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山洞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洛石真身上。
还能响着的声音，只有温护报出的污染数值。
“65%。”
“61%。”
“54%！”
洛石真几乎听不到这些声音。
他一直都是这个性子，一旦做起事来，就会彻底投入进去，专注到根本不会关注外界发生了什么。
白色“巨蟒”不算大，小小的一条，缠绕着陆秋瑾的心脏吞噬那连绵的黑雾。
明明个头很小，却有种贪婪的感觉，恨不得一口气将所有黑雾吞没。
好吃，好吃，好吃……
苦瓜虽然苦，但是量大管饱，洛石真能感觉到，自己的“胃口”比一开始“吃掉”张彩身上的污染时，大了很多很多。
随着吃下的污染越来越多，白色蟒蛇的外形，也越来越变得像是一条真实的蛇，眼睛，獠牙，蛇信，每个部位都栩栩如生。
只是游走间，比之前的黑色巨蟒更要贪婪，更要强势。
被它盯上的黑雾几乎没有反手之力，就算是想要逃跑，也躲不过白蟒的吞噬。
它称得上是耀武扬威的霸占着这颗心脏，对着里面的食物不停恐吓以及吞吃。
因为有了白蟒的助力，净化过程便格外顺利了。
洛石真根本没注意，他还在努力的消化苦瓜。
他隐约记得小的时候，自己总是吃不饱，当时就想着，要是长大了能够找个好工作就好了，赚多多的钱，买更多的好吃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没想到真的到了想吃多少吃多少的时候，也有烦恼。
太多了，他感觉自己最后是咀嚼都不咀嚼了，而是直接“吞”进去。
那条游走的白蟒，肚子已经凸起一大截了，但嘴巴还在努力长大了吃下白雾。
陆秋瑾腹腔中长出的“心脏”，也在快速的消退，原本位置几乎要被挤到“角落”的人类心脏，跳动也更加强盛。
陆秋瑾的面容，缓缓褪去古怪奇异，露出了本来清俊的五官。
直到最后，那双空茫茫的黑瞳，也褪去了黑芒，转为了人类的瞳孔模样。
神智是最后回归的。
陆秋瑾低着头，看着正对自己掏心掏肺的洛石真。
他的眼底还有些空，却下意识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石真。”
洛石真一怔，这才抬起头，对上了陆秋瑾的视线。
说实话，洛石真现在的样子，算不上纯良。
他满脸都是血迹，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看上去像是一个心志坚定的杀人狂魔。
在陆秋瑾眼中，这一幕却像是他见过的最梦幻的一幕。
“陆秋瑾！你醒了！”
满脸是血的洛石真，眼睫毛还沾着血珠，脸上隐约有疲色，还在软乎乎的笑。
陆秋瑾能够感受到，自己正在敞开心扉。
之前的记忆回笼，他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真是奇特。
陆秋瑾从未感到身体如此轻松。
觉醒者自愈能力很强，一般就算是受了伤，也不会留下疤痕。
可陆秋瑾的胸膛间却一直有一道深深的伤疤，好像觉醒者的自愈能力绕开了它。
所以，他的着装总是严谨得一丝不苟，将能遮盖住的位置，都遮盖的严严实实，尽可能的不露出一丝痕迹。
但现在，那个伤疤被洛石真划开了。
几乎是粗暴的，简陋的，狠狠划开。
新的伤痕近乎霸道的，取代了旧有的伤疤。
陆秋瑾很难形容自己心中此刻的感受，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痛苦万分的异化过程，此刻又是一个被剖开胸膛的状态，本该身体十分疲惫的。
可他却觉得，很轻松，十分的轻松。
洛石真其实也不觉得很累，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困了。
但他还是勉力笑着伸出两根沾着陆秋瑾血液的手指：
“陆秋瑾，这是几？”
这是一个简陋到根本不确定能不能行的检测方式。
但陆秋瑾回答着：“是2。”
他看着洛石真明显狠狠松了口气。
能打出2的陆秋瑾，又是他的同学，舍友，队友了。
于是，那一直强烈压抑的困意，便在这个时候成倍翻涌了上来。
“你醒了就好，我，我好像有点撑，我想睡一下。”
他记得，书上说，人吃了碳水，就会犯困，所以吃饱饭变得困乏很合理。
洛石真困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只是还惦记着要为陆秋瑾清除污染，所以还勉强撑着。
这其实也没有什么，洛石真卖力学习的时候，也是学的头昏脑涨，还要强撑着继续学。
最后也没能学出什么成果来。
但净化不一样，净化就像是上作战课，无论身体有多么疲惫，做了就是做了，只要做了，就有结果。
只要他一直在保持净化，陆秋瑾身上的污染就能减少再减少，只是稍稍强撑着点困意而已，洛石真觉得这很值得。
他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他是净化者，帮同学们净化，就是他的职责。
当看到陆秋瑾神情清明的时候，洛石真才松了口气。
洛石真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他闭了闭眼，身形晃动，像是要往后倒去。
陆秋瑾瞳孔紧缩，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拉住他。
但洛石真自己稳稳站住了。
牛一样的好身体，可不是说说而已。
洛石真挤挤眼睛，努力让自己重新睁开眼。
晕倒是不可能晕倒的。
像是电视剧里的人一样，晕倒直接往后倒，摔在地上那肯定疼啊。
洛石真虽然困，但也不是一秒钟都撑不住的。
他先往地上一坐，再往后一躺，才放心的睡过去。
这一系列操作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让人意想不到，除了隋安的精神力丝线迅速在地上缠绕一圈，形成了个简陋的“床铺”。
“石真！”
秦一念他们赶紧围过去，小心翼翼的想要伸出手，但又不敢触碰他。
就连铡刀队伍中的成员们，都忍不住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有人上前：“让开，我检查一下他的状况。”
隋安的精神力已经检测过了，因此他的神情绝对是在场人中最平和的。
“放心，他只是睡着了，生命体征很平稳。”
那个说要检查洛石真的铡刀队友才想起来，之前他们队长揭露过，隋安将精神力放在了这个学生身上。
论起洛石真的生命体征如何，隋安绝对是在场众人最清楚的。
等再细细一看，缠绕在洛石真身下当床垫的，不正是操纵监的精神力丝线吗？
这名队员：“……”
隋安无论是序列还是等级都比他高，但他还是没忍住，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了对方一眼。
被看着的隋安一向五感敏锐，当然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怎么会在意区区一个眼神，只当是没看见。
花翊也先观察了一下洛石真的状态，确定没事后，视线才放在了陆秋瑾身上。
虽然陆秋瑾被开了胸膛，但对于觉醒者来说，这些只是一些外伤而已，就算不选择救治，强大的自愈能力也能让他们快速长好。
比起被污染，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温护又想看洛石真，又想看陆秋瑾，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个双头虎。
他手里还在检测异化数值，再看的时候，脸上也带上了笑容：
“27%。”
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数值，至少陆秋瑾不会突然异化，而已经能够净化他的洛石真，也可以在之后的时间里，慢慢的，细水流长的为他净化。
确定情敌真的没事之后，温护也不想继续看他了，专心的凑到洛石真身边蹲守。
陆秋瑾脸色还有点发白，却是强撑着要去看洛石真。
没人拦着他，哪怕是之前还和他恶言恶语的温护，都让开了路。
程云绍提醒了一句：“石真没事，可能净化你太累了，你先把你的伤口弄好，不要让他白费功夫。”
陆秋瑾沉默的点点头。
他刚刚作为人类的理智到最后几乎完全失去了，可诡异陆秋瑾却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自然也看得到，这支面不和心也不和但因为洛石真才能组起来的临时队伍，其他的队友们，刚刚对他的维护之意。
胸腔上，一根细小的藤蔓交缠，像是缝制针线一样，将敞开的心肺重新闭合。
陆秋瑾伸出手，他的手还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受了异化过程的影响，还是情绪起起伏之后导致的。
带着许多细小伤口的白皙指尖想要落到洛石真面上，又有点胆怯的收回。
明明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为了能够为自己净化污染。
可当真的得偿所愿之后，陆秋瑾却有点畏怯了。
他想到在他理智全无的时候，洛石真挡在他面前。
他想到在他几乎已经异化数值快要到100%的时候，从来都是干干净净，哪怕训练再怎么辛苦，也要强撑着去洗澡洗头的洛石真，不顾脏污，亲手剖开了他的胸膛。
他想到在他清醒之后，站在他面前，一身狼狈，却对着他笑的轻松又高兴的洛石真。
陆秋瑾一遍遍的告诉过自己，为了达到利益，利用别人的真心是值得的。
可此刻，当真的达到目的之后，他意识到，卑劣的自己，沾染了干干净净的洛石真。
而最卑劣的是，他同样也意识到，自己在为之……感到幸福。
花翊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
