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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倾城

作者:妙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哥,我想给你说件事儿。”


    “三妹,你有什么事儿?”


    “大哥,你以后要多关心关心我这嫂嫂,好吗?尤其是她嫁到咱们家以后。”


    “喜喜,你怎么突然?”


    “……”


    依旧是一干和尚道士的打钹摇铃诵经声。白幡垂挂,纸钱纷飞。满眼如雪缟素。


    在为梅子舟送殡安葬的路上。宋喜喜因忽然想到什么——她应该是在想,按照《罪笛记》话本里的故事剧情走向。


    大哥宋时璟,将会在陆弦章一步步诱使下,干出诸如杀妻灭弟,丧尽天良的狼心狗肺事。


    可大哥宋时璟为什么后来会杀妻?那陆弦章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蛊?


    再看大哥宋时璟的儒雅气质模样,他为人温润恭良,谦逊有礼,如春风暖阳般人,对谁都很柔和,神清骨秀,气质蒹葭玉树。


    又再观喜喜那未来大嫂,虽生得不是赛西施,美王墙,也是温柔如兰,恬静如冬湖暖风,也似月光里的一汪碧波清泉。


    宋时璟听闻此言,心中微感诧异。


    老实说,他和那梅映月相见也就一两面,前年仓促之下聘订婚约,也谈不上多么感情深厚。


    同时也深知他那未来妻子梅氏品貌不俗,人也善良。且说这次岳父丧葬一事,他了解到喜喜在梅家——帮了自己未来媳妇不少大忙。


    还知道,她帮梅映月怼了她后娘,出了不少气,私下甚至偷偷送了些首饰给梅映月。


    宋时璟对喜喜说不出的感激。


    她帮梅映月,自然也是在帮他这位兄长。


    他向来待人周全宽和,若是梅映月嫁来后,自然不会亏待薄情对方。


    “三妹,谢谢你!大哥懂得!”


    宋时璟心中说不出好生温暖宽慰。只当喜喜是真的变了吧。变得脱胎换骨了。


    变得他自己都快认不出了——这还是曾经那个印在他脑里,嚣张跋扈,刻薄歹毒的三妹吗?


    宋时璟轻扯嘴角,颔首笑起来。


    眼帘里纸钱如蝴蝶纷飞。


    彼时彼刻,老四宋时宴也正走在他兄妹二人身旁。


    那宋喜喜和宋时璟的交谈对话自然是听见了。


    宋时宴心中的迷惑纳闷越发更深——


    甚至,他想起了那天在喜喜的闺房,不慎瞄见她纸上写的一些什么乱七八糟鬼玩意。


    “将他酒里下迷药,强拉其入闺房内帷发生猪狗禽兽不如的乱/伦之事……”


    “宋家是整个民族国家、朝廷百姓的千秋大罪人……”


    他眸底隐藏不住愣怔困惑。


    心忖,这臭娘们肚里藏了一尊什么金佛,到底卖什么关子。


    居然连他都看不懂、看不清楚了。


    *


    这次前来为梅家送葬吊唁亲友,除了宋家一干人,还有梅子舟生前知己同僚,门生故旧。梅子舟为护太学生请命死谏,自然也少不了被他恩惠的那几个太学生们。宋渊的另一亲家、宋时简未来岳父苏庆山,也携着小女苏文蕊来了。


    除此,那些太学生们中又不免混迹几个前来应酬唱和的轻薄浮浪子弟。


    “都说这临安城美女多,这梅大人一死,倒叫咱们今儿几个饱了不少眼福啊!”


    “……”


    “这话正是!你看,那头簪白花、身穿孝衣的梅家千金,端的长得是风露清愁,楚楚袅袅;对了,还有那位苏家小姐,听说也许给了宋家某位公子,此女身材苗条袅娜,弱柳扶风,据说能诗绘画,还是个大才女!”


