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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力失力得

作者:谋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随后三日,应狩一直流连在抱璞守剑宗。


    这位无所事事的仙人故意等到第三日快过完了,容情和凤军队伍已经走得很远之后,才重新回到苏时倾的榻边。


    幽幽凝视着苏时倾每况愈下的躯体叹息:“今日怎得更虚弱了?此前还能勉强元神出窍,现在竟是连这点力量都不剩……我本不该多管的,可谁让你我相识一场、你又是冼夏神尊的得意传人呢?”


    应狩一个人孤零零地嘟囔着,絮絮叨叨之际突然瞅见那个乌漆嘛黑的废弃法器聚魂匣,不由得失色大惊!


    引一缕仙气探视聚魂匣匣内,应狩此时才感知到了容错将军的灵魂:“这?竟是凡人的剩余魂魄,在不放弃地护佑着你!”


    感叹之余,应狩心下大受震撼,喃喃说着:“自愧不如。”


    应狩又放下了聚魂匣,只是紧接着,想离开的步调竟又被容错的灵魂曳曳拽住。这缕自身难保的灵魂,居然不死心,在恳请仙人救救苏时倾。


    应狩不忍心忽视,对着灵魂说实话:“救醒苏时倾当然可以,我也乐意。只是救醒他之后,他浑身的神力都会消散的。苏时倾会彻底与冼夏断链,只能回到那个能力平平的他。”


    灵魂的挽力不见消减,似乎并不为此为难。


    容错替代苏时倾做出了回应选择。


    应狩视线游离,替床榻上躺着的呆子欣然:“苏时倾,在乎你的人,不会介意你是平凡、还是有能力。只盼望你好好活着,寿岁长。”


    算是应允了灵魂的请求,应狩终于念诀,用仙力分离掉弑仙诅的缠连、断开冼夏的印记与气息——才堪堪护住苏时倾的性命,救他转醒。


    “希望冼夏神尊不要怪责我才好。”应狩也不知道冼夏会去哪里,当下能救一个算一个吧。


    苏时倾是猛地坐起来的。


    突然的起坐使他头晕目眩,可他顾不上为自己操心。


    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匆匆捧着聚魂匣探看。得知容错仍有灵魂尚存,安能淡定?苏时倾迫不及待地再求应狩出手:“救救容大哥,好不好?应狩仙人,拜托你、求求你!”


    不是应狩不救,而是逆天的事务,应狩真的没办法。


    见应狩心虚躲闪,苏时倾把一切的罪责拦在自己身上:“是我彻底害得容错失去复生的机会,对不对?”


    “你已经尽力了。不是你的错。”


    容错的心愿完成,准备在苏时倾察觉不到的时隙里,悄悄逝去。


    舍得永别,也是勇气。


    苏时倾自责之后,忽然又惦念起昏睡中的事情来,话锋骤转,嗔怨便怒火:“我让你护卫容情,你缘何不跟随她一块去战场?守在我床榻边做什么?”


    心焦让多余的怪罪更没道理。


    好在应狩脾性好,忍得了苏时倾的不可理喻。


    苏时倾却耐不住应狩每每不回应,思量着外人总归靠不住,想自己前去,于是掀开被子就一根筋地向外面冲。衣服都忘了换,毛毛躁躁地冲出屋门之后,他狼狈地摔倒在地。


    “冼夏。冼夏?”苏时倾摔得可疼,疼时不见神息暗运护身,才后知后觉神降之力已然尽数消解,往后再没有非凡的参谋和神力助他。


    不少内外门子弟守在这间院子里,见到苏时倾仓皇摔倒,争着过来搀扶他起身:“时倾你还病着,回屋好好休息,得休养才是啊。”


    “冼夏?冼夏!”茫然的呼唤显得尤其声嘶力竭,苏时倾怀恨怨怼冼夏怎么最该在的时候,消失不见了。


    罢了!战神尊不在便不在,他要去京都、要去前线,要去完成自己在乎的一切一切!


