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真人亲眼所见，那些幽壤中上界气运缓缓舒展，碰上假天雷后更是像吃到了大补之物一般疯长。
即使需要修士破境做引，寻常修士哪里能招来上界气运相助，能做到这一点的，大抵也只有那些气运过人的两界修士了。
雷光因为膨胀而扭曲变形，风声渐大，西塘市集内的惊呼此起彼伏。
华明娍微微垂眼，轻描淡写地扫过来一眼。
那雷光暴涨的速度一滞，幽壤中猛地伸出一截界文，瞬间将雷光吞没，光线骤然暗下，没过多久，四野便缓缓沉入静谧，幽壤悄然伏回地脉，仿佛方才的动荡只是错觉一场。
晕眩感不断袭来，神识被人强行拍回本体的不适让李长悠险些站不稳，乱流冲刷的力度也比先前更猛烈一些，她扶着头，分明已回归本体，指节却还残留着阴儡关节的阴冷僵硬，灵肉错位的恍惚让李长悠久久缓不过劲。
没过一会儿，她怀里传来柔和的冰凉，只剩剑柄的流水剑紧贴李长悠，试图放大自己的存在感，李长悠神思稍定。
等到一道朦胧雷鸣炸起，李长悠才终于拢回自己不知道落在哪个犄角旮旯的神识，她下意识抓住剑柄惊讶抬头，与雷鸣相伴的雷光并未出现。
眼前只有模糊一片，哪怕借用遗留在乱流那枚阴儡头的视野，李长悠也看不清周遭一切，这是神识尚未完全稳定的表现。
呼啸的乱流中，李长悠定了定神，当即盘坐在还在缓慢缩小的界文空间内，她五指迅速结印，混乱的神识随着吐息渐次归流，过了许久，眼前遮挡视线的黑暗才渐渐退去。
睁眼，寒生仍在全神闭目破境，一闪而过的雷鸣也没有再炸开。
只是……
李长悠疑惑摸着自己肩头，后颈发丝飘浮，好似有极其细微的雷力窜上她后脊，却又在李长悠触及之时骤然退去。
她掌心微微刺痛，一块几乎要嵌手心肌理的瓷片猝不及防滑落，脱手刹那，李长悠周身寒毛竖起，她反应迅速，反手抓回瓷片。
瓷片泛起微光，让李长悠炸起的寒毛缓缓平静。
她打量这块塘神塞给她的瓷片，这瓷片光滑，只是带着些陈年的血垢，李长悠越摸越觉得自己灵根附近生出的雷灵力都凝滞几分。
她狐疑看向四周，乱流还是那个乱流，寒生看上去也并无异常，甚至她周遭灵力凝实，较之前更盛，俨然是一副七八成能顺利破境的模样。
可片刻后，李长悠若有所思地将瓷片扔进储物戒，接着又摊开掌心向上虚托，数道银蛇拧成的雷刺浮出，顺着乱流呼啸的狂风舞动起来。
雷刺本性暴躁，只愿意接受李长悠管控，若是外力想要强行压制，只能激怒雷刺，使其当场自爆。
像现在这般不受李长悠把控地随风舞动，实是罕见。
或许对雷刺而言，这些疾风并非外力，李长悠眸光虚凝在自己手心，若非雷刺所认为的外力，那便只可能是同属性的巽雷了。
“巽雷。”李长悠喃喃自语，实际上，她只碰到过一种异种雷，最开始还是替姜月凝斫开天罡灵雷木时出现的。据她所知，天罡灵雷偏向于风雷木三属性，真论起来不算最顶尖的异种雷。
斫琴时李长悠也只是靠着引雷力化解攻击，若真跟天罡灵雷木对上，她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而现在这个巽雷，已是异雷中最顶尖的七种之一，它要是出现在乱流里……
李长悠眯起眼，脑海里划过塘神的警告。
她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停在原地，以自己对雷力的敏感程度，那声雷鸣绝对不会是她听错了。
李长悠屏息静气，不知过了多久，李长悠腕间微不可察地震颤一瞬，雷刺在她掌心急速旋转示警。
果然，乱流中雷光一闪而过，李长悠抬头望向寒生头顶。
闷雷作响，巽雷缓慢聚集在一处，它似乎还在催发阶段，并不攻击任何人，只是一味向寒生靠近。
巽雷下方，以寒生金丹哺育的元婴此刻蜷缩起身子，那张灵光流转的小脸灰暗下来，原来是乱流中不知何处飘来一缕墨黑劫云，它熟门熟路包裹着巽雷，雷光在云隙间明灭不定，却始终引而不发。
