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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第79章 炽夏

作者:荒台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含璎拿了钱袋,转身便走。


    游菀下了榻,疾行几步追至门外,倚着门框抹泪道:“我与妹妹总归是至亲姐妹,当真老死不相往来么?妹妹心中有气,只管冲着姐姐来,只是万莫不理姐姐。”


    含璎冷笑,“游三娘,你打甚主意不妨直说,你既已下手要我死,莫不是还指望我信你的鬼话。”


    游菀凝眉,怔怔道:“妹妹误会了,姐姐怎舍得要妹妹死?只不该为恶梦惊扰,一时鬼迷心窍想左了,犯糊涂,伤了妹妹的心。”


    含璎没听她往下胡扯,转头便走。


    游菀追了两步,“妹妹,你姐夫今岁秋闱,妹夫满腹才学,不下场试试么?”


    依着大夏朝律例,应考士子须在学堂修习一定时日,算算日子,周从寄在学堂时日已够。连游成器、陆子琤都急着科考,周从寄不知为何至今没动过心思。


    含璎瞥了眼游菀,她尚且没急,游菀急什么?她特地找她来,便是为了劝她叫周从寄应考?


    游菀故作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妹夫若得高中,妹妹便算熬出头了,妹妹过得好,姐姐心中的歉疚才可稍减,才可安心些。”


    含璎冷哼道:“不劳三娘子费心。”


    次日周从寄回来,含璎问:“夫君为何不科考?”


    周从寄似是被她问个措手不及,放下阿豚的习字纸,想了想,与她道:“若在官学往上读,日后或可免解试、省试,更有甚者直接入朝为官。”


    含璎狐疑地眨眨眼,听着倒比应考还好。他既已有打算,她便不再多问。


    游菀此番多事也不知安的什么心,若说是为她好,她断然不信。多深的恨意才会想置人于死地,这般恨意如何又能轻易消解?