    内外门中的子弟众怎么会猜不到苏时倾的意愿呢?强控着苏时倾、锁得后者牢牢的,无论听到何种恳请、何种诉求,都不愿意纵容苏时倾玩命。


    “好——我不去。可你们总得告诉我,京都怎么样了?前线怎么样了?是胜?是负?”苏时倾挨个摇晃子弟们的肩头,子弟们偏头不敢与他直视。


    强捺着欲念,苏时倾竭力镇静,被围护着送回屋内。


    应狩看在眼里,没有帮衬。


    苏时倾不是迂腐的人。他知道没有力量,即使去了前线也无用。于是开始安安静静地想办法,想着如何再次拥有足以帮助容情的力量。


    不求定天下、不求除妖邪,堪堪能得到帮衬上容情的力量就足够。


    可是,能有这样的办法吗?


    月上梢头,无心入眠。苏时倾守着星星,冥想到天亮。担忧的心绪总不安生,频频侵扰他的思路,又让焦虑倍增。


    “应狩。”苏时倾知道地仙在,这回不激动,是思来想去后的诚挚请求,“我想恢复力量。如果恢复不了,也想重新得到力量。”


    “只有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多么现实的结论。多么遗憾的处境。


    应狩看在眼里,没有回音。


    苏时倾并没有因此绝望,仙人不回应、才是正常的道理。他好似已经想到了自己的路子和办法,坚定着心意放狠话:“无人帮我、无人信我,我便自己想办法。”


    堕仙楼能用奇技阴巧召神,那他苏时倾也能!


    哪怕是万劫不复的代价!


    晨光仍半藏半掩,苏时倾趁着这个时分,轻轻悄悄打开屋门。


    守在外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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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弟以为苏时倾安静了一夜,是不挣扎了,所以各自寐着、安神休憩。


    苏时倾的步子比任何时候都要小心,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冰雪路上留下他的足迹,步步深邃、步步惊心。


    他出至百炼成钢院外,深深怀谢鞠躬;他途径敛心化玉院前,忱忱感念再拜。接着,正堂前、校场中皆留下仪式印记。最后终于踱到抱璞守剑宗正山门外,双膝跪下,郑重叩谢。


    上阶的坎恒难,下台的路总苦。


    天命要苏时倾把难和苦都尝遍。苏时倾没有记恨,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这么光明正大、又偷偷摸摸地行至灵宝山下,苏时倾要去的地方,竟是战后萧索幽寂的乱坟岗。


    多谢谷牧城总爱穿红衣,在乱坟岗里也数他的尸身最显眼——苏时倾要找到,并不难。


    双手合十,对着谷牧城叨了声不情愿的“抱歉”。而后苏时倾干脆利落地扒去红衣,找着谷牧城之所以能够召神的蛛丝马迹。


    谷牧城不会给答案,但是他身体上遗留的痕迹可以告诉苏时倾很多很多。苏时倾很快发现了谷牧城召神的秘密。


    就和此前谷牧城勒使容错噤声的方式一样,召神的办法也是画咒符。不过召神的咒符要繁琐得多,也隐秘得多——至少谷牧城是将它画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苏时倾的眼睛记住了咒符的画样,但是双手却伸不到身后去为自己临摹。他是拿着石头倒着割划的,气力到一半便中阻了,勉强画出两道不破皮的红痕,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其实背后原本的奴隶烙痕,和召神的符样很相似。苏时倾想着再加几笔,一定能实现所想的愿景的。


    烙痕再痛一次、再痛多少次都没关系,他不介意了。


    应狩看在眼里,不帮是不忍心、帮也是不忍心。再看不下去苏时倾的自我折磨,地仙闭着眼睛,终究施展术法成全了苏时倾的愿望。


    连神仙都谓叹苏时倾的勇气:“有的人天生自由,却自甘堕落成被驱使的傀儡;有的人囚困中谋生,却终了蜕变成顶天立地的材人。”


    背后增多的划痕终于成就了召神的咒术,可苏时倾心间的灼烧感远远比皮肉的刺痛来得更激烈更残忍。


    不幸之中的幸运是——


    他没有召出死透了的娣玟、亦没能召回迷踪无迹的冼夏。召神不成功,但神力在重新丝丝缕缕凝聚,如苏时倾愿望的那样回拢。


    背后的伤痕受神力急速治愈,凝结成覆盖住旧烙痕的新的金印。


    谁都不能再说他曾是奴隶。


    他彻底蜕变,成了不再卑微茫然、不再迷途弱小的——自己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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