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丝再一次叹了口气。
她上辈子接触的学徒大多是伯犹尼斯学院的毕业生，属于"完成体"，但依旧让她觉得愚蠢，更别说还没经过考试筛选的预备学生了。
“炼药这条路可以先准备着，但未必这么做。”她开口，拉回了众人的视线。
巴尼不解：“治疗不就咒语和药剂两条路吗？除此之外还能干嘛？”
“可以抢别人治疗好的食魔鸟。”赫达冷不丁开口，眯起自己的眼，眺望向远方，“弱肉强食，这就是这世间的法则。”
巴尼：“......”
天，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优雅伯爵之女吗！
伊迪丝轻咳一声，赫达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的话有违人设，立马红着脸闭上嘴，端正坐在原地。
伊迪丝见状收回视线，转移话题道：“不错，这是一条路，但我更倾向于将这个选项作为保底。”
“一是中阶以上的攻击咒语不能用，实战会大受影响，我们很难在保全两个队友的情况下抢到别人的笼子；二来既然会长表明会综合各种因素为我们打分，这条路能展现的个人能力太过单一，就算能完成任务，分也未必高。”
众人一时间陷入沉默。半晌，巴尼才恍惚开口：“原来不是完成任务了就算高分啊......”
他们都走入了思维误区，轻而易举将“完成考核”作为最高评判标准，却忘了完成任务的过程才是展现他们实力的根本。
“所以只要尽可能在五天内多表现自己，不治好食魔鸟也能进学院？”妮娜弱弱问道，“但治疗术只考察咒语，魔药只考察药剂配置，抢夺只体现攻击能力......好像没有哪一项能全面展现自己。”
“不如试试在密林里抓一只新的食魔鸟？”伊迪丝张口道。
赫达：“抓一只新的？”
伊迪丝点点头：“你们没听考题要求吗？”
“‘至少两人带着健康的食魔鸟前往中心瀑布’，并没有要求是原来那只。”
“只要到终点时，笼子里装的鸟是‘健康的’就行。”
......
乔伊斯留了不少魔力丝线在密林里，本体不用随时盯着，依旧能实时感应到各个小组的状态。
和她想的差不多——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往年的实践考核都是两两分组，算下来全是“主人＋伴读”的组合。主人领导，伴读听令，两个从小一起练习，配合度极高的人，在被透露得七七八八的考题中表现得赏心悦目。
这太无趣了。
因此，她今年特意改了规则。四人一组，基本等于两个贵族两个伴读，光是领导权就够这群小姐少爷们好一阵争夺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考核开始十分钟，没有一只队伍离开自己的初始传送范围。他们要么在为领导权吵架，要么为谁保管物资而争夺，哪怕因为家族差异，勉强定好谁当队长的小队，也会因为治疗方案争得不可开交。
她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闭上眼，将意识嵌入学院里的那具虚影中。她睁开眼，感受一圈现场贵族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因为投影中自家孩子的自大表现太过丢脸，所有人都在假装望天望地望手帕，终于没人吵着要换考题了。
这边基本稳定，那接下来就该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考场上了。
她将意识唤回本体，感受了一下场中变化，有些微妙地睁开了眼。
居然有一支队伍出发了？
......
“背诵一下食魔鸟相关知识。”
伊迪丝一边扒开密密的树枝，一边对着身后喊道。
赫达秒懂，这是伊迪丝在为她创造表现机会。她矜持地咳了两声。用扇子捂住嘴，飞快道：“食魔鸟，又名红尾棕鸟，分布于魔力浓厚的森林地带，无固定巢穴。主要食物为含魔力的树木逸散出的魔力，也会食用适量包括法师在内的魔物，因此不宜过度靠近。”
“独居，夜行性动物，多于魔力树木根部产卵，其卵不需母亲孵化，吸食30天魔力即可自行破壳。”
伊迪丝听她说完，接话道，“羽毛中携带微小的含麻痹功能的粉尘，应尽量避免直接接触。”
这种鸟外表普通，叫声不够婉转，喂养不便又具有攻击性，因此不在贵族们的观赏名单里，除了如伊迪丝和赫达这样涉猎广泛的人，一般学生还真没了解这么详细。巴尼和妮娜自然也不懂，但他们好学，连忙掏出笔和本子将信息记录下来。
“稳了，组上这样一支队真是稳了！”巴尼压低声音，兴奋地在妮娜耳边道，“你接下来不用百分百听我的，一切按她们——不，按伊迪丝的安排走，准没错。”
妮娜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感受到这一幕的乔伊斯挑了挑眉——她选食魔鸟，就是为了减少被学生认出来的概率，没想到这两人不单对这种生物有了解，还了解得十分透彻——食魔鸟羽毛中含粉尘的研究结果一年前刚在协会内部流通，这两个月才随着学术报刊传播出去，能知道这一点，说明这个叫伊迪丝的一直有在追最前沿的学术情报，不错。
她没忍住再次睁开在学院内部的那双眼，和身边人感慨道：“这个伊迪丝真不错，情绪稳定，知识丰富，还有着如此好的求学态度，我都想亲自当导师带她了。”
“哈，哈，是吗......”身边人勉强的附和声传来，乔伊斯这才意识到不对，偏头看了一眼：“？”
“你谁啊？这里不应该坐着校长吗？”
“我不是王都贵族，没被分到位置，校长刚刚补偿安排我坐这。”男人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看起来十分僵硬，“很荣幸见到您，沃克会长，我是福特·查尔斯，封地在北方都城。”
“哦，查尔斯侯爵，幸会。”乔伊斯在脑中搜了一圈，终于对上了对方的身份。她敷衍地握了握对方的手，将视线转移回投影，再一次感慨道：“这个伊迪丝居然只是个伴读吗？主人家还真是得神眷顾。”
查尔斯侯爵彻底笑不出来了。
......
