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长悠出现的一瞬间，奄奄一息的老妪原本涣散的瞳孔忽地一颤，眼底骤然迸发出回光返照的亮光。
青玉镇山令发出嗡鸣声，压李长悠手腕微微一沉。一粒微弱光点落入她手心，转眼就要坠落下去。
李长悠一面急行，一面立时将灵力覆上镇山令，她心中隐有不安，妄图将下落的光点拽起来。
【系统提示音】
“请确认驱逐文三姐。”系统忽地冒出来敲了敲镇山令，远处另一半镇山令朝李长悠传来强势的威压。
李长悠拧紧了眉心，眼眸微压，只望见界石边浮起另半块镇山令，镇山令之下还斜插了把宗门分发的金丹佩剑。
除了纪川，李长悠也想不出来西塘还能有哪个金丹，只是眼下她并不见纪川人影，只有文博站在那半块镇山令前方颐指气使，强行驱逐老妪。
李长悠神色一凝，沉声道，“拒绝驱逐。”
【系统提示音】
“请确认驱逐文三姐。”系统的声线无波无澜，李长悠唇角抿紧，知道这是通知，而非询问。
果然，系统的话音刚落，李长悠托起微光的灵力只是徒劳地穿过一片虚无，光点坠地，扬起些微尘土。
“青玉镇山令（49/100），无武炼值。当前状态受损。”系统在镇山令上标注异常的红字，随后生硬地通报。
界石外的老妪似乎早已知道结果，她不再挣扎，只是空荡荡的头骨不住往界石另一边转动。
却也只坚持了一息不到便再也撑不住，彻底在李长悠眼前消散。
飞烟扬起。
“青玉镇山令（50/100），无武炼值。当前状态正常。”系统冷不丁开口，李长悠盯着骤然回归的50/100，似乎咂摸出不寻常的东西。
然而飞烟升腾又落入土壤里，只是将一切秘密葬进西塘，李长悠沉默不语，目光顺着老妪先前看向的地方望去。
一声清脆的皮肉撕裂声伴着血线飞溅，文博猛地收手倒退。
“反了你了，还敢还手！”
文博捂住自己被割破的手掌，他掌心赫然裂开一道横贯伤口，伤口处已露出森白掌骨，黑血顺着手臂滴成一条细线。
蓑衣人握着解鱼刀的手轻轻颤抖，她紧张地盯着文博，又或是盯着文博背后的镇山令。
界石附近人声嘈杂，她周围多了许多李长悠从没见过的狼狈村妇，她们大多被架着，要被强行扔出西塘，一旦越过界石，那些妇人身上立刻就像烧尽的烟灰一般激起一道道飞烟。
不少人吃痛，疯狂往回挤，撞出层层人浪。
蓑衣人死死抵住界石，垫在被推搡的人群后面，或有意或无意地守着最后一道防线，却仍旧不断有人如老妪一般被踢出西塘，化为飞烟。
烟尘越散越多，系统飞快将那些被驱逐的人名通知给李长悠。
飞烟越扩越大，不断化作遮天蔽日的阴霾，沉沉笼罩整个西塘。朦胧的烟尘里隐约浮现出扭曲的人脸轮廓，她们张着无声尖叫的嘴，在屋檐间来回游荡。
飞扬的怨气不停吹起蓑衣人斗笠下的发丝，没入她脖颈间墨黑符咒，窒息感瞬间袭来，她猛地弓起身子，手指抓向喉咙，溺水般的不适不断蔓延。
蓑衣人痛苦地退后一步，却一脚踩在老妪死前倒下的地上，又是一层飞烟激起，她眼底终于闪过一丝绝望。
被抛弃到弃婴塔时，她都不曾迷茫过，面对来往要夺取灵植的修士，她也不曾退缩过。当界石给予她力量那一天起，她便清楚知晓自己必定要迎来死无葬身之地的一日。
可真正到了这一天，看到委曲求全的老妪、平日不怎么抛头露面的村妇们都如此轻易就灰飞烟灭时，她才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泼天的怨恨。
蓑衣人攥紧拳头，但又很快就被人多势众的文博等人几拳撼进地面，界石在怨气下偶尔微光闪烁，却并未赋予她还击本地乡民的力量。
界石，只为守护西塘而生，不独为她存在。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早八百年就该做肥料的赔钱货！把弃婴塔当界石用，这西塘就归你管了？”文博面容扭曲，他发疯般叫嚷着扑过来。
蓑衣人手腕一痛，唯一能拿来防身的解鱼刀被一刀挑开，解鱼刀瞬间破碎，断刃上血珠滚落，随后又被暴怒的文博几脚将其碾进界石下的土壤里。