“我知道你们这对有情人刚刚经历了异化又净化，现在心情还没有平静，不过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先喊医护？”
这话一出，山洞中气氛一变，那几个被花翊判断为堪堪可用的年轻觉醒者们，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还有个更直白的返祖类年轻觉醒者，眼中的愤怒都快要冒出火星子来了。
花翊挑眉，惊讶了：
“难道净化者和这个木系，不是一对？”
隋安没有笑，缓缓道：“只是同学而已。”
他看了一眼花翊：“就算你的文化课需要补课，不知道初觉醒的净化者也能净化恋人之外的人，也应该记得，我的学生也对你说过，他已经净化过其他学生。”
花翊：“这样，我还以为是现在的年轻人心态比较开放。”
他看一眼隋安：“毕竟这名小同学，连别人的精神力放在自己身上都能接受。”
隋安笑了一声，他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像是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够影响到他的想法。
“知道你羡慕我有个好学生了。”
“你没有当过老师，你不会懂的。”
花翊被他那副“是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气到咬了咬牙。
可不得不说，他确实觉得隋安不配。
虽然和洛石真接触的时间不长，并且相处起来不算融洽，甚至称得上是针锋相对。
但花翊也承认，洛石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也是个乖巧的学生。
他身上有股花翊熟悉的倔劲，这种倔劲让花翊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
可不一样的是，他的倔，只迎来了惨痛的代价。
洛石是一边倔，一边努力的找出生的方法，最后，还真的让他找到了。
没有再理花翊，隋安直接过去，身边的精神力驱散掉了围绕在洛石真身边的人，俯身，径直将人抱起。
隋安身量很高，抱起人来也十分轻松，外显的精神力化作丝线，缠绕在洛石真各处，为他调整到了一个更舒适的睡眠姿势。
睡梦中的洛石真觉得舒服，微微动了动，将自己的脸埋在了隋安怀中，隔绝掉了其他光线。
他是睡着，不是昏迷，迷迷糊糊间，也能够从气息与缠绕着自己的丝线中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隋安。
洛石真顿时更有安全感了。
在以往数次的训练中，每次他训练累到了极致，走不动的时候，都是隋老师用他的能力将洛石真带回舒缓训练场外面。
一路上过去的时间，差不多是十分钟，每次，疲惫至极的洛石真，都能在隋老师的保护下，舒舒服服的睡上十分钟。
因为经历过多次，洛石真甚至称得上是熟练的任由丝线给自己调整姿势，整个身体因为放松了，显得柔软许多。
只要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洛石真在隋安怀中，睡得更香，更好了。
花翊看着这一幕，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这名学生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连隋安这种人都可以忍受？
隋安自己抱着洛石真，也在叮嘱其他学生：
“帮忙扶一下陆秋瑾。”
他没有明确指明让谁去搀扶，这点足以看的出来，隋安在学校当老师的这段时间也不是白当的。
至少他很清楚，面对一帮年轻觉醒者，如果一对一的用命令的方式，反而会引起逆反。
果然，隋安没有指名道姓，但程云绍，温护和秦一念都默默地伸出手搀扶。
陆秋瑾也没有拒绝。
几人走着路，视线都放在了洛石真身上，并没有去看彼此。
可他们之间的氛围，已经有点队员的意思了。
对此，年长者们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戳穿。
毕竟大家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年轻的觉醒者们是心高气傲，年轻气盛，又控制不住自己对领地占据的渴望，并且还有这个年纪独有的中二加成。
可除了少数人之外，没有人真的想一辈子孤家寡人。
觉醒之后，性格发生变化，有了领地意识，但毕竟还是人类，是人类，就需要一些情谊来支撑。
隋安走着走着，步伐一顿，转头，很自然的对着花翊道：
“花队，我的学生需要回到学校检查，演习结束，既然刚好你们铡刀来了，这次的任务，就拜托了。”
花翊一顿，颇有些不可置信隋安的脸皮竟然这么厚：
“你们学校的演习任务，烂摊子交给我们这些外人？”
隋安：“都是守护者，哪里分你我呢。”
“下来的时候，任务我已经通过永昼转交了，辛苦你们了。”
说着，他抬起修长长腿，抱着洛石真离开。
铡刀队伍落在后面。
机械序列的副手点开全息屏幕：“队长，蛊虫任务还真转交给我们了。”
一名寸头队员有点依依不舍的看了看前方人的背影：
“队长，那我们还要跟出去吗？”
其余队员也都有些渴望。
虽说比起这帮年轻学生们来说，他们称得上是年长者。
可实际上，年龄大多都在三十岁以下，只是因为守护者的使命，在这样的年纪，他们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生死。
这些队员们大部分是被分配，或者考核进入的铡刀，而在来到铡刀之前，他们也有其他的队友，同学，朋友。
也曾经见证过自己的队友，同学，或者是朋友死于异化。
不光是铡刀小队，严格来说，所有觉醒者都受困于此。
在这之前，觉醒者们都认为，异化过程一旦超过了80%就会进入不可逆的状态。
可现在，却有一个二阶的年轻净化者学生，做到了将已经进入到94%异化数值的觉醒者，硬生生拉了回来，并且净化成功。
无论是处于对亲近之人的担忧，还是自己也有这方面的困扰，铡刀小队的队员们，都对洛石真有着强烈的关注度。
问出口的队友叫洛方，他自己的污染状态还算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至少可以维持十年内不陷入异化。
可他的养父却在濒临异化的过程中持续了三个月以上。
反复的异化，又反复的自己强行压下，反反复复，只会让觉醒者越来越痛苦，到了最后，过往压下的数值，会一瞬间拔高到80%以上，让人救无可救。
在以前，到了这种情况，有的觉醒者会选择安乐死，有的觉醒者则是试图重新压下污染数值。
但以往一百名反复濒临异化的觉醒者，也可能只有一名成功压下，且就算是压了下去，没有异化，这些污染积攒在体内，狂暴无比，让人一辈子痛苦都是正常。
而且因为污染炁体的狂暴，除非是和这个觉醒者情感十分亲密的能量者，不然其他能量者刚一接近就会感到被攻击，无法净化吸收等。
“陆秋瑾的炁体刚刚也十分暴躁，但不知道为什么，接近了那个学生之后，就变得温顺起来了。”
洛方很难不激动，人就是这样，自己死可能还觉得生死有命，无所畏惧。
可一旦要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那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花翊明白他的心情，他其实并不建议洛方此刻这么激动，万一他的养父还是不能成功净化，洛方现在有多高兴，之后就会有多伤心。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想去就去吧。”
“谢谢队长！”
洛方那张硬朗帅气的面上，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大跨步跑了出去。
花翊回身，就见其他队员也是很渴望的看着自己。
花翊：“……”
“你们家里也有人需要净化？”
机械序列的副手笑道：
“队长，这可是污染数值到了94%还能净化的净化者，谁不想看啊。”
花翊：“……行了，去吧，把这个和蛊虫契约的带走，剩下的我收尾。”
队员们立刻高兴起来，押送上那个年轻男人，三三两两急步追着洛石真他们去了。
山洞里于是只剩下花翊一个人。
花翊：“……”
队员们都去围观洛石真去了。
他只能自己拿出检测仪，对准山洞一寸寸的搜查。
每个觉醒者学生都是永昼的宝贝，像是这种实战演习，外面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保证就算是出了什么茬子，任务目标也不会逃出去。
隋安一向阴，估计下来之前，上面也被他层层围住做了准备。
所以，这只三阶蛊虫，只会还留在山洞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本应该出来对战学生们的三阶蛊虫，竟然一直没有露面。
花翊根据检测仪一寸寸的找过去，差不多半个小时后，他停留在了一处墙壁前。
地上，正有一条虫皮，混杂在各种大大小小蛊虫的尸体中，根本不显眼。
花翊戴上白手套，拿着镊子，将这块虫皮夹起，手中的检测仪器嘀嘀响起。
“死了？”
他望着空空的虫皮内部，蓝眸微微眯起。
虽然只剩下一张皮，可花翊经验丰富，蛊虫的生前状态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没有挣扎的痕迹，甚至没有动用能力，就算是猝不及防之下被攻击，蛊虫这种属性的诡异，死之前也会放出污染。
可它什么都没做。
这个状态，更符合小诡异面对大诡异时，直面的血脉压制。
因为被压制，所以连反抗都不敢做出。
诡异也是有等级血脉压制的，多的是小诡异听从大诡异的使唤，小诡异被大诡异当做食物吞吃，也不算罕见。
花翊扫视了一圈山洞。
会是邪神吗？
不像，邪神是人类香火养出来的诡异，只爱吃人，对于同类没什么胃口。
还是说，这个游乐园里，藏着另一只诡异？
但他没有觉察到，一点都没有。