    “诶!要说咱们这京里最最有名才女,这苏小姐算得什么,不知兄台你听过一首诗没有——这传说呀,在宋家某位小姐仅十二三岁时候,那宋渊宋大学士有个损友给他寄了一首高深莫测、古里古怪的长歌,想故意刁难他……”


    “嗯咳,那歌词儿是这样写的,‘鹧鹧鸪鸪啼啼时时有有思思秋秋来来菊菊花花开开凋凋零零叶叶落落枝枝乌乌鹊鹊相相呼呼唤唤湖湖畔畔……”


    “咦?”


    其中一个浮浪子弟笑道:“这写的是什么鬼玩意儿?”


    另一浮浪子便戏谑叹道:“正是呢!兄台,你说这写的是什么鬼东西?这东西后面还有一大连串,我就不多举例了。那宋渊宋大学士看得,直搔脑门怎么也看不懂。可你猜又怎滴?”


    “……”


    “宋大学士家有一位小姐,把这些词儿拿在手里一看呐,马上念道:‘鹧鸪啼,鹧鸪啼时时有思;有思秋来菊花开,秋菊凋零叶落枝;落枝乌鹊相呼唤,乌鹊相呼唤湖畔……’整整一千字的长诗大赋呢!”


    “当时把那宋大学士喜得,整个学士府都知道了。甚至连圣尊都知道了!”


    “所以,要说这临安城里的头一位才女,便是宋府里的那位小姐了!”


    “咦?果真的?如此说来,今儿倒要趁此机,让俺好好瞻仰瞻仰,这临安城第一才女,宋家小姐到底长什么模样?噗!兄台,别是这位宋小姐内中锦绣,长得皮肉粗糙吧?”


    “……”


    几浮浪子弟口中戏谑声不断,一壁说着,就要来细瞧宋家学士府有名的才女小姐——


    究竟是哪一位?


    活该也是凑巧,几个浮浪们嬉皮笑脸,拐弯抹角,想尽办法主意打听,却不想,竟打听到宋家四公子、宋时宴头上。


    “哦?几位是想瞻仰瞻仰我府上三姐风采吗?”


    宋时宴故意轻挑嘴角,扬眉弄眼卖弄关子。“诺!便是她了!”


    他有意朝宋喜喜正所站的方位一指。


    *


    宋时宴这番目的心思倒也简单。


    主要有二。一则,纯属捉弄。


    想让宋喜喜当场出糗。回忆他前世作为陆弦章,含恨而死,幽冥地下灵魂飘飘荡荡,一直不得渡亡解脱。忽一日展眼醒来,竟发现自己魂魄附着于他仇人宋清平后世子孙——宋时宴身上。


    醒来后,原身的诸多记忆也随之如浪潮滚滚而来。


    这宋喜喜便是记忆中之一。


    他从原身那里提取并推测到宋喜喜对自己这“亲弟弟”不安分变态心里,是要有意成全成全的。动机目的也十分明显。引诱宋家人丑事乱/伦,伤风败俗,闻名全京城。


    而宋喜喜这脓包二五眼,乡野市井出生,一身的糟点缺陷。


    虚荣,粗鲁,庸俗,心胸刻薄狭窄,易爆易怒,和市井中的泼妇没两样。


    宋时宴轻蔑勾勾嘴角。心里冷笑。


    这宋喜喜素来对宋珍珍各种嫉妒憎恨,这下,让那几个孟浪轻浮有意去招惹挑逗,又不知会如何引起对方的丑态来。而他就只等着看好戏。


    又不过,观宋喜喜最近很多不对劲地方,前前后后,竟是判若两人,也并无从前那样跋扈轻薄夸张——故而所以,这倒是他的目的意图之二——试探。


    “大哥。”


