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诅字字狠毒,用尽了岳冥泉生命最后的余力,声音似乎也像化作刀刃,将苏时倾从这世间剜除。
用尽了余力之后,岳冥泉终于死去了。死去后的模样怪骇人的,眼眸子仍瞠得浑圆,有几分死不瞑目的意思。
苏时倾本不想多动作,但是身上已经被植种凶诅,他实在越想越气。于是怀恨地扒拉了带火的木板木柱,让它们覆在岳冥泉的尸身上。
泄愤得已属克制,因为泄愤实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结界在岳冥泉死后,渐渐淡化消除了。看来施展的术法会在施展者死去后匿迹。
苏时倾忍着浑身不适,缓缓踱向火场外围。
“结界已除,请诸位抓紧时间灭火。看看还能不能存留些证据或遗物,给死者家属们留些念想。”苏时倾的思绪尚还清晰,能叫防火署士官和府衙衙役处理后事。
但面前的一干人等,却无法做到和苏时倾一样淡定平常。
他们抱持着距离,怀惊怀惧地望着苏时倾,不敢上前。其中有姑且算胆大的一位两位,颤着音问话:“小苏大人,您还好吗?”
听到这般问,苏时倾才低头看自己露在外的胳膊与手——
也不知道弑仙诅究竟往自己体内植入了什么?肤表一直在踊动,催化大大小小的血管青筋暴起。苏时倾再摸摸面上颊肉和五官,触感都有异状。
他估摸着此刻,自己应该是没有健康人的模样。
笑得牵强又难看,苏时倾随后选择了避开人群,挑曲径偏廊离开火场周围。
一干人等看他走开,虽然心下深感歉疚,但终究鼓不起足够的勇气去安慰这位帮了大忙的小苏大人。面面相觑后,将情绪倾注在救火上,希望用完成指示的方式尽可能地回报。
在无人探看到的角落屋后,苏时倾特地避得远远的,松懈紧绷地神经、倚靠在屋墙边。轻轻存气,想回识海找找冼夏,可糟糕地发现神识疲劳零散,一时间竟无法再专注。
冼夏的神息显得微弱,恐怕也被弑仙诅折腾得够呛罢?
没能找到依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苏时倾只能重新借助已有的术法的残存力量。《清心曲》和《随愿曲》轮番默念,此时后一首心法要比前一首堪用些许,但抑制凶诅的效果仍旧有限。
血管和青筋不再骇人得踊动了,但是肤表转而变得冷然青白,一副缺血少气的病态样。
苏时倾只好用笨办法,拉拉折叠的衣袖,能遮盖一点儿是一点儿。
来回得度量,觉得应该看不出太大异常了,他才重新抬步、去找容错容情会合。
被植种凶诅的时候不害怕,反而要和容错容情再见面时,开始觉得忐忑不安了。
那兄妹俩在屋内,屋门离得不远,可能是专门等着苏时倾,所以门扉敞开着。
容错劈击的手刀讲究了分寸,并不很重。
容情此刻已经恢复,苏醒平静下来。她腰后垫着棉枕,眼睛巴巴就看着苏时倾进门,既期许、又害怕、也欢喜。
苏时倾走近几步。
“你再过来些呀!”容情却要他再近些。
不安感更甚,是极其不愿意被发现伤势的心虚。
可苏时倾还是继续往前了,方才容情惶恐的模样令他心疼,此时不愿强拒。
意料之外的是,容情趁着距离缩小,张开双手就揽住他、抽抽噎噎地哭了:“我以为,你也要消失在火海里,也要死掉了。”
泪珠颗颗滑落,成丝成串。
苏时倾忙不迭快哄:“我这不是没死嚒?别哭、别哭哇。”
容情哭得更娇:“曾经我已经失去过挚友,现在,可不想连珍视的唯一师弟也失去。”
容错一直静静在侧,并不多话,但与容情保持同立场。
被惦记着,苏时倾自然欣悦。
要怪他贪心不满足,克制不住地还想要更多更近的名衔称谓。
一时间没小心,任由容情揽着,却揽出麻烦来了。
“你怎么那么冷呀?”容情察觉出苏时倾体温的异常,“是不是刚刚和堕仙楼密探交手的时候,受了伤?”
苏时倾这时候想退撤,却迟了。
他被容情双手死死拽着,没有可能离去的机会。
只好善意欺瞒道:“连血都没流,哪儿有受伤?”
“那怎么……”
苏时倾抢着回,担心容情问得多,自己瞒不过:“耗多了神息,累的。”
“体温这样定是……”
苏时倾笑得洒脱:“刚从火场出来,的确滚热滚热的。是怕再吓到你们嘛,所以乘凉后才进屋的。”
“真的?”