那也就是说，有可能这只高阶诡异带有空间移动能力，移动到山洞中，吃了蛊虫之后，又移动走。
有的诡异确实有这样的本事。
关于这点，还是要问问与它立了契约的那个人。
花翊暗骂隋安就会装模作样，做事不稳妥，竟然能让其他高阶诡异混入学生的演习场。
隋安的精神力是强，但万一呢？
万一那只高阶诡异突然攻击，而隋安刚好正在摔断腿或者摔断胳膊也可能在摔断脖子，注意力被转移，并没有时时刻刻检测学生们的状态呢？
花翊一向不爱走任务完成之后的流程，以前所有任务结束后的上报都是由副手完成。
但今天，花翊一个人在空落落的山洞中，一口气写了五百字的任务结案报告。
一般来说，任务结案报告写一百个字就可以了，内容稍微复杂一点的话，也可以写一百五十个字。
花翊写的这五百字，其中四百五十个字，都是在痛斥隋安不负责任，没能用心保护学生，险些让学生遭遇险境。
他建议永昼撤下隋安的老师资格。
然后让花翊替代隋安当老师。
不是那么得意老师身份吗？等被他取代了，看隋安还怎么摆出那副装装的样子。
永昼——
花翊的报告刚传送过来，就被迅速审查。
审查员审查过后，从少量的任务结案报告中找出了大量的公报私仇内容。
太明显了，他甚至都没办法装作自己没看到。
审查员只能提交给上级，让上级来判断花翊队长到底是只稍稍添油加醋了，还是添油加醋了一大半。
上级收到报告，却没能立刻处理，而是在接到一个电话，猛地站了起来。
“什么？！异化数值到达94%的觉醒者被净化？净化者还是今年刚觉醒的学生？！”
“好，好，我马上上报！”
第52章
实战演习场地外布置了传送电梯分梯，一行人很顺利的通过电梯回到了学校。
校长听到外面的动静，又从窗户伸出头。
远远见着被抱回来的洛石真和被扶着的陆秋瑾往医务室走，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他把头缩回来，就要往外走。
守卫伸手要拦，被校长一巴掌拍开：“人都回来了，还拦着我干什么！”
守卫：“……”
虽然他是永昼派来的，但校长确实可以拍他手，因为他也是从这所学校毕业的。
“但您的禁足令是持续到一小时后，除非收到上面的命令，不然我们也不好放您出去，校长，您理解一下。”
校长刚刚是太着急想出去看看情况了，倒也不想为难需要依照命令办事的守卫，他干脆趴到地上，开始敲地。
“副校长？副校长！”
“在吗？在吗？在吗副校长？”
被敲着的那一块慢慢从底下挪开，白发及腰有着神仙样貌的男人缓缓冒出一个头。
他慢吞吞说：“校长，有事可以直接说事，不用问我在不在。”
校长：“诶！那怎么行呢？这是礼貌问题。”
后面的守卫心想，一言不合就趴地上敲人家天花板，这好像也不太礼貌吧？
副校长性子温吞，并不和校长计较，只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又慢悠悠问：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没有事情的话，我就要回去睡觉了。”
“别睡了！”校长一边拉住想回洞的副校长：“出去实战演习的学生们回来了，我不方便出门，你作为副校长，出去关心关心他们，看看到底为什么一个被抱着回来，一个被扶着回来。”
白发男人又缓缓打了个哈欠，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满是困乏：“但~我~困~”
“不困不困，你精神的很，这种场合我们校领导怎么也要去一个啊，我去不了，只能你去了，快去吧！”
校长直接把人拽出来，又推出门：“记得打听清楚了什么情况之后，回来告诉我啊！”
白发男人便慢吞吞的往前走，校长从窗户里探出头：
“副校长！你走快点！你这个速度，等你走到了，受伤的学生都要痊愈了！”
慢吞吞挪动的白发男人，走得这么慢，看上去却还是一股仙气：
“我已经走得……很~快~了~”
校长：“……”
这速度，比蜗牛也快不了多少了。
守卫：“校长，你就这么站在这看着副校长走啊？”
副校长那个走路速度，校长这么急性子，受得了吗？
校长：“你以为我想看吗？”
“我又卡住了，快救我下来！”
这头，副校长还在路上，用着与蜗牛比赛跑的速度，缓缓走路。
那头，医务室迎来了开学到现在的人流巅峰。
年轻的觉醒者们不喜欢扎堆，医护人员猛然看到一大堆的学生一起走进来，还以为学校被致幻诡异攻打，自己出现了幻觉呢。
而且，学生和老师出现在医护室虽然让人惊讶，但也不算太惊讶。
这些穿着作战服的陌生守护者是哪里来的？
被医护人员注视着的铡刀成员们就当做没看到，厚着脸皮，硬是跟在了后面。
“给这两名学生做一个全套检查。”
陈和晏立刻上前与医护人员交涉。
他收到消息后也是不可置信，很快赶了过来，虽然知道洛石真没事，可看到他闭着眼睡在隋安怀中的样子时，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
洛石真的样子实在狼狈，浑身都是血迹，虽然已经从电话中知道了，这些血迹是陆秋瑾的，可陆秋瑾还好端端在那站着呢，洛石真却是闭着双目。
直到过去，轻轻抚摸了一下这孩子的脑袋，近距离感受了一番洛石真清浅均匀的呼吸，再次确定他生命体征平稳之后，陈和晏才狠狠松了口气。
“洛石真，疑似净化能力使用过度导致昏睡。”
“陆秋瑾，异化到94%后，被强行净化，现在生命体征平稳。”
迎上来的医护人员们听到前面一句话，还没有太大反应。
能量者们能力使用过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听到陆秋瑾异化到了94%后被强行净化，哪怕是个普通人，也能意识到这是多么让人不敢置信的一件事。
学校里一共就这么一个净化者，是谁净化的陆秋瑾，显而易见。
一名医生上前，神情近乎是虔诚的，想要小心翼翼的从隋安怀中接过洛石真。
但被隋安拒绝了。
“我直接送他去检查。”
这种全面的身体检查，隋安经历过很多次，也清楚流程，医生想想，也就不说什么了。
另一名医生对陆秋瑾道：“同学，走吧，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我缓过来一些了。”
陆秋瑾自己站稳了，视线却还一直停留在洛石真身上。
他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学生身份，去看向陈和晏：
“陈老师，石真为什么会昏睡？他会有事吗？”
陈和晏也不知道，只能摇摇头：
“这是第一次出现异化到94%数值以上还能被净化的情况，你和石真会是个什么身体状况，都需要等到全面检查后才知道。”
陆秋瑾抿了抿唇。
他身上被林奇披了一件外套，遮住了那道胸膛前的伤疤，但陆秋瑾知道，那儿有一道疤。
是洛石真为了救他亲手剖开的。
他接近洛石真，就是为了被净化。
只是连陆秋瑾自己都没想到，在他已经放弃被净化之后，洛石真却没有放弃。
陆秋瑾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因为他这样竭尽全力。
而如果洛石真因为这次净化出了什么事的话……
这一刻，陆秋瑾感到了极致的恐慌。
这种恐慌，甚至超越了之前被父母绑在手术台上，准备剖心给弟弟时的恐慌。
“别想太多。”
陈和晏看出来陆秋瑾的神情不对，温声道：
“石真的生命体征目前一切正常，炁体平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洛石真何止是没什么事，此刻的他，正在做着一个美梦。
梦中，他正在奶奶的照看下扑蝴蝶。
阳光明媚，奶奶在溪流边洗衣服，小小的洛石真走路还不稳，摇摇晃晃，专注地追着蝴蝶跑。
“小心点……”
那个时候的奶奶，还不算很衰老，虽然头发都白了，但脸上的皱纹不算太多。
洛石真在她的注视下，感到了安心。
小小的孩童努力甩着不太听话的腿，就这么跑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扑到了一只不太能飞高的小蝴蝶。
他看着这个五彩斑斓的漂亮蝴蝶，惊喜的笑了。
下一刻，孩童猛然张开嘴，将蝴蝶吞到口中。
“不能吃！”
一直关注着孙子的老人立刻起身，眼疾手快的捏开他的嘴，将那只蝴蝶拿了出来。
孩童便很委屈的叫喊：“啊！啊啊！”
他笨拙的伸出手臂，想要去够奶奶手里的蝴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抓住的猎物，不让自己吃掉。
“石真乖，这是蝴蝶，蝴蝶不能吃。”
“吃！啊！要吃！”
洛奶奶耐心的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一块地瓜干，塞到了张着嘴嗷嗷待哺的孩童口中
“蝴蝶不好吃，咱们吃这个，吃地瓜干。”
嘴巴里面有了东西，孩童便不闹了，喉咙一动，就想吞下去。
又被洛奶奶制止：“要慢慢嚼，知道吗？不然你喉咙会被划伤的。”
孩童便慢慢咀嚼起来，品尝着地瓜干的美味，吃完了地瓜干，他又渴望的望向奶奶手里的蝴蝶。
“吃！”
洛奶奶熟练的又塞了个地瓜干到他嘴里：“吃地瓜干，不吃蝴蝶，蝴蝶是用来看的，你看，它翅膀多漂亮。”
小孩便认真的盯着蝴蝶：“漂亮？”
“对，漂亮，蝴蝶是漂亮的，我们石真也是漂亮的，漂亮的东西用来看，只要看着，就很开心了。”
小孩还是很倔强：“吃！要吃！”
他觉得所有东西都是用来吃的。
洛奶奶就塞个地瓜干。
一块一块的地瓜干吃下去，到了最后，也没能把小孩肚子填饱，但蝴蝶翅膀已经干了。
洛奶奶将它放在叶子上，蝴蝶试探的抖动了两下翅膀，飞了起来。
小小的孩童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它越飞越远，翅膀在夕阳下，透出斑斓的色彩。
他呆呆看着，蹦出两个新学的字：“漂亮。”
洛奶奶笑着抱起他：“是啊，蝴蝶真漂亮是不是？”
“吃了它，它就不能这么漂亮的飞起来了，所以我们不吃蝴蝶。”