    宋喜喜有意碰碰旁边站着的宋时璟,对其使个眼色。


    可怜喜喜,浑然不觉在她背后的宋时宴不怀好意心肠。


    也不知后还有几个浮浪儿正挤眉弄骚、舞之蹈之朝她方向正摇摇走来。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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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身穿墨绿滚雪白兔毛边风衣大氅,云髻高挽,青丝鬓旁簪两朵灿黄冬菊。


    那梅子舟所选墓地恰好正位于西湖旁的西泠桥旁。


    远处是云岫薄雾,夕照古塔,湖水轻荡,风烟恬净。


    近处山坡白色茗花团团簇簇盛开,如扯下的朵朵云丝雪棉。


    墓旁松如针细,白杨青绿。


    烟火呛人,一番纸钱焚烧的熊熊火光中,梅子舟棺椁已入土下葬。


    纸马,纸人,纸房……一样样推入火中,那梅映月穿着雪白孝衣,早已哭得跟个泪人似。不到三岁,她母亲早逝。如今,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亲人也说没就没。从今往后,前途渺茫,孤苦无依,不可谓不更加哀痛心伤。且虽然这墓穴里所埋葬的爹爹,对她从来关爱太少,更兼是一向重男轻女……


    可到底是她亲爹啊!


    “父亲,父亲……”


    梅映月边喊,哭得嘶声力竭。


    宋喜喜本来是想要去搀扶安慰对方的。


    转念一想,便不禁悄悄碰碰她大哥宋时璟衣袖。“大哥,你快去吧!”


    她提醒着说。


    宋时璟一时愣怔,没反应过来。


    宋喜喜努努嘴,朝梅映月方向。


    宋时璟方才明了。点点头。


    “梅姑娘,老泰山已乘黄鹤去仙游,如今,你当要好好保重身体,节哀顺变呐!”


    宋时璟上前将未来媳妇小心翼翼,温柔搀起。


    两人四眸相对。


    因都十分生涩腼腆,且宋时璟更不太懂那儿女情长,说完这句,竟也不知该怎么宽慰才好。


    梅映月一点红早已从耳根慢慢浮起。她胸口紧缩,忽然一荡。“谢,谢大公子。”


    慢慢起身,低眉宛转,竟也不知该作何答才好。


    边拭眼泪,心绪如浪潮般澎湃滚涌。


    宋喜喜搓着手,天太冷,看见宋时璟和未来大嫂这一对,四眸缱绻,说不出含蓄婉转。


    她是多希望这俩璧人以后千万可要好好的呀,恩恩爱爱,白头偕老一生,别出什么差池!


    想着,又是提心吊胆,一时五味杂陈,好不紧张心酸。


    嘴角还是浮起一缕希冀柔和的微笑来。


    那几个浮浪子弟恰好看见此情此幕,侧脸观望。


    宋喜喜这抹笑竟说不出倾城艳丽动人。


    仿佛周遭的湖水烟波,西湖美景,全都统统随之失掉颜色。


    当场惊愕。


    一个浮浪随即叹道:“当真是,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分。”


    另一个也匆忙接口:“香靥凝羞一笑开,柳腰如醉暖相挨,日长冬困下楼台。”


    “……”


    随后统一摇头晃脑,惊艳赞叹:“美!真是美!太美!太美!”


    “……”


    贱不兮兮,便要上前想法来搭讪。


    浮浪们一壁前走,又想把宋喜喜再看仔细真切些,并说,这侧颜绝美,但不知正面如何。


    偏宋喜喜因一阵风吹来,纸钱烟灰不慎落迷了双眼。一声呛嗽,忙欲掏出袖中手绢儿来揩。


    浮浪们一路蹁跹摇摆,想尽办法要看正面。


    奈何无论走至哪方向,宋喜喜始终将身背对回去。


    浮浪们往左,她往右。


    浮浪往右,她便往左。


    浮浪们终是心急火燎了,其中一个,再忍不住,“宋小姐,眼睛里落了灰,若不嫌弃,用在下的帕子将就着擦擦?”


    “……”


    宋喜喜霎时被惊了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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