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升起一缕青烟，锻炉烧得滚烫，李长悠反手抽出自己在流金河底捡来的器胚，放置炉中。
她已将反阵抹去，三块黑斑，李长悠按照记忆里山壁上最近的两块黑斑比对了她和老怪的实际距离，由此推出那个尚未得知身份的第二人，板上钉钉不在九层塔里。
“那个距离，像是还在太上青天门内。”李长悠沉思片刻，想到两种可能。之前那朵青焰一心抓紧时间吸自己丹田紫气，正面对抗的力度并不大，青焰的主人要么是个同老怪一样尚未恢复修为的孤魂野鬼，要么是个实力本身就不算恐怖的同门。
有第一个陈骏就会有第二个，李长悠对宗里同门信心不大。
但不论是谁，吃了自己的东西，都得给她有零有整地吐出来。
李长悠望着锻炉思绪飘远，看着火焰就这么慢悠悠燃烧能让她最快平静下来，越是乱成一团麻的时候，越要冷静。
想要摸清青焰背后的人，她得先出九层塔，李长悠挥动锻锤，砸去器胚杂质。
器胚在炉火下升起更多青烟，它在流金河里不知待了太久，拿在手上丝毫看不清原本是块什么材质的器胚。
约莫是常年泡在水里，器胚拿在手里不一会儿就是一层湿润的水气，十分影响李长悠的刻印，好在洞府里的锻造台工具齐全，还能让她先为器胚除去多余水气。
洞府外偶有金光洒落，光亮透过崖壁缝隙，少量落在作为火源的地火荆棘上，荆棘飞速生出新枝，炉火升腾，烧得更旺了。
日光柔和地模糊了李长悠对时间的感知，九层塔的日头跟她进塔时一样高，根本没有一丝要西落迹象，塔内时间流速更快，金乌却依然高悬于空，怎么看都不真实。
汗水浸得李长悠眼眶发涩，她回神，抹去额间汗珠，面前锻炉灼人，身后日头高升，李长悠只觉得自己就如手上这把器胚一般，将被抽干最后一丝水分。
不过李长悠还是低估了那把器胚，等到洞府都长满了荆棘，淬骨境的她也打出了一圈新茧，器胚除了不断冒着青烟，表面一丝未损。
直到唇角因缺水而皲裂，裂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日光映在她脸庞，李长悠唇角传来刺痛，手上多了层粉末，这段时日任她千锤百炼都没有动静的器胚落下一层细碎杂质。
李长悠若有所思掬起一捧光，掌心各细微伤处立马血肉模糊，她手臂上重器宫留下的凝伤咒第一次浮现，那道伤口转瞬即逝。
原来能加速塔内时光流逝的流光咒刻印在九层塔的日光中，没有凝伤咒，稍有不慎，一个不起眼的伤口恐怕就能要了人的命。
她抓着器胚顶着日光锵锵暴锤。
……
不知不觉间，新茧磨成老茧，李长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看到某一时刻，日光在她凸起的骨节上稍作停留，随着她手上沾染的器胚杂质飞走，轻飘飘的灰烬摇摇晃晃飞出洞府。
山风袭来，那团灰烬扶摇直上，落入云间。
云雾舒卷，雾浪翻涌出一片锤纹，李长悠一愣，她不由自主顺着锤纹四方望去，东西两侧盘旋着两朵巨大的炉耳，极目远眺，整片天居然凝成一座锻炉模样，稳稳托举着最中心处的红日不落。
“煌煌大日，竟出洪炉？”李长悠被眼前所见震撼得屏住了呼吸，虽然知道此大日非九层塔外真实的大日，但能人为锻造出一轮红日，并涉及到日月星辰这类天道永恒之物之法，皆为世间罕见之神术。
在《炼器三要》中更是被称为天工开物，重器宫中能真正做到这个程度的，唯有炼器师之巅峰的神师之境。
看起来，她在九层塔里待的时间会比先前预估的更久，不过李长悠也没料到一个考核会惹出一连串的事，或许她应该像姜师姐所说，直接去参加内门大比。但转瞬她又笑着摇摇头，她要是没有在这里先解决完老怪的事，恐怕内门大比还没开始她就稀里糊涂被吸干了。