孩童乖乖依偎在老人怀中，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吃。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漂亮这个词。
在那个夕阳黄昏，他靠在奶奶怀中，望着缓缓下山的太阳。
在这之前，看到太阳，小孩只会想到一定很好吃，可此刻，瞧着那一片晚霞，他第一次领会到了，漂亮是什么意思。
“石真啊……”
奶奶将小孩放在背篓中，背着他回家，一路走着，路上遇到了人，那些人便站的远远的，低声讨论着洛奶奶的这个傻子孙儿。
小孩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只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那些窃窃私语说他是个傻子的邻里们，被这样的眼神盯着，莫名的有些犯怵，嘴巴也不说了，眼神也避开了小孩的视线。
小孩却还是直勾勾盯着他们，盯着盯着，就流了口水。
“吃！”
洛奶奶暂时放下他，给他擦擦口水，哄着道：
“回家就有好吃的了，咱们不吃别的，就吃饭。”
“吃得饱饱的，就能长大，像别人一样，长大，上学，毕业，找个工作，再结婚成家，生个小孩。”
这个时候的洛石真听不懂奶奶在说什么，他只是觉得，在那个简陋的背筐中，被奶奶背着，一摇一晃，让他感到很安心。
于是晚上他抓了一条蛇，送给奶奶吃。
比他胳膊还要粗一截的蛇还活着，被掐住脖子，在烛火下冲着洛奶奶嘶鸣。
小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看着人：“吃！”
洛奶奶吓了一跳，小孩见她不吃，张开嘴就要啃蛇头，被她赶紧拦下，手把手带着他将这条蛇做成了蛇羹。
“石真，咱们吃东西，要吃熟的。”
小孩不明白：“吃！”
都是吃，有什么不一样呢？
洛奶奶便耐心的教他：“因为其他人也都是吃熟的，如果只有你吃生的，他们会害怕你，也可能会想伤害你，奶奶知道，你没有坏心，但他们会觉得你有。”
“所以，石真啊。”她在暖洋洋的灶膛前，将小小的孩童抱到怀中：“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的不一样。”
“奶奶不要你以后能大富大贵，只要你能平平安安长大，做个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人，好好的活着就行了。”
小孩懵懵懂懂，但仰头看向奶奶疼爱的眼神，便认真的点了点头。
***
此刻，陈和晏担忧的看着正在被检查着的洛石真，他睡得很香，甚至还说了梦话。
但说来说去，反反复复在说：“吃。”
“要吃！”
陈和晏：“这孩子是不是消耗了太多能力，身体营养跟不上，所以睡着觉也觉得饿？”
医生觉得陈和晏的分析很有道理：“可能是，我让人打一些营养液。”
“这是最后一个检查项目了，前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都很正常，可能在极限压力下受到了刺激，洛石真同学的能力升到了三阶。”
永昼派来的人也加入进来：“升到三阶其实我不奇怪，之前石真净化其他同学的时候，也同样进行了升阶，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他可以净化94%异化数值的觉醒者？这是否和他的天赋有关？”
医生道：“确实有些关系，我们检测到，石真同学的炁体和其他能量者有着微微的差别，之前他等级不高的时候并没有显露出来，但现在，他的炁体呈现出了其他能量者所没有的攻击性。”
“攻击性？”
这确实是个大发现了，能量者都是辅助系，炁体本身是没有多少攻击性的。
那是战斗系的觉醒者才有的东西。
陈和晏问：“会是能力变异吗？”
觉醒者的出现时间也不过三十年，对于很多能力，觉醒者中心也始终在挖掘中，像是突然出现一个序列里面没有的能力，都是会三两年发生过一次的事。
医生点点头：“有这方面的可能，好消息是，这些异变并没有给石真同学带来什么坏影响。”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隋安望着玻璃窗内沉睡着的学生，突然问了一句：
“净化者，可以异变成吞噬类型的吗？”
“这……”
医生也给不出答案，以前没有这样的例子，但谁也不能保证，以后没有。
“隋老师，你问这个，是有什么原因吗？”陈和晏敏锐意识到了他可能知道点什么。
铡刀队伍的洛奇也是眼睛一亮：
“对啊，隋队，您可是一直把精神力放在这名小同学的身上的，他在净化另一名学生之前发生了什么，您应该看得很清楚吧？”
陈和晏：“？”
他始终温和的视线瞬间锐利起来，刀光一样落到隋安身上。
“隋老师，你把你的精神力放在石真身上？”
就连永昼派来的人，以及医生们，都用震惊的视线看向隋安。
精神力，那是多么隐私的一种东西，说的半点不夸张，这就和操纵监的半身一样。
这事如果是别人干的，还没有那么让人吃惊，可隋安干，那就太奇怪了。
隋安在这么多视线下，依旧泰然自若：
“我是随行老师，这是保护他们的最快捷，也最有保障的办法，有什么问题吗？”
陈和晏冷笑一声，有没有信隋安的话，大家听他的冷笑声就能听出来。
洛奇道：“隋队，所以到底您看到了什么？”
隋安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事关学生的隐私，我暂时不能说，等到洛石真醒了，他如果不介意，我会上报的。”
说到隐私，大家表情都很牙疼。
觉醒者确实得到了觉醒者中心全面的待遇倾斜，可隐私这个东西，绝对不属于可能会随时异化的觉醒者们。
毕竟一旦觉醒者失控，一个觉醒者，就可能导致几万个人类死亡。
就连隋安，这位监察使，操纵监，身上都佩戴了带有定位的检测仪。
但隋安拿隐私出来说，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洛石真可是能量者，能量者出了名的脆弱，容易受到心情波动影响能力使用。
隋安判断这个隐私可能会影响到洛石真的能力，因此选择暂时搁置，在规则上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能量者本来就珍惜，一名能够净化94%异化数值觉醒者的能量者，就更加珍惜了。
永昼只会比以前更努力的呵护洛石真的心情。
叮的一声，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低下头去看手机。
是陆秋瑾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竟然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了，他当时异化到不成人形，但现在竟然和健康时期没什么两样。”
所有人都很激动，甚至一名永昼的工作人员，眼眶都有些湿润：
“这可是首次异化数值超90%还能救回来的觉醒者例子，也就是说，异化并不是完全无可救药的！”
“对，而且洛石真同学是采用了剖开胸膛，直接对着心脏净化的方式，这种方式我们也可以模仿，也许会有用。”
对于觉醒者们来说，异化已经成为了最大而无解的难题。
觉醒者需要与诡异作战，诡异会输出污染，觉醒者不可避免沾染上污染，积累到一定地步，爆发，异化成为诡异。
所以能量者才十分珍惜，因为这些能量者是唯一可以拖延守护者们异化的人。
可能量者数量太少了，又是辅助系，很多人都不能上战场作战，那简直就是找死。
于是很多在对战中不幸被污染的守护者，根本来不及被送去找能量者，就已经迅速异化到了80%以上。
有的觉醒者可以勉强在这时候保持清醒，但无法阻止异化继续。
并不是队友们送回来不及时，也并不是能量者们不愿意施救，而是异化太快了，这个时候再去救援已经来不及了。
哪怕是用上空间传送电梯，也依旧赶不及觉醒者异化的速度。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认为，异化到80%以上的觉醒者必死无疑。
可现在，洛石真剖心救下陆秋瑾的事，给了所有人一个希望。
哪怕和剖心无关，单纯是因为洛石真的天赋变异，或者更强，因此能做到这点，对于整个觉醒者团体来说，也足够让人振奋。
至少，以后异化到80%以上的觉醒者们，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了。
他们已经知道了洛石真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但没人说“我们来叫醒他吧”。
甚至包括三名永昼的高级官员，都宁愿守在病房外，等着这个孩子自然醒来。
这个时候，一些领导层，和消息灵通的守护者都收到了一些消息，就连女性觉醒者中心，都知道了这件事，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异化到90%以上的觉醒者，是否真的有治愈可能。
学校此刻已经封闭，不准任何人出入，本来永昼还想派一些序列高的守护者来保护洛石真，考虑到最强战力隋安已经在了，才放弃。
花翊因为是吞噬序列，也被叫到了学校。
他刚来的时候，还以为永昼收到了自己的报告，决定把隋安撤了，让自己当老师。
结果知道把他叫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就冷着脸带着铡刀成员占据了一片地域，闭目养神去了。
陆秋瑾极力要求来照顾洛石真，考虑到洛石真是为了救他才昏睡这么长时间，情谊一定很不一般，永昼还是同意了。
一群人怀揣着焦躁，期待，希望，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
洛石真睁开了眼。
他咂摸咂摸嘴，因为梦到了奶奶，又在梦里吃了很多地瓜干而感到幸福。
不过，他小时候好傻，竟然还想吃蝴蝶，难怪小时候总有人说他是傻子。