“天雷？不对，晋升元婴的天雷不该这么弱才对。”李长悠错愕万分，身为雷灵根修士，天雷巽雷她还是分得清的。
可劫云停在元婴之上，黑乎乎一片让人根本看不清楚内里情况。
幽深的劫云始终悬在头顶，既不劈落也不消散，只在每一次翻滚时发出擂鼓般的轰鸣。
“怎么回事？”李长悠眼底多了几丝茫然。
“不碍事，假天雷和天雷差不太多，只会攻击晋升之人，我俩好好装死，那雷不会过来。你师姐估计没戏了，但再不济还能拿那块瓷片挡一挡，你可别凑上去找死。”身神生怕李长悠要搞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把戏，赶紧出来稳住她。
“那瓷片是什么东西？为何能挡你说的假天雷？”李长悠抿唇，假天雷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东西，有假天雷那就会有假元婴，寒生看起来好不容易有几分晋阶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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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天雷一出现，结果又扑朔迷离了起来。
“如你所见，这是拘灵瓮碎片，不过这灵纹过于圆满，应当是没在底部留孔洞，是被拘在瓮内的生灵硬冲出了口子，那西塘尊者有点意思，看来是早知道巽雷存在，提前留了一手。”对此身神也有些叹为观止，洞天福地地不大，人倒是都挺狠，拘灵瓮不留可供神魂出入的孔洞，是走了赶尽杀绝的路子。
说是以杀死瓮内生灵为目标而制作都不足奇，即使是留有孔洞的拘灵瓮，里面的神魂都想不到除了孔洞还能从哪里出来，更别说这种死瓮，一万个里面都不一定能有一个敢在如此囹圄境地打出缺口。
李长悠立刻想到了瓷片上深黑血渍，“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道尚不占尽，凡事留一线生机，明面上都不留些许希望吊着，自然是会逼人鱼死网破。”
真正能致人死地的动作当然不能让受戮之人察觉，天道都还讲究一个因果循环、咎由自取，何况常人。
身神点点头，“不过碎片碎得规整，瓮身必定是还能用的，这瓮灵纹饱满，可不是凡人仿制，放眼这座洞天估计也是孤品一座，只要那碎片堵住缺口，完全封死的拘灵瓮，拿来暂时锁住巽雷也不是不行。”
李长悠眼前一亮，“这么说，我现在拿着这瓷片能锁住这假天雷？”
“按理说是可以，那塘神会给你留了这么个东西，必然是笃定这瓮能暂时锁住巽雷的，不过……”
“不过？”李长悠耳朵都竖了起来。
“只是单有瓷片不够，还得找到剩下的瓮身。否则光给个牢门，硬砸巽雷头上，人也不买账啊。”身神撇撇嘴。
这话却听得李长悠眉梢一挑，“塘神没说瓮身在何处。”
身神立刻翻了她一个大白眼，“还用说？没孔洞的拘灵瓮没碎前跟放炮仗似的显眼，她不放在眼皮子底下，还能放哪儿？你就不会让你留在西塘的阴儡翻一翻？”
李长悠指尖轻敲剑柄，一时思绪飘飞，身神说的也不无道理。
雷光映照在她脸庞，李长悠抬眸望了望周围越聚越多的巽雷，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她指尖落在阴魂石上划拉了几下，阴儡隔了许久才渐渐回应李长悠的命令
许是连日绘制动地阵让她神思倦怠，控制阴儡有些力不从心。李长悠发觉九层阴儡只是点头，却不怎么动弹，李长悠忍着神识不稳的不适，勉强借用九层阴儡的视野。
人来人往的西塘市集中，阴儡旁多了个神情古怪的游韵，正死活拉着阴儡不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