”
城主掀起眼皮，认出这家伙是前段时间送了一批混血精灵的奴隶贩子。
连从小追随自己，几乎等同于半个养子的孤儿手下都能说卖就卖……是个相当阴狠的角色。
不过特殊时期，用一下这种人倒也没什么……
城主沉吟片刻，一挥手：“说。”
“大人，您还记得放跑我养子的那名客人吗？”商人上前，附在城主耳边轻声道，
“跟随在他身边的神秘强者——失踪了！”
“有这回事？”城主面露惊讶，心中猛然拔高了警惕。
动荡来得太突然，连他都忙着逃亡，这个商人却能关注到这些方面……
城主拿定主意，即使采用了商人的计策，他这个人也不能留！
商人观察着城主的神色，继续道：
“我在各地行商多年，偶然听闻过深水王庭的祭礼现场……风暴牧首们使用大量的盐蚀骨骼进行占卜，各个城邦每年送上的祭品就用在这个环节，但祭礼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步骤。”
大商人顿了顿，略微起身，见城主的耳朵下意识地追过来，他就知道，城主上钩了。
商人眼中闪过一丝狡诈，满意地弯起嘴角道：“那就是——贵族活祭！”
“贵族活祭？”城主双眼微微眯起。
他竟然没有听说过。
“是的，城主先生，在这个环节，各个分殿的牧首们会簇拥着大祭司，将今年掳来的其他种族的贵族推上祭坛，分割烹煮。只有容貌最出众者才能成为这一环节的祭品，因为精灵王会亲自投下注视。”
商人伸出食指，指向帐篷外的某个方向：“而您的队伍里……正好有这么个合适的人选——那位放走我养子的客人。”
城主脸色阴晴不定：“可是……他的身份……”
商人继续教唆道：
“他的身边能有如此强大的护卫，想必出身高贵，可您注意到了吗？他本人没有非凡能力！恐怕只是空有宠爱而得不到身份认可的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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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私生子嗣罢了！”
“那位强者失踪这么久没有消息，恐怕遇到了天大的麻烦，而那个客人背后的势力暂时没有露面，只能跟在您的逃荒队里——先生，这是神的旨意啊！”
“是风暴、是主在指引您——获得这个献礼的机会啊！”
见城主再也坐不住，商人露出古怪的笑容，补上最后一击，
“甚至精灵王，伟大的主，也很有可能注视到您！”
城主再也忍不住，腾地一下站起，向心腹卫队发出了召集指令。
——————
奥赛库斯在清晨的薄雾中醒来，他眨了眨眼，抖落睫毛上的露水。
以城主为首的一大群精灵正围着他。
“你们这是……？”
这个家伙怎么又跑过来找他？还龇着十八颗大牙？
奥赛库斯警觉地挪了挪身体：“你想干什么？”
现在菲尼克斯生死未卜，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城主搓了搓手，努力装出和善的笑容：
“我很抱歉，阁下。我竟然没发现您就在我们的队伍里！我是来邀请您到前头的马车的，以您的高贵身份，怎能屈尊步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伸手来拽奥赛库斯，但警惕的金发人类迅速避开了城主黝黑的大手，闪身到一旁，面色淡了下来：
“没关系，我自己走就行。”
见他不上钩，城主索性放弃了怀柔策略，冷笑着一挥手，高大的精灵武士们便上前将奥赛库斯按住。
“你！”
铁钳似的手臂牢牢扣住他的肩膀，奥赛库斯只能眼睁睁看着城主越来越近，然后一把掀开他的兜帽。
城主粗暴地掐住他的脸，仔仔细细观察了片刻，对可能有细小绒羽的鬓角和前额重点关注了一番。
‘好像没有不死鸟的血脉特征……’
城主思忖着，将奥赛库斯的辫子扯开，抓着金发检查了一番发尾，
‘也好，非直系血裔更不容易遭到不死鸟的报复……’
他松开了手，人类白皙的脸颊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印，长发凌乱地披散在斗篷外面，颇为凄楚可怜。
“看住他，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他受伤。”
自以为大功即将到手的城主示意卫队将奥赛库斯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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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水王庭，精灵神宫。
每天都很暴躁的苏尼亚索列姆忽然打了个寒战。
灵性直觉疯狂提示着，祂似乎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