“真的。”
弑仙诅?权当不存在好了。
它不能存在。
容情是真信任苏时倾,认定他老实本分,所以苏时倾说的什么话,她尽然都信。
可谎言能瞒过容情,瞒不过阅历充沛的容错。
苏时倾越表现出轻松惬意的样子,背后就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将军伸出手,亲自打算向不安分的小弟探温。
正当苏时倾以为避不过的时候,副官谢岚此时闯入。
“报——京都急讯。”
谢岚素来稳重,此时面色却十分焦急,眼神似乎在央请容错快撇下其他琐事。
容错探温的手被打断,便自然地中途停落下来。
“急讯何事?”
谢岚可以先行阅览密报以外的信件,这是容错恩施的特权。
而在场没有外人,包括苏时倾在内,都是容错值得托付的亲信。
于是谢岚拣出重要的讯息,精练地陈明:“京都章王府策反了不少朝臣,他们在大殿上威逼君主,要求更换重要省部的负责官员。”
“哥哥不在京都,章王府瞅准了君主无助力,才如此肆无忌惮。”
对峙的天平,有了倾斜的迹象,不知道和武林大会后发生的凶案又有几分关连?
容错在思考。
谢岚按捺不住,再禀道:“听闻礼部刑部工部已有倒戈意向,我们再不回京都,恐怕要变天了。”
变故接连转化,时间等不及慢慢琢磨。
“容大哥,您先率凤军支队回京都,稳住朝中时局要紧。”能与章王府抗衡的力量,除了凤军再无其他,实在无奈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接受。
“快走吧哥哥,别耽搁。我和时倾也承挨不起耽军的罪责哦!”容情满口催促,只因信任那常胜将军,所以尚不见丝毫苦与忧。
容错被说动,少顷便站起身来,提枪准备出发。到了门口,还是眷念着身后的人:“时倾,拜托你了,帮我好好照顾照顾容情。”
“自然。”苏时倾颔首,郑重应下。
“欸?怎么不是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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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照顾时倾呢?”容情不服,可惜瘫得懒散,一鼓作气却没坐起来。
容错嫌弃地瞥她一眼,知道容情没大碍了、能开玩笑,才终于放心:“你们调整完毕之后,可以前去旦东城堕仙楼腹地探查一番。和我这边兵分两路,想来可以更有效率地查探清楚幕后阴谋。”
“好!”苏时倾容情异口同声,都愿意为容错分担困难。
一伙人就这么商定了:“等京都稳定下来,我便会带着凤军支队赶上你们,到时候在旦东城会合。”
“真不需要我和你一块儿回京呀?”容情想着要去旦东城,却也想回京都看看。两头都想顾及。
容错已经迈出门去了,步子走得快,已经拐不见了身形,哄劝的声音倒还在府衙小院里:“江湖与家国都是百姓的栖居所,哪里需要左右犹疑呢?我守好内门,你们护好外围——等河清海晏时,再聚首吃那珍馐、饮那美酒!”
走了一两个人,就好像屋内少了一团暖意。
此间唯剩苏时倾和容情。
苏时倾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可看上去不是因为容错的离开导致的。
容情看不明白,遂问:“你在担心什么?”
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见到火,就如此害怕吗?”
竟然是在担心她。
容情黯黯,已经在竭力振奋:“是,我怕火,很怕它的熊势,将我心里重视的人掩杀、将我心里深刻的回忆吞噬……不过——你现在安然无恙,我就不害怕了!”
丢掉腰后的棉枕,容情利落站起来,想表现得健康有力量。
苏时倾忽略外在的虚饰,直刺入容情的内心,想要听真话:“是因为苏一野的死,给你造成阴影了吗?”
开朗怎么卡壳了呢?回忆怎么又开始酸涩?
“你、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再把你当作苏一野了。”会错意。
苏时倾揪着容情的软弱不放:“如果苏一野活着,你会不会好过一点?”
几乎是骤然的事,容情抬眸的眼晶晶闪闪,满含期待。只是也很快,她又冷静克制下来。最后,所有的情绪全都被沉沉的失落埋没。
“他已经死了。”
“我花了好久,劝自己认清事实。”
“你就不要再刺激我,给这些虚妄的期冀令我妄想了。”
苏时倾欲言又止,他拿捏不准。
苏一野这是死了不好?再活也不好了么?
他该做些什么,容情才会彻底好起来?
话题太沉重了,容情不想自己的伤怀影响苏时倾的心情,主动换了别的话题:“好像自打你来抱璞守剑宗之后,就站在章王府的对立面。支援凤军,可是一辈子不能更改的咯!”
“苏氏和章王府,本来就是血仇。”
“……”容情别过脸去吐舌。怎么把奴役的前怨忘了?
重新板过正面,小心翼翼道歉:“对不起。”
苏时倾不在意,摇头笑道:“我对天下事并不很上心,只能小气地守护一个你……嗯,守护一双容氏兄妹而已。”
容情笑骂他没格局:“那可不行。即使有怨、即使不关心,这里也是生长的宿地,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可割舍不掉。”
苏时倾听得很认真,尝试将容情说的字字句句都刻进心里去。
“海纳前尘、饱含期许,洪流中随波翻涌的我们才能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