    她想起去岁阿豚被掳走,不免留了个心眼,叫行明将阿豚看紧些,不许阿豚一个人出门。


    游成器若贼心不死,还来秋闱,指不定会故技重施,不过此举未免太过冒险,换作是她,断不肯这般鲁莽,付些酬金雇人代笔,还更稳妥。


    过了六月,竟真在府城见着了游家人。


    含璎认出两个上街采买的游家仆从,二人知她与游家闹僵、断了往来,游家甚做派众人心知肚明,因而见了她俱是讪讪地赔笑。


    在晚莺楼看见游成器更是吃了一惊,游成器瘦了好些,换了个人似的,原本胖大的腰身足足小了有两圈,一双眼瞧着都比往日大。


    他在楼上雅间,两手各搂了个花娘,挨个饮下美人喂到嘴边的酒,席间除他之外,另有几个锦衣纨绔,聊的俱是风月床笫玩乐之事。


    含璎撇撇嘴,转身下楼,若叫这等货色登科为官,简直没天理了。


    府城六月热浪似火,便是站着不动,汗亦如雨下。


    阿福白日蔫头蔫脑,吐着舌,趴在门槛外纳凉,阿花一双眼眯成两道细缝,亦是神色恹恹,直等到日落后在廊檐下泼洒些凉水,吹点风,才活泼些。


    夜幕星子繁密,廊檐下铺簟席,含璎几个坐上去,摇着蒲扇,桌几摆盘瓜果,阿豚只着件七分长的夏裤,光着两只胖脚丫,捧着甜瓜,在簟席上与阿福捉迷藏。


    行明大马金刀地坐在院门外,常是一声不响,和尊石像似的。邻家顽童见了他都绕着走。


    含璎将每日开张的时长缩短,过了晌午便打烊。倒没耽误生意,每日进账只多不少。


    天热,大点的馆子生意反而更好,因室内置了冰,有凉气儿,好些食客便是为着避避暑气也肯进来歇歇。


    含璎走访了几家戏楼、茶馆,不费甚力便谈成了好几单,一则寒记如今在府城不说人人皆知,也算得小有名气,再则掌柜早有耳闻,城中已有不少馆子在寒记订了货。


    府学到底是没成,新来的教授为人刻板,不喜学生耽于享乐。学生自姜郎君处得知多买价钱便宜,便时常凑份子一道买,推姜郎君出来与周从寄说,由周从寄捎去府学。


    倒是栾家郎君所在的书院,与寒记下了每旬送一次货的单子。


    栾家那管事李伯每回来都买白玉鸡爪,白玉鸡爪已取代虎皮鸡爪,成了他家郎君近来的心头好。及至出了黄玉鸡爪,那白玉鸡爪又有失宠之嫌。


    有黄玉鸡爪还是多亏了游芙。


    游芙着人捎来一筐枸橼,含璎起初发愁用不完放烂了,行明在前院挖了个地窖,含璎索性给游芙去信,又要了一筐,顺道给她一瓶蜂蜜枸橼酱。


    两日后,寒记铺子里便多了一笸箩黄玉鸡爪。


    敢于尝鲜的头批食客口风甚紧,对那没尝过的只字不提,每日悄默声地一早赶来排队,甚或有因前头食客一口气买光剩下的,惹得后来的不满,险些大打出手。


    在寒记订货的各家闻风而来,因食材难得,含璎没就应下,将供货价定得比散卖略高,各家竟都没犹豫,照价订了。


    整个六月,寒记门前无一日不是一早便排起长队,甜咸饭团、隔壁谷娘子的馄饨都捎带着多卖了好些。


    含璎买了冰,售卖冰镇过的蜂蜜枸橼饮子,但凡路过的,鲜有不买一碗尝尝的,单这饮子半日便能卖出上百碗,一碗六文钱。


    谷娘子眼红不已,琢磨着寒记怕是又要开分号了,抑或换个气派些的门面,她原道这铺子风水不好,怎知短短数月寒记便有此造化。


    再一琢磨,寒记卖的俱是别家没的,不像她,寻常馄饨罢了,城中有的是善制馄饨的厨子。


    含璎盘了盘账,进项比她当初预估的多得多,再有些时日,去都城开铺子都有指望。她心口怦怦直跳,耐着性子,又算了一遍,没错,这还没算上宝葵送来的。


    阿娘当初在都城的铺子只是乌绫巷一个小档口,饭馆一直没开起来,现下想想,除却都城样样价贵,阿爹手松难攒住钱,兴许还有旁的缘故,以阿娘的本事,不至迟迟开不起馆子。


    含璎搁下笔,坐在桌前发呆。


    阿娘似乎始终存有顾虑,并未作长久计,宁可将钱存着,还时常告知她家中钱款存于哪处。阿爹则偷偷与她说,若有一日阿爹阿娘不见了,游家会照顾她。


    他们难道早便预料到会离开?阿娘那远得仿佛永远走不到的故乡,究竟在何处?


    含璎满腹疑惑,可惜已无人为她解惑。


    她原只打算在岩宁县开个小饭馆,如今却到了府城,此前她尚不敢想有朝一日重回都城,让阿娘的寒记重新开张,现下看来似乎并非全无可能。


    因新增了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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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爪,每日订货量又大了许多,除开自行取货的几家,仍有些需上门送货,林帛儿琢磨两日,画了个路线最短的送货图,省下好些工夫。


    行明整日在外头跑,晒得黝黑,身上倒是结实,若不是剃了头,倒像个魁梧挺拔的武人。


    便是这般壮实的人有一日却倒在了家门外,含璎几个吓了一跳,原来是中暑。好得倒也快,歇上半日便缓过来了,要喝含璎熬的桂花乌梅饮子。


    次日一早出门,就见一辆牛车停在门外。


    含璎背着两只手,走到他身旁,笑道:“雇了辆牛车,每日一早上门接你,如何?”


    行明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将打包好的吃食往车上放,正准备出发,含璎叫了声“等等”。


    林帛儿急急地从堂屋跑出来,肩上扛了根挂了寒记招子的木杆。


    “绑在车角。”


    行明瞟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接过去绑上了。


    这日起,府城总能见着个高眉深目的缁衣僧人驾着寒记牛车,穿街过巷地送货。


    含璎、林帛儿早不称他师傅了,只喊他和尚,只阿豚恭恭敬敬地仍喊他师傅,偶尔他心情好,也肯叫阿豚坐在他臂弯,乐得阿豚直拍手。


    林推官常是自己来买鸡爪,不叫正儿来了。


    林帛儿已放下对他的心结,与她阿爹阿娘也说开了,二老颇是开明,大抵林推官也替她说了好话,许她留在寒记,亲事慢慢再议。


    林推官时常受二老所托捎来几幅郎君画像,林帛儿挑得认真,还与含璎商量,有过几个顺眼的,据说品行学识亦好,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林推官探访过,俱有些难以言说的短处。


    这亲事不免耽搁下来。


    这日天气极热,风里都夹了火星子似的。


    含璎正打算收摊,来了个瘦骨嶙峋的老翁,枯瘦的手上拖了个同样骨瘦如柴的老妇人,想买碗水喝。


    因见二人旧衣上打满大大小小的补丁,没收钱,叫林帛儿给他们倒了两碗蜂蜜枸橼饮子。


    老翁连声道谢,只要了一碗,与那妇人也不坐,就站在条桌前喝。


    他双唇干涩,在碗沿抿了抿,浑浊的双目中淌下泪来,形如枯树皮的苍老面颊上沟壑纵横,“老朽活了一辈子,从没喝过这般香甜的饮子。”


    老妇人依样抿了一小口,又是点头,又是抹泪。


    含璎请他们到棚底下坐,躲躲日头。


    老翁摇头,端着碗,背过身去看了看,转过来问:“小娘子生意可好?”


    含璎笑道:“尚可。”


    老翁与那老妇人彼此看着,良久似是叹了一声,沿着碗边吸溜了一大口,随即将碗给了老妇人。


    妇人哆哆嗦嗦地接过碗,往嘴边送。


    含璎觉得二人有些古怪,正巧行明送了货回来,见那老翁脸色发青,眼疾手快地打翻了妇人手中的碗。


    再一看,那老翁已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了。


    含璎怔愣了一瞬,忙去查看那老翁,怎知他猛地抽搐几下,眼一翻,便不动了,伸手一试鼻息,已然咽气。


    老妇人呆呆地看着空碗,目光移到老翁尸首上,腿脚一软,立时伏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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