洛石真十分庆幸，自己长大后虽然反应还是很慢，学习成绩也不好，但至少，像是蝴蝶不能吃这种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石真，你醒了？”
陆秋瑾一夜没睡，一直趴在洛石真床边，有了点动静，立刻猛地抬起头。
“陆秋瑾，你没事啦！”
洛石真看到他安然无恙，很高兴，眼里满是欢喜。
陆秋瑾心中酸涩，又有点幸福：“你自己睡了这么久，还一起来就问我。”
他没想到，洛石真会关心他到这种份上。
“我睡了很久吗？”
洛石真挠挠头，笑呵呵道：“那可能是太累了吧。”
陆秋瑾突然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一滴湿润落在了他的肩侧。
洛石真：“陆秋瑾，你哭了吗？”
“嗯。”
陆秋瑾低低道：“石真，我不值得，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如果你为了救我出事，那太不值得了。”
洛石真不明白：“我不是没事吗？你为什么说的好像我死了一样？”
陆秋瑾垂眸：“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净化超过90%以上的异化者，可你为了我，挡着压力做到了。”
洛石真拍拍他：“没事，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助嘛，你不也帮我扫地拖地吗？而且我是净化者，我本来就要净化你的。”
“石真……”
陆秋瑾很难形容心底的感觉。
他的父母弟弟都是那种做了一分事，要夸大到十分的人。
明明对他不怎么样，却说的好像对他多好多好。
可真正对他好的洛石真，却还在笑着说，没事的。
陆秋瑾下定了决心：“在看到你为了我昏睡这么久的时候，我想，我人生的重心该发生变化了，从此，我活着只为了你。”
洛石真已经看到表了，哈哈一笑：
“什么啊，你说的好像我睡了三天三夜一样，不就是睡了十几个小时吗？人累了就是要睡觉啊。”
“而且我也没有白睡觉，我还梦见我奶奶了，可能是我奶奶给我托梦，她说，让我好好工作，然后结婚，生个小孩。”
他超级开心：“好久没有梦到奶奶了，我奶奶肯定也很想我。”
陆秋瑾：“……你奶奶，希望你结婚生子吗？你会听她的？”
“当然了，我奶奶说的话，那怎么能不听呢，不过你不用听你爸爸妈妈的话，你不是说，他们对你不好吗？对你不好的话，你就不用听。”
洛石真拍拍陆秋瑾的肩膀：
“还有啊陆秋瑾，你不要说为了谁之类的话了，你就是你，你活着当然是为了你自己啊。”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想谢谢我，要不这样，以后我小孩出生了，也认你做个干爹？”
他想了想，补充一句：
“不过楚宵也可能会给我的小孩当干爹，他先的，所以你可能要排在他后头，你不介意吧？”
第53章
当干爹就算了，还要排在楚宵后面。
陆秋瑾的表情停滞一瞬，很快恢复正常。
他没有回答洛石真，而是反问：
“是吗？我怎么记得，楚宵看上去好像不是很愿意做干爹？”
洛石真点点头，但并不受影响：
“好像是有一点，不过我和楚宵的关系最好，如果以后他愿意的话，我还是想把第一个干爹位置给他留着。”
陆秋瑾笑道：“也是，你们以前就认识，认识多少年了？”
洛石真回忆了一下：“十一年。”
陆秋瑾笑容加大：“才十一年啊，我还以为你们认识了很久，以后，说不定我们也要相处十年呢。”
他还记得，洛石真说过，计划里，他至少要在永昼待十年。
“对啊！”
洛石真乐呵呵的：“我们相处十年的概率特别大！”
不等陆秋瑾再说点什么，洛石真已经认真算起来了：
“这样的话，到时候我和楚宵就认识二十一年了。”
陆秋瑾：“……”
他这时候倒是明白，为什么萧善一看到楚宵，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楚宵的存在，真的很碍眼。
洛石真见陆秋瑾对自己和楚宵的美好过往有兴趣，正想要跟他讲讲他们小的时候关系有多好，彼此是对方最好的朋友。
病房门打开了，进来的老师与永昼官员们让他暂时放下了这个想法。
“老师好！”
一眼看到陈和晏，洛石真立刻乖乖问好。
又看到后面的隋安与林奇：“隋老师好，林老师好。”
又看到花翊，洛石真也没多想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乖乖问好：
“花老师好。”
花翊走在最后面，没想到自己也能被问声好，愣了一下，才对着洛石真点点头。
陈和晏笑着回应：“石真你好。”
他走在最前头，虽然早就收到了报告，但等亲眼看到这孩子精神奕奕，一双黑亮的眼眸依旧如以前一般，这才彻底松下那口气。
陈和晏轻轻摸了摸洛石真的头，他的学生乖巧的任由抚摸，还往他那边靠了靠，尽显依赖。
“这些老师都是来自永昼，这次你救了异化数值到达94%的陆秋瑾，在以前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所以永昼可能要问问你，在进行救援的时候有什么感觉，是否有别样的感受。”
洛石真努力理解，还不忘记对着永昼的这几名高级调查员露出一抹笑：
“老师们好。”
几名高级调查员都有点受宠若惊。
能量者数量稀少，大多性情孤僻脆弱，因此只会和特定的几个人员亲近。
就算是为了治疗其他觉醒者，要与之相处见面，也大多都需要一个过程，慢慢进展。
还是头一次见到洛石真这样不认生的能量者。
陈和晏说着，又将检查报告递给洛石真：
“这是你的报告结果，报告显示，你的炁体和之前体检的时候变得不一样了，它有了其他辅助系没有的进攻性，因为对身体没有造成妨碍，所以我们认为这算是一件好事，也许你开创了能量者成为进攻系的先河。”
洛石真听得睁大眼。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笨，做什么事都落在人家后头，结果现在，老师说他能开创先河？
“我想想……”
洛石真努力回想，但关于那天救治陆秋瑾的画面，他其实也想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
“那天，就是我怎么都没办法净化陆秋瑾，但是他又在异化，我就在想，他异化肯定是因为被污染了，在他身上找不到污染，可能就是藏在里面了。”
几名高级调查员一边点着头，一边记录下来。
虽然有录音设备，但像是这种重要事件，肯定还需要人力手写记录的。
“洛石真同学，你是怎么想到，可以剖开陆秋瑾的身体，直接对着他的心脏进行净化的呢？”
面对已经几乎完全异化的同学，洛石真在净化不成功的情况下，想到的竟然是剖开对方的心脏。
这就算是放在觉醒者世界里，那都是很炸裂的。
洛石真却觉得这个思路没什么问题：
“污染不在外面，那肯定在里面啊，我把他身体打开，才能看到里面是什么情况。”
一名高级调查员温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找不到怎么办呢？”
洛石真有点不好意思：“没想过，我就想先找了再说。”
他并不是一个走一步算十步的性子，一向笨拙的思考方式也不允许他这样想。
至于陆秋瑾死前还要被剖心，万一不成功，他会在死前多经历一出痛苦什么的，洛石真从来就没有想过。
他想的非常简单。
首先，陆秋瑾明确跟他说过，希望可以得到净化。
而他又是净化者。
在洛石真看来，陆秋瑾已经全权委托自己为他净化了，被净化，才是陆秋瑾所希望的。
所以他去做了，就这么简单。
就好像他听老师们的话，决定当厨师，所以不愿意来觉醒者学校，但陈和晏对他说，可以为他找来各种厨师教他厨艺，洛石真就愿意来了。
这两件事在洛石真看来，是一个样子的。
这种想法异常的直白，在以前，洛石真的这种直白思维，让他被不少人觉得蠢笨。
可现在，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为他的这种直白思维感到惊叹。
挖出心脏进行净化，这谁能想到？
几名高级调查员陆陆续续问了一些问题。
有人问道：“洛石真同学，可以问一下，你对陆秋瑾同学怎么看？你认为，你们是什么关系？”
能量者会因为真心信任对方而更好的使用能力，在来到学校之前，高级调查员们还以为，两人是一对恋人。
一旁的陆秋瑾神情一动，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难免带上一些期待的，望向了洛石真。
洛石真哈哈一笑：“我觉得陆秋瑾很好啊，他很热心，帮我做了很多事，还教我学习，他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好。”
“那你认为你们的关系是……？”
洛石真：“朋友啊！我们还是舍友，队友，同学。”
这么多个答案，硬是没有一个能往恋人身上靠的。
几名高级调查员忍不住看向陆秋瑾，他们可从陆秋瑾身上，看不出来他只是将洛石真当朋友。
陆秋瑾神色如常。
“记录上面显示，你在刚刚觉醒的时候，就曾经为楚宵，萧善这两名同学净化过，可以问一下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调查员们还非常隐晦的说了一句：“觉醒者们大多不拘泥小节，对于各类关系的心态也很开放，官方对此也是表达支持的，所以你可以畅所欲言，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
陆秋瑾比刚才坐的稍稍直了一些。
陈和晏扶额。
隋安挑了挑眉。
花翊翻了个白眼，看向天花板。
只有洛石真，压根没听懂他们在隐晦表达什么，他甚至自我理解为了调查员的这番话，是调查过程中的必有程序。
“楚宵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俩关系可好了。”
“萧善是我认得大哥，他罩着我，对我特别好，我们关系也可好了。”
陆秋瑾整个人身心都开始舒畅了。
并且开始遗憾，为什么当初要算计这两个人进禁闭室。
他们此刻要是在，那就完美了。