“不知道能否赶得上内门大比。”李长悠低声喃喃，炉火升腾，她想到了贡献阁里遥遥无期的九曲火，要是大比她参加不了，不知道要损失多少贡献值。
她的本命法宝不但差九曲火，雷属性的器胚也还没影，九曲火至少有点消息，雷属□□胚因为足够锐利迅猛，那些哪怕属性没有那么合的穷鬼剑修也对其偏爱三分，抢手的程度可想而知。
进宗门这么久，她除了在雷狱见过雷属性的炼器材料外，再也没见过旁的地方有，可雷狱暴动一事，她也知晓雷狱的材料受雷狱制约，要是十万火急时法宝失效，那就是拿她的命开玩笑。
纯粹雷属性的材料难得，不过双属性的她倒是也见过别的，就像姜师姐那块灵雷木，虽然木属性很难最大发挥雷属性的锐利，但那类灵雷木里生有异雷，也绝非凡物。
“哪怕有块那样的雷木也好啊。”
器胚上闪过一丝银光，李长悠以为自己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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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熊熊炉火下，更多银光流窜出来。
多宝真人轻掀眼皮，转身又抄起一本古籍翻看。
李长悠疑惑地提起缓缓露出真貌的器胚，“天罡灵雷木？”
后山深处，一声惊呼响起。
姜月凝身形猛然一滞，唇边忽地溢出一缕猩红，她勉力将戮鬼琴砸向妖兽，少量天罡惊雷从琴身窜出，雷声在那三阶妖兽心口炸开，带起一片焦烟。
说时迟那时快，林严不知道从何处跑出来，急忙挥剑了结了它。
姜月凝素白衣襟上绽开点点血梅，她抬手掩唇。
“姜师姐受伤了？！”何生光急忙拿出一粒回春丹。
姜月凝闭了闭眼，咽下喉间翻涌的血气。
“无妨。”她勉强笑道，声音微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能散。
何生光紧紧拉住她苍白手掌，姜月凝不经意反握，一道极其轻微的气流从何生光身上缓缓挪动到姜月凝这方。何生光对此毫无察觉，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刚才出现的可是能和金丹对战的三阶妖兽，姜月凝一声不吭就为她挡了下来。何生光一向以为姜师姐外表温柔内里冷淡，不想有一天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姜师妹，可还撑得住？”林严甩开剑上兽血，一边将珍贵的妖丹揣进怀里。
这可是三阶妖兽，他平日根本不会靠近这类凶兽，要不是姜月凝挡上去时，林严眼尖看出它受了伤，他还不会这么果断下手，他一脸凝重探了探姜月凝额头，心里默默盘算妖丹拿去贡献阁能换不少贡献值。
“林师兄小心！”姜月凝薄唇轻启，似是惊慌地指着林严身后。
林严躲闪不及直接被另一只妖兽击中，那是一只快要进阶的二阶妖兽，它坚硬的皮毛因妖力波动变得更为锋利，不能等它进阶，何生光正要冲上前，手却还在姜月凝那处，姜月凝眉头微蹙，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何生光一时动作轻了不少。
但紧接着，何生光手心一松，她瞳孔微缩，姜月凝已经轻轻推开她，何生光却惊悚地发觉姜月凝周身气息都紊乱了起来，怎么看都是要自爆的样子。
下个瞬间，姜月凝猛地挡在受伤的林严面前，义无反顾为林严挡下妖兽一爪子。
何生光连忙提起剑架住妖兽攻击。
“月凝！”落在后方的林严脸色大变，何生光微微侧头。
只见姜月凝呕出一大口鲜血，她气息飘忽，身上正在溢出点点青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