紧接着就是一把锋利的短刀唰得一声切入蓑衣人肩膀，一大片血渍泼洒到近处众人的衣角脸庞上，蓑衣人发出一声痛苦闷哼，身旁几个村妇瞪大的瞳孔里半是惊恐半是愤怒。
被赶出西塘尚且能说是为两地议和，牺牲在所难免，可文博此举只不过是为杀鸡儆猴而行虐杀之举。
周遭骚动更大，文博目光森寒，一个个看过去，他身后飞快聚集起西塘的精壮，毫无压力地压过众人反抗。
他得意抽刀，当着所有人的面举刀再次朝蓑衣人落下。
“谁给你的胆子，敢跟小爷我动手？我非一块块割下……”
“割下什么？”李长悠在他背后幽幽开口，她翻腕轻弹，手下空间扭曲一瞬，那颗幻术眼珠精准落入蓑衣人攥紧的衣襟里。
“你……”文博面色不善地瞥了一眼李长悠，化尸诀将她身上的生气提升得尤其明显，她不再将自己气息掩盖在镇山令之下，一时间西塘所有幻象的注意力都被引了过来。
李长悠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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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落在界石上，为蓑衣人等人挡住另一半镇山令向外散发的威压。
以往路过的修士一般在界石十多步以内便会被攻击，然而在镇山令的干扰下，即使李长悠在努力散发浓重的活人气息，界石也并不将她视为敌对修士。
除了身份似乎比另一块镇山令低一等，她仍被视为西塘的一份子。
飞剑出鞘，李长悠用剑轻轻敲击界石，一圈圈雷刺钻入石内，在地底撑开，阵阵闷响炸起，无意惊溅起地下残留的泥浆。
文博身后，文旺等人看那泥浆涌出来，脸色变了又变，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顾不上驱逐。
而在李长悠强势的存在感下，飞烟成了最好的掩护，李长悠背在身后的手掌小幅度地挥了挥，蓑衣人会意，扭头就拉着手边的村妇跑开，剩下反应慢些的也趁乱四处散去。
泥浆仍在震颤的地面上微微蠕动，虽无后劲，却也吓得文旺快步上前。
“莫惊动了塘神！”文旺紧紧拉住文博低声道。
文博眼神闪烁几番，塘神醉生梦死的，哪有这么容易被惊动，他看向李长悠，似在犹豫。
李长悠倒没什么心思搭理文博，她余光观察着四处逃窜的人群，不时还得帮忙掩盖踪迹，实际上，她只是想搅搅浑水，弄出点动静给蓑衣人制造逃脱机会，至于泥浆，还真是无心之举。
只是筑基中期的雷刺比李长悠想象中强劲不少，雷刺有如剜肉一般深入地下三尺，牵动着地面都震颤起来。
雷刺埋进地底的同时还让她清楚知道泥浆分布，只可惜，多的她搅动不了，少的又没什么用处，不过李长悠确实也没打算拿泥浆逼退文博。
她收起飞剑，意味深长地盯着文博眼睛，“我师兄人呢？”
此话一出，文博气势就弱了下去，他知晓李长悠和纪川一行师出同门，纪川对他们这些幻象，脾气可不太好，李长悠这时又存心作对，文博也并不愿意触霉头。
他眼珠子一转，硬挤出个僵硬笑容。
“纪仙家暂时外出，临行吩咐我主理议和事宜，仙家，别为难小的。”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问你我师兄人在何处，我有要事找他，耽搁了可怎么好。”李长悠言辞疏离，堵住文博喋喋不休的抱怨。
她是有心拖延，眼看人都快在飞烟里跑没了影，文博面部肌肉抽搐了一瞬，差点压不住狰狞表情。
“这是怎么了？”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寒意透过整个西塘，听得蓑衣人肩膀一抖，她一把将最后一名村妇推进地下，随后独自爬伏在另一处犄角旮旯。
“李师妹！你没事？”声音倏地贴近，纪川面带疑惑定在市集门口，文博顿时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