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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死生无迹

作者:谋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火舌分辨不出敌我,当爬上苏一野裤腿的时候,刺激他想起来“自己得逃”。


    于是,少年的身躯从窗中跳出。


    在火势外人群疏忽的空档里,苏一野抓紧了吊绳和浮桶,跳进了酒肆边的井中。


    周边场景切变,苏一野身上的明火因潮湿势弱,而后随着“咕咚”一声浸水,湮灭消失。


    明火灼身,极热;井水浸体,又极冷。


    苏一野很能捱苦,顽强忍耐着,等候出逃的机遇。


    外界混乱的呼号声、尖叫声,钻入井口,放大了几倍传到井底。抱着水桶半浮着的苏一野,刚好能听得真切。


    香居酒肆的掌柜应该是人群中嘶吼得最凄厉的一个,声音听起来竟要比被烧灼的酒肆里头的人更悲苦。


    “哇呀呀!这可是我唯一的家产呐!”


    “本来还盼着将军府章王府的达官贵人们设宴吃酒,怎么就起火了?”


    “救火夫——快灭火!”


    火势很大,幸而此时天停了风,烧的只是香居酒肆一家。


    可对于掌柜的而言,只烧他一家,忒的是个坏到顶点的消息。心情郁闷,无暇多思考这火怎么来的?这火会烧出个什么结果?


    这火注定是不好灭的。


    一是由烈酒引燃,二是酒水储存地,三是木制楼宇。即使把火全部熄灭了,八成只能留下焦黑的空壳子。


    有旁观的街对面的摊主,悄悄跑近掌柜的身侧,提醒劝道:“掌柜,你别骂了、也别心疼产业了。看清些现实,章王府世子在你的酒肆里烧死了!快逃吧。”


    逃?


    这提醒的话语也如猛火,烧进了掌柜心里。


    他瞬时仓皇,家产顷刻被抛在脑后,只因烧着的火也成了自己的催命符:“对,要逃。我得走,走得远远的。”


    救火夫再想找掌柜汇报工作的时候,已而不见苦主的踪影。


    ……


    井底的水冻得苏一野肢体僵木,他有发觉自己在一点一点下沉。为了避免不被淹死,只能尽力地往上攥着绳子,抵着生苔的井壁。


    外头好像又聚集了很多人。


    第一批来者步子整齐划一,应该是正规的军队;第二批来者喧嚷着“救世子”,肯定是章王府的其他管事。


    容错容情自然也来了。


    外头哭天抢地的人不少,乱糟糟的,但是苏一野很快就辨析出了容错容情的声音。他静静地听,不能够回话。


    “小情,火势太大,别过去。”容错比寻常时候,更加冷静自持,关怀着拦下的容情,不敢看火势。


    容情却是盯着滔天的火,目不转睛:“可是哥哥,一野……一野和我保证过,他一定会在这间酒肆里等我们的。”


    他们如约抵达了地点,却由衷希望苏一野没那么本分老实地守约。


    “哥哥,我听外人说,章王府的世子和府兵在里面。你告诉我,是一野不想我们受埋伏,所以放的火,对不对?”容情忍着泪,坚强地不哭。心中的悲痛,借着友人可以生还的点点可能,小心翼翼地按捺。


    这几乎是全部的真相了,容错却没有给容情认同的回复,顾左右而言他:“吉人自有天相,一野他向来幸运的。”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反而惹得容情呜咽:“我顺利潜入军营,给你报讯,已经挪了他好多运气了。”


    她没有和容错坦白,其实自己的脑袋“嗡嗡”混乱得很,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最悲剧的设想萦绕在思维中挥散不去,要挟着她堕入无尽的悲伤中沉沦。


    救火夫终于将火势去了大半,虽是有功,但朝着将军府章王府汇报的时候,却克制不住的瑟瑟胆寒:“回容将军、回章管事,香居酒肆中有客二十余数,无人脱逃、无人生还。”


    章王府诸众也是焦急的,他们无法和老章王交代,反复确认道:“世子不在了?”


    在章王府看来,别的人都可以死,唯有世子章蛟不行。


    火场炎热,救火夫们却冷汗涟涟:“都……不在了。”


    容错想捂住容情的双耳,可捂着也是徒劳。


    “据目击者供词,香居酒肆里的人都不曾在火后出来。救火队勘察过了,所有受害者都烧成了不见残肢的灰。”


    容情将这话听得分明,心理最后的防线被彻底冲溃。心房紧绞、唇线惨白,半休克了过去,睡着也疼痛。


    容错怎会不着急?横抱起妹妹,就打算回凤军军营寻军医。


    章管事故意挡道,向容错讨说法:“我们可听闻,这火是将军府留养的苏氏奴隶放的。容将军这就想撇下现场,跑路了?”