几名调查员仔仔细细看了看洛石真的神色，发现他竟然还真的是神情坦然，十分认真的回答，又开始惊叹了。
只是朋友关系，一名初觉醒的净化者，就能为他们净化。
他们也开始倾向于是能力异化了。
“在你为陆秋瑾净化之前，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与往常不同的？”
后面的隋安没有神情波动，只一双黑沉的眼眸，望向了洛石真。
他的精神力一直都附着在洛石真身上，自然也将洛石真吸干了蛊虫看的清清楚楚。
只是隋安并不确定，洛石真对此是否知情。
洛石真还真将这件事想出来了。
“有的，当时邪神来了，我们正准备逃跑，我扶着墙的时候，发现了一块石头。”
他把自己觉得那块石头有点香喷喷的，所以没忍住拿了下来，结果石头变成了虫皮的事情直接说了出来。
“我觉得，那好像是一只蛊虫，可能是把一只被污染的蛊虫给净化了。”
隋安愣了一下，随后唇角勾起，有些无奈的笑了。
他还想替这孩子遮掩遮掩，结果现在倒好，洛石真自己老老实实全部吐露出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本来学生们参加实战演习，身上就配备了监控设备，就算是洛石真现在不说出来，此刻所有的监控应该正在被调查人员们一帧一帧的检查分析，关于他将蛊虫吸干的画面，绝对也会被找出来。
是他自己枉做小人了。
洛石真现何止是吐露出来，他甚至称得上是兴奋。
为自己找到了净化“变异”原因，能够帮上忙的兴奋。
“我本来肚子一直很饿的，可净化了那只蛊虫之后，我不饿了，而且，我觉得我浑身充满了力量！”
年轻净化者有模有样的分析起来：“以前我的同学张川给我讲过《帝神降临之遮天》的故事，里面的主角就是吃了一块五彩宝石之后，拥有了变异灵根，会不会我也是这种情况呢？”
几名高级调查人员一边快速记录，一边陷入沉思。
难道真的有种蛊虫，被净化者净化之后，会给净化者别的力量吗？
要是这样的话，那估计全世界的蛊虫都要遭殃了。
但首先，他们要分辨清楚，那是什么蛊虫，长什么样子，在被制成蛊虫之前是什么虫种，被制成蛊虫的过程中，又有什么不同。
花翊突然走了过来，调出一张图片给洛石真看：
“学生，你看看，你说的那条蛊虫，是这个吗？”
洛石真努力辨认。
但虫皮长得都差不多，他当时只是惊鸿一瞥，哪里分得清楚。
就记得味道像是炸大虾了，可这个虫皮长得也不像是虾子啊。
于是，他仰起头，开始求助隋安。
“隋老师，你的精神力当时在我身上吗？你记不记得这条蛊虫长什么样子？”
教室内气氛顿时一静。
饶是早就知道隋安将精神力放在学生身上，现在看到洛石真自己毫不在意的提出，众人还是感到魔幻。
隋安依旧是一副什么都没觉察到的样子，修长双腿慵懒迈步上前。
扫了一眼图片，他给出肯定的回答：“是这条蛊虫。”
洛石真崇拜的看着他。
隋老师记性真好，不愧是当老师的人。
花翊直接挡在了洛石真与隋安中间：“这只蛊虫就是你们的任务目标，三阶蛊虫。”
只凭借着一张虫皮，他就能认出来是任务目标，难道不比隋安记性好吗？
花翊看似随意的望向洛石真。
可惜，洛石真茫然的看着他，并没有意识到花翊为什么突然看自己。
花翊便斜斜扫了一眼隋安：
“我要是没猜错，你们会告诉学生们，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阶，但实际上，学校早就知道是三阶蛊虫，比学生们等级高，又不至于到了要学生命的程度，除非所有学生联合在一起才能打的赢。”
“嗤，都多少年了，还是这老一套，没半点新意。”
隋安移动身形，缓缓道：“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洛石真再次看到了隋安，便很崇拜的跟着小鸡啄米式点头。
花翊：“……”
他又一次挡在了两人之间，捏了捏洛石真的脸。
又在陈和晏看死人的眼神下，不情不愿的松开手。
“这么看来，你确实变异成了进攻系，难怪要叫我来，这种情况，的确和吞噬类似，还是二阶吞吃三阶，学生，你是真的开启先河了。”
花翊上上下下打量着洛石真：“最要紧的是，你吞噬了一条三阶蛊虫，但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
洛石真被夸的很不好意思，有点羞涩的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吞吃那条蛊虫，它根本没有攻击我。”
一名高级调查员道：“可能是净化能力对污染蛊虫有压制，关于这方面之前就调查过，净化确实克制污染，只是以前没人能做到对着诡异净化。”
“有净化能力者试图试过，但面临诡异的压力太大，能力会失灵，这可能就是辅助系和进攻系的区别，但如果变异成了进攻系，一切就不一样了。”
“吞噬带来的副作用是污染，可净化又克制污染，因此在洛石真同学身上，我们看不到任何副作用。”
虽然还需要后续佐证，但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的没错。
调查员双目放光，望向洛石真的眼神里，充满激动：
“小同学，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又能辅助，又能进攻的净化者。”
“你的存在，可能会给整个人类局势都带来巨大的变化。”
第54章
洛石真呆住。
他指指自己：“我吗？”
年轻人激动起来，脸颊快速染上一片小小的晕红：“我，我这么厉害的吗？”
洛石真下意识就去看陈和晏，这个他最信赖的师长。
陈和晏被他亮晶晶的眼神看的心头发软，摸了摸他的头：
“对，你就是这么厉害。”
他的视线依旧温和疼爱，但眼底却有一丝复杂。
作为觉醒者，他当然为一名净化者有了进攻性而高兴。
这代表着也许以后的能量者也能够拥有进攻性，污染值完全超标，已经进入到异化数值后的前线守护者，也能拥有更多生的希望。
可作为老师，他又为自己学生能否应对身份的变化而感到忧虑。
如果洛石真只是一名单纯的净化者，他未来最有可能的经历就是在毕业后，选择一个强大的，他自己又愿意亲近的成熟队伍，从此在队友们的庇护下出动各种任务。
这些任务或许会很危险，但这个强大队伍中的所有人，都会将他护得严严实实，甚至他根本不需要去直面对战诡异。
他会被保护的很好，就像是在学校里时一样。
可现在不一样了，洛石真很有可能也需要面对面对战诡异，这样固然很好，他能够有自保的能力，也能够更快成长。
但一想到这个总是乖乖巧巧，看上去是那种人家打他一拳，他只会茫然问“你为什么打我”的孩子，有朝一日也会需要面临血战，陈和晏依旧感到了微微的酸楚。
本来，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将学生们送上战场的酸楚，但洛石真太不一样了。
他和其他所有学生比，太乖巧，太听话，看上去太没有攻击性了，因此，陈和晏也免不了更多的将心神放在他身上。
现在，小鸟却终究要飞出巢啊。
在陈和晏还忍不住担忧的时候，被他担忧着的洛石真，却已经很快的进入到了角色。
“那我需要做一些什么呢？”
没有忐忑，没有忧虑，只有一片坦诚。
几名高级调查员都被洛石真如此配合弄的再次受宠若惊起来。
他们也都是从年轻人过来的，当然知道年轻的觉醒者都是什么鬼样。
洛石真这么好说话的性格，简直就像是狼群里面出现了个萨摩耶一样。
“你可能需要在休息好之后，跟我们回永昼完成更详细的检查，以及各类实验性检查。”
“实验大概会是，工作人员会放出一点污染，在确保你安全的情况下，让你用出净化能力，看是不是真的有攻击性，如果不放心的话，也可以指定老师或者亲人跟你一起去。
几名调查员解释的非常清楚，甚至还调出来一个ppt，给他看实验环境。
和影视作品中冰冷色彩的实验环境不同，永昼实验能力用的环境，相当五彩缤纷，墙上甚至还画着墙绘。
之前火爆过一个某国的末日电影，里面就是拥有能力的异能者，被当地政府捕捉，做人体实验。
后来末日类的影视作品中，只要出现了异能者，就有研究所，有人体实验。
这就导致一些觉醒了的觉醒者，刚接触的时候并不信任永昼，提起实验，就好像下一刻自己要被当小白鼠了一样。
对此，永昼也是无奈的。
首先，目前只有觉醒者能够对付诡异。
其次，觉醒者相当于只被污染了一半的人类，在受到外部污染和内部心理冲击的情况下，会当场异化成为诡异。
而且负面能量本来就可以诞生诡异，说句唯心主义的，觉醒者的负面想法，都有可能生出一个新的诡异。
现在全世界的诡异还不够多吗？他们又没疯，为什么要自己刺激出一批新的强大诡异出来。
战斗人员们半疯的时候，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谁也不会想不开，强行将他们刺激到全疯。
这些都是三十年间，觉醒者中心一点点摸索出来的经验。
永昼平时对着这些觉醒者，都是尽可能的不去刺激，在福利待遇方面能提升多高就提升多高。
洛石真的年纪，一看就是会上网冲浪的，几名调查员生怕他想歪，仔仔细细给他介绍了一遍实验环境，实验工作人员。
然而洛石真压根什么都没想。
点点头，他就答应了下来。
是的，他没有看过末日电影。
洛石真的十九年人生里面，也就小的时候看动画片看的多一点。
等到他正式上学，意识到自己在学习上的天赋有多么惨淡之后，他就几乎将自己的所有空闲时间，用在了努力学习上。
要不然，也不会“直男”这两个字，都是萧善跟他说了，他才知道含义。
他只是单纯觉得，自己拿了学校发下来的“工资”，当然应该听“老板”的话了。
这么痛快，又让几名调查员惊奇了一下。
他们今天惊奇的次数可太多太多了，习惯了和硬茬打交道，现在突然来个软软的刚出炉面包，几人竟然还有点不太适应。
陈和晏：“老师陪你去好不好？”
“好！”洛石真立刻答应，他本来也是想说，能不能让陈老师陪着他去的。
隋安在旁突然道：“我跟着一起去，负责保护。”
几名调查员也觉得可行。
哪怕洛石真没有变异能力，他净化了94%异化值的觉醒者也是事实，这么重要的净化者，当然需要好好保护。
花翊刚要张口说他也要跟着去，手下的队员洛奇就已经迫不及待挤了上来。