“等等。”
伊迪丝拦停众人，蹲下身，从路边的草丛里揪出一棵平平无奇的草来，“药材也收集一点，哪怕炼不出治疗药剂，能加点分也是好的。”
“可这草没有魔力波动。”巴尼也蹲下了身，一时手痒，伸手就薅。赫达瞳孔顿时收缩，抬起脚对着他的屁股就是猛力一踹。
伊迪丝的草总算是保住了。
巴尼一时不防，嗷嗷叫着滚了两圈，待他爬起身，却看见赫达右脚略微后撤，脚尖向外约30度，以标准的“祈祷姿势”站在原地，尽显贵族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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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过脚。
他又将怨念的神情投向妮娜，那伴读却默默转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可恶，被联合欺负了。
巴尼卖惨不成，悻悻地自己爬起来，正好听见伊迪丝最后总结的话语：“......因此，魔药对食魔鸟也没有太多疗效，想治好它，最好能配普通人日常食用的草药。”
魔药和咒语一样依赖魔力，会被食魔鸟直接消化：用普通草药配出来的药剂则靠自身与疾病对抗，虽然起效慢，但至少能看见成果。
“我们手上的食魔鸟没有明显外伤，考场需在短时间批量出题，让鸟自然感染风寒一类的疾病不现实，那它大概率是被喂了含有毒性的果子。”伊迪丝冷静分析，“找中的是哪种毒太慢了，不如直接配万能的解毒药剂，大不了比对症下药慢上两天。”
“你还懂普通药剂配置？”巴尼惊奇地叫出了声。
用非魔力植物炼出来的药效果慢还差，除了用不起魔药的平民，谁会专门学这种东西！
“我父亲是一名研究普通药材的医生。”伊迪丝眼也不眨地说道。
她可没说瞎话——原主的父亲确实是一名医生，平日为了节约成本，也的确会自己到野外采集一些草来自己配药，谁来查都没有纰漏。
她作为一个平民，太早暴露自己的魔药知识容易让人怀疑；但表现出普通药剂配置能力完全没问题——又隐蔽又能加分，一石二鸟。
巴尼和妮娜听完此话，纷纷了然地点了点头。赫达知道伊迪丝的“身世”，闻言怕勾起对方父亲死亡的伤心事，忙不迭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伊迪丝冲她笑了笑，举起手中的草，用手一把捋掉底部的淤泥，露出白生生的根来，“这就是炼解毒药的原料之一，我们先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众人纷纷点头，待伊迪丝收集完毕，迈步走向密林深处。
那里叶片遮天蔽日，比较像夜晚，食魔兽的分布也会多些。
......
密林深处。
林奇正和另一个贵族僵持不下。那人叫汤普森，也是侯爵的儿子，两人家庭状况类似，分不出主次，又都想要指挥权，不免好一阵争吵。原本还分不出胜负，但查尔斯侯爵“精挑细选”的伴读却在刚刚突然临时倒戈，劝林奇一起听对方的话。
林奇宁死不从。
两人纠缠了一会儿，突然听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走过枯叶的咔咔声，仔细分辨，似乎还能听到几个人杂乱的讨论音。
两人不自觉地停下了争吵。
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明显属于一支四人小队。
汤普森明显一下兴奋了起来。
他冲林奇打了个“停战”的手势，小声道：“暂时停止，我们先把这只队伍搞掉。”
林奇皱眉：“什么搞掉？”
汤普森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弄死他们的鸟。”
“鸟死了，再怎么也不可能复活，他们自然出局，我们也能少一个对手。”
他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队友”，林奇却迟迟没给他任何反应。
“......”
林奇陷入了沉默。
他好像，似乎，从那几个声音中分辨出了一个熟悉的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