    “滚!”和没骨气的爪牙没甚么好谈的,容错杀气尽显,只瞪一记常胜将军的怒目,便把章管事吓唬得忘了后话。


    谢岚护佑在侧,飞起一脚、踢开挡道的外人,给容错容情清障。


    章王府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凤军上下离开,不敢贸然追上。等凤军上下离远之后,管事一众也啧息无奈,回章王府准备如何汇报去了。


    霞暮所绘的血色残阳,随着火光的消弭而于天边沉降。昏黑的长夜漫漫,挽留不回陨落的星。


    现场空了不少,剩下的救火夫扑灭了最后零星的火,亦不在此处久留。


    苏一野仰头看星星,看得累了,想着外面没有了动静,是时候该爬出井外?他庆幸井中的这根湿漉漉的麻绳足够坚韧,被自己硬拽了那么久,还丝毫无损。


    腿脚分撑井壁两侧,苏一野在尽力地向井外逃生。


    这并不容易,因为井壁生了苔,落脚的地方都很湿滑。他尝试了很多很多次,才终于临近井口边。


    钻出来的前一瞬,听到了旁的动静。


    怎么还有人在?可不能被章王府的爪牙们逮住了。


    苏一野撑在离井边出口的不远处,勉强微微探头偷看,已经竭尽所能地不被旁人发现。


    可那“旁人”,不是陌生人、亦不是敌人,是不知何时去又复返的将军容错。


    心下在纠结要不要此刻出去和容错重逢?虽然本愿迫切又渴望,但是理智告诉苏一野,暴露自己没死,这恐怕会给将军府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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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烦。


    谢岚越步,也随后赶来到容错身后,看着将军在废墟中寻找着什么,很是担心:“将军,您在找什么?”


    是也想帮忙的,所以询问。但是容错没有正面回答副官:“小情如何了?军医诊治之后,有没有醒转过?”


    谢岚摇摇头,语气里并不乐观:“尚未醒转,军医说是连日疲乏、体质不良,再加上伤心过度、悲急攻心。什么时候醒,尚……尚且悬得很。”


    折了倚重的苏一野?难道将军身边,还要折唯一亲人容情?


    谢岚再一次问道:“将军,您要找什么?下官帮您一起。”


    其实容错已经在香居酒肆周遭仔仔细细找过几轮了,并不觉得副官的参与就一定有用。他幽幽叹息,想象着火焰灼烧在苏一野身上,该有多么疼痛:“今日抱小情回营时,她身上没有带着血玉玉佩。”


    “啊?”谢岚一惊,“可是遗落了?”


    容错环顾废墟,沉吟半晌后继续说道:“小情虽然爱玩闹,但对重要的物件上心得很,不会弄丢。”


    “将军是觉得,小情把玉佩给了一野。”谢岚贴心解语,也跟着打量四周。


    容错皱眉,十分严肃:“可我在此处,没有找到那枚玉佩的踪迹。人烧成灰,肤发肢体丁点儿不留,这些我可以接受。可精制的玉佩也随之残渣都不剩?我不信。”


    血玉玉佩就在苏一野手上呢!苏一野差点就想呼应出声。


    容错情急,苏一野焦虑。一个两个糊涂,副官谢岚却清醒地提示——


    “将军慎言。”


    得承认谢岚提醒得恰是时候,这让容错有些不悦。


    苏一野一场火烧死了世子章蛟。


    若是血玉玉佩留在现场,章王府定会攀咬这场火是将军府蓄意谋杀;


    若是苏一野还活着,怀揣着血玉玉佩再出现,章王府也势必不会轻易放过,饶是将军府也不能作保,说不定还得被迫交出苏一野本人。


    不知他是否活着?如果活着,还是假死一阵子的好。


    容错和谢岚想到了一处,在废墟之上沉默良久。


    井底的纵火少年不动声色地缩头躲避,也清楚地知道了“苏一野已不再能敞亮地活于人世间”。


    “谢岚。”容错怀抱着零星的希望,为不知生死的少年铺路,“你差凤军支队守住汴城的南北门,帮替守城军看门的工作。接下来的半旬,尽可能地严进宽出。”


    “凤军大张旗鼓的话,怕是章王府也会猜到有端倪,和我们争城门出入的管辖权。”谢岚不觉得这是好办法,但是也给不出更好的提案。


    “且这么做。他活着的几率,其实不大……”容错已经在此处待得够久了,再不走,会被更多过路人发现的。


    走之前,将军弯身抓了一把混着炭的灰,一把塞进自己腰际的钱袋子里。常胜骄矜的儿郎,头一次体会到了失算挫败的滋味。


    忍着伤神与苦闷,轻轻喟叹:


    “不过是我在殷殷期许,希望他还活着、希望他有后路可遁——如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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