“实验的话！也需要被污染的觉醒者做实验对象吧？！”
“我能不能给我干爹报个名？他现在异化数值已经到了85%，靠着意志力还勉强神智清醒，但是身体已经在异化中了。”
洛石真精准捕捉到“干爹”二字，转头看向洛奇。
洛奇努力对着他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洛石真收到信号，立刻回给对方一个大大的友好笑容。
这下反倒是洛奇有点愣了，他没想到，洛石真竟然愿意对着自己笑。
几名调查员并没有冒然答应。
“选择哪位实验人员，应该由净化者自身来决定，我们无权干涉。”
能量者选择谁来治愈，一向都是能量者自己的权利。
这样会较大幅度的提升，能量者治愈觉醒者的几率。
洛奇忐忑又带着哀求的看向洛石真。
他张嘴就要说出自己愿意付出什么什么来换取这次机会。
洛石真却已经点头了：“我没问题啊，如果你干爹可以的话，那就你干爹吧，但我也不能保证我能不能净化他。”
洛奇简直喜极而泣，这个寸头高大男人，恨不得冲上去抱住洛石真亲上一口。
“谢谢，谢谢您！我知道的！您愿意尝试就好！”
洛石真不好意思，主动伸出手去试图拍拍他安抚：
“不用谢，我是净化者，本来就要净化病人的。”
虽然大家的意思是，让他休息好了再走，但洛石真觉得，他已经完全休息好了。
精神奕奕！身体强健！吃了那条蛊虫，就像是吃了一颗十全大补丹一样，整个人都舒服了！
众人于是出去等他，陆秋瑾没有动，他只是盯着洛奇高大的身形和帅气的五官，狠狠拧了拧眉。
洛奇的长相，和萧善是同一种风格，都是带点凶狠气质。
不同的是，萧善是本来就长得凶，洛奇却是脸上有一道疤痕从眉头贯穿到脸颊，所以带上了一层凶戾。
陆秋瑾记得，洛石真与萧善第一次见面也是，满脸都写着喜欢。
难道他喜欢这种长相的？
他看着正起来准备简单冲个澡的洛石真，似是不经意的问：
“你好像很喜欢那个洛奇，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很有好感吗？”
“是啊。”
洛石真已经走到洗手池旁边，洗了洗脸，带着湿漉漉的水珠，笑呵呵道：
“我觉得他人很好诶。”
“为什么？”陆秋瑾的手，不太确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喜欢他那种长相？”
“长相？这和长相有什么关系啊？”
洛石真不解：“我喜欢他，是因为看到他，就想到了你们。”
陆秋瑾一怔，不等他理智反应过来，呼吸已经微微急促了一些，耳尖微红。
“你是因为想到了我，所以才喜欢他？”
他自动把你们中“们”去掉了。
洛石真没发现，还在认认真真往手上打泡泡。
“对啊，你没听他刚刚说吗？他是为了他干爹才求我的，他说起他干爹的时候，都快要哭了，多好的干父子关系啊，我一看到，就想到你们了。”
陆秋瑾：“……”
他已经知道洛石真想到了什么了。
果然，洛石真嘿嘿的畅想：
“等我的小孩出生了，你们和他她的关系，应该也会这么父慈子孝吧？”
“所以，我看到他，就觉得特别高兴，以后，咱们也要这么好下去啊。”
第55章
陆秋瑾不知道，为什么洛石真对“拜干爹”这么向往。
但他谨慎的选择了沉默。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回答什么都容易犯错，什么都不回答才有机会。
洛石真果然没有注意到陆秋瑾的沉默，他还沉浸在“我竟然能这么厉害”的思绪中。
可惜楚宵和大哥不在，不能和他们分享。
不过想想他们马上也能改造完毕放出来了，洛石真心里的可惜就没那么重了。
“陆秋瑾，你把手递给我。”洛石真又想起一个事。
陆秋瑾这个时候倒是没有浮想联翩了，连续被打击几次，他怕自己再想到别处去，洛石真又蹦出来一句“我看看你的手相有没有干爹相”。
虽然不敢再多想，但他还是顺从的将手递了过去。
洛石真握住陆秋瑾的手，闭目感受了一下：
“我现在能感受到你体内的污染值了。”
他睁开眼，黑亮眼眸里满是惊喜：“这样的话，我一直给你清除污染，你就到达不了异化值了。”
陆秋瑾望着他纯然高兴的神情，忍不住一怔。
“其实……不用浪费能力，我已经检查过了，现在体内的污染值，就算是再积累一年，也到不了异化值。”
洛石真却摇头：“那不行，我要是没有这个能力就算了，可是我是净化者，肯定要把你们净化干净的。”
他这个时候才有点回过劲来，认真道：“我不想再看到你那么痛苦的样子了。”
虽然异化中的陆秋瑾有了这次经验，也能被救回来。
可是异化，剖心，这样的痛苦，有了第一次经验，第二次就没有必要体会了。
陆秋瑾又怔住。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觉得承受这样的痛苦有什么，反正活下来了不是吗？
比起别人，他已经够幸运了。
可面前人却说，不想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了。
洛石真还没有去永昼检查，不知道自己现在体内的能力是什么情况，因此，虽然有点蠢蠢欲动的想现在就将陆秋瑾净化，他还是忍住了。
“好了，我走了，等我回来啊。”
陆秋瑾点头，那张总是显得矜贵的面貌上，此刻竟有了几分温顺：
“好，我等你回来。”
***
到了永昼，洛石真又开始了一系列的检查。
之前在学校检查时，他还是入睡状态，很多需要被监察人员配合的项目只能搁置。
现在好了，全部安排上。
这些检查项目多而繁杂，以往来检查的觉醒者们，就算是年长者，检查到最后都多有暴躁的。
枯燥，繁多的检查内容，普通人都会暴躁，更何况是控制情绪会更难的觉醒者。
但洛石真却丝毫没有暴躁的感觉，全程让检查什么，就检查什么，让配合什么举动就配合什么举动，到了尾声还精神奕奕的，一点都看不出情绪上有什么问题。
负责检查的工作人员们都啧啧称奇。
“我在这工作好几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么配合的。”
“要不是他的炁体波动还在，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觉醒者了。”
“是啊，这还是能量者，能量者的脾气有这么好吗？”
陈和晏始终关注着洛石真的状态，随时准备一有哪点不对立刻喊停。
但洛石真一直没有给他喊停的机会。
此刻见他从机器上面下来了，回头望向自己，脸上立刻露出温和的笑容。
洛石真便也笑了，还高高兴兴隔着玻璃窗对他挥手。
陈和晏的笑容便加大了几分。
门打开，洛石真从里面走出来，直奔陈和晏，神情满是依赖：
“老师，我好了。”
陈和晏摸摸他的头：“怎么样，累不累？”
洛石真摇头，拍拍胸脯：
“不累！我五舅舅可是说，我壮的像头牛，又没干活，怎么会累呢！”
而且，洛石真是个有去医院经验的人。
奶奶生病的时候，他陪着奶奶去县医院检查，也是这么一个又一个仪器，每个仪器都需要花钱，这个时候奶奶就会心疼钱。
可现在，他用了这么多一看就很贵的仪器检查，却是根本不用花钱，检查费用都是永昼出。
怎么会觉得累呢，每多检查一个项目，洛石真感到自己赚了的心理就会增强一份。
他再次感到遗憾，要是奶奶还在就好了，知道了他现在工资有多，“公司”福利待遇还这么好，不光给吃给住，连做身体检查的费用都是“公司”全包，奶奶肯定会很高兴很放心的。
工作人员从后面出来：“仪器能检查的都完全检查完毕了，报告可能要等二十分钟。”
陈和晏温和点头：“辛苦了。”
洛石真本来只是认真点点头，见着老师这么说，也有样学样：“谢谢，辛苦了。”
工作人员便也有点受宠若惊的看向洛石真：“没事没事，都是应该做的。”
他可没忘记刚刚的资料内容，这是一名能量者。
洛石真左右看看，没有看到洛奇的身影，好奇问陈和晏：
“老师，不是说洛奇他干爹要来参与实验吗？他们是在另外的房间吗？”
陈和晏望着这孩子认真的视线，又拍了拍他肩膀：
“异化值超过一定程度的异化者，想要出门，需要层层批准，这是规定，也是为了异化者和其他人的安全，所以我们可能还要再等一等。”
跟过来的永昼官员立刻道：“刚刚接到消息，批准通过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会用空间传送电梯过来，全程差不多三十分钟。”
“洛石真同学，我们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会吧？你检查了这么久一定也饿了，我让人准备了一些吃的，大家边吃边等。”
他不说，洛石真还没发现，自己竟然不饿。
从小到大，洛石真都很容易饿肚子，哪怕上顿饭刚吃没多久并且吃了很多，隔一会就又饿了。
人家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他是从小到大，吃穷奶奶。
但奶奶却一点都不介意，还乐呵呵的说能吃是福，说我们石真力气这么大，就是要比别人更能吃才对。
她不光对洛石真说，对着镇上的其他人，还有洛石真的老师们也这么说。
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都知道洛石真因为力气大，个头壮，所以吃的要比别人更多了。
张川就经常主动提起要帮洛石真带外面的好吃的，之前那位男同学没有出国时，也经常带吃的给洛石真。
尤其是第一个高三的时候，可能是因为用脑过度，过度了还学不会的原因，洛石真能吃到恨不得吃完饭连着桌子一起啃了。
每次一下课，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掏出各类零食来吃。
连老师们都知道了他容易饿，不过因为那个年纪本来就在长身体，洛奶奶也经常跟老师们说他从小力气大，吃的比别人更多，用力多了也更容易饿，所以老师们也没当回事，有时候还会自己带零食给这个笨拙但乖巧的学生。
班上有个体质容易发胖的男生每次看到他都一脸羡慕，悲愤为什么自己努力克制还长胖，洛石真恨不得吃下半个食堂，但硬是不胖。
但其实经常容易饿肚子也很麻烦的，身边必须常备零食，有时候半夜饿肚子了，就要像是老鼠一样爬起来窸窸窣窣的啃。
自己还好，但因为宿舍里还有别人，洛石真每个举动都像是小偷一样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其他人。
有时候考试过程中，都会考着考着饿肚子，自家学校还好，老师们都知道他容易饿，对他拿出吃的一边吃一边考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高考的时候他总不能还拿吃的出来吧，临近高考前，班主任就曾经对洛石真这点进行过针对性训练，洛石真倒也能忍住不吃，奈何他要是肚子饿了还没东西吃，本来就不好使的脑子会当场宕机，更考不好了。
而现在，他五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一直在活动着做检查，中途只喝了一点水。
竟然一点都不饿！！
洛石真惊奇极了，他下意识低头，摸了摸肚子。
腹部平坦，和以前一样，但一点饥饿的感觉都没有。
“老师，我不饿。”
他惊奇的看向两位老师：“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
一旁的永昼官员：？
不饿，为什么要用这种好像发现了新世界的语气？
但考虑到洛石真是个年轻觉醒者，又是个能量者，正是最要面子的时候，他也配合的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陈和晏与隋安却是知道洛石真在惊讶什么的。
两人都知道洛石真容易饥饿，但还是那句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时候容易饿本来就正常，再加上每天高强度训练，消耗更大了。
其他年轻觉醒者其实也差不多，一个比一个能吃，只是洛石真格外能吃而已，而且和别人单纯从食物里面获取能量相比，洛石真是真的爱吃美食。
他吃到好吃的时候，会满脸享受赞叹，让人看着都恨不得跟着再多吃一些。
自从洛石真来了，学校食堂里面的几位大厨幸福感简直堪称飙升。
陈和晏带的包里此刻就装着一包的零食，本来是准备在洛石真饿了的时候递给他吃的，结果洛石真一直没问他要过。
陈和晏温声道：“这些检查虽然算不上高强度运动，但也有活动消耗，五个小时都不饿，确实不太合理。”
隋安看了看洛石真的腹部：“有可能和吞噬了蛊虫有关。”
洛石真不知道跟什么有关，但他头一次体会到这种做了一堆事，还肚子饱饱，头脑精神的感觉。
正好现在又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他立刻决定趁着这么好的状态，要干点什么。
负责安排他们的永昼官员，就眼睁睁看着洛石真坐在休息室里，拿出平板，熟练点进学校官网，选了模拟题测试，认真做起题来。
永昼官员：“……”
见他这副样子，抱臂立在洛石真身后，看似慵懒，实际上呈现保护姿态的隋安望他一眼：
“我的学生是这样的，你没见过吧？”
永昼官员：“……”
他一时不知道该惊讶，年轻的觉醒者竟然会这么乖巧。
还是该惊讶，监察使操纵监隋安，竟然会用这种隐隐带点炫耀的语气，谈论他的学生。
坐在洛石真身边的陈和晏回头：“隋老师，是【我们】的学生。”
【我们】两个字，他特地加了重音。
隋安突然神情微动，微微握手，张扬攀附在房间各处的精神力丝线瞬间警惕昂然，朝着休息室中心呈现攻击姿态。
房间外的守卫也猛地回头，手中长剑对准房间中心。
——砰。
一块地砖先是发出一声响，然后轻轻的，轻轻的被一双白皙如玉的手从里面挪开。
眉目如画，白发温顺披下的男人，缓缓从里面冒了出来。
洛石真听到动静，也看了过去，见到对方，赶紧站起来。
“副校长好！”
男人缓缓眨眨眼：“你~好~”
永昼官员已经认出来了来人是谁，他立刻尊敬的对着对方低下头：
“抱歉，虽然是您，但我依旧需要查看您的通行权限。”
副校长缓缓举起通行牌，永昼官员便很尊敬的退到了另一边。
守卫们也收起了长剑，继续守卫四周。
隋安依旧站在洛石真身后，并没有因为这是副校长而完全放松守卫。
副校长没看他：“校长让我来看看情况~以校领导的身份，关心学生~”
他又看向洛石真：“你还好吗？”
洛石真被校领导如此关心，激动到无以复加，微微红着脸：
“我很好副校长，谢谢副校长，校长的关心。”
长发男人点点头：“那~我~走~了~”
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拿起地板砖，放在头顶上，然后缓缓下去。
人下去了，地板砖也完美扣在了地板上，毫无痕迹。
洛石真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来：“老师，这里好像是三楼吧？”
三楼，副校长怎么能从地板上冒出来的？
陈和晏见怪不怪：“副校长哪里都能去，不用管他，一定是校长太担心了，所以拜托他来看看情况。”
洛石真有点不好意思：“真是麻烦校长们了。”
“不麻烦，他们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陈和晏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来吧，继续做题，有不懂的问老师。”
洛石真认真点头，埋头做题。
而他的实验对象，正看着走过来帮他戴上束缚带，以及止咬器的医护人员，眼神浑浊片刻，又很快恢复清明。
男人望向面前的养子，艰难道：“我这副样子……没人能救得了我，你快……回家去吧。”
洛奇望着他，眼中却满是希望：
“不会的爸爸，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也许真的能治好你。”
男人叹息，但还是配合的被推了出去，外面，有因为被污染而外貌奇形怪状的各种人望着这一幕。
“老洛儿子又来了。”
“他儿子还没放弃啊。”
洛奇推着父亲，一步步往前走着。
“爸爸，这次，说不定真的会不一样。”
第56章
进实验场之前，洛石真有点不大自信的看向陈和晏。
陈和晏对着他肯定的点点头，笑着说：“去吧。”
得到了老师的鼓励，洛石真也有了点信心，深吸一口气，踏进大门。
陈和晏又望向隋安：“隋老师，拜托你了。”
隋安：“放心，他也是我的学生。”
他跟在洛石真后面，一同进入实验场。
实验场很大，中心位置，正有铁质的束缚器具，将一个人牢牢束缚。
从头部，四肢，腰部，到双脚，这些束缚器具不是牢笼，却胜比牢笼。
但只要看清了被束缚之人的样子，就能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面部肿胀，一双眼睛因为脸上的肉膨大，而被挤占的膨出，突出变形到完全看不出来是人类的瞳孔。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从面部到双脚，都生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巨大“燎泡”，说是燎泡，其实更像是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浑身难受的大疙瘩。
一个个丑陋的疙瘩凹凸不平，外表还有绿色的浓汁黏液，黏液有毒性，滴落到了地上时，已经将地上的地板化开了一片，露出了底下的结实钢板。
他的四肢也不能再说是人类的四肢，而是变得粗大，像是放大版的青蛙的蹼。
“这是洛天恩，在对战一只五阶诡异的时候，被当场污染，因为污染速度太快，他的队友们将他送来永昼的时候，异化值已经到达了65%。”
隋安在洛石真身后，语气平静的为他讲述洛天恩的情况：
“因为异化值太高，他身上的炁体十分狂暴，其他能量者无法接近，现在洛天恩异化值已达89%。”
“他的理智时有时无，在没有理智的状态下很可能会攻击他人，不过说这些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不要被他突然的攻击吓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碰不到你。”
洛石真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隋老师。”
他进门之前，还有点不太自信，但既然已经进来了，也就不再迟疑，一步步朝着已经不成人形的洛天恩走去。
隋安始终紧随其后，精神力丝线密密麻麻编织成网，护在洛石真身边。
他还有一段话没说。
洛天恩当初被送回永昼，不能够被及时救治，除了因为炁体狂暴，还有个原因。
他的外形太骇人，状态太不稳定了，只要微微触碰到他，皮肤就会被迅速腐蚀掉一大块。
虽然永昼可以保证让他在治疗期间不会伤害到能量者，可能量者使用能力是从心的。
人类对于异端，丑陋，可怖的面容，会有本能的排斥，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在这种排斥本能升起时，会被他们的理智压下。
并且告诉自己，这是在前线作战的战士，这是受害者，不要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们。
其他觉醒者也能够做到，但能量者却卡在了这里。
他们的理智当然清楚是什么原因，自己又该怎么做，可能量者使用能力靠的就是本能。
本能就好像是一个听不懂大人话的幼童，无法沟通，不明白很多事情，又能比理智更快觉察到危险，异化者的出现，会让能量者的本能高呼“危险危险危险”，并且极尽可能的想要逃亡。
理智急的都要跳墙了，本能不愿意配合也没办法。
偏偏，能量者使用能力靠的就是本能。
所以初觉醒的能量者，才只能对着亲近的人用出能力，因为只有面对亲近的人时，本能才会卸下心防，面对着狂暴的外力炁体，愿意操纵着自己的能力靠近。
而强行让能量者压制本能治疗，最后的结果也只是能力失控，反噬能量者本身。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两次之后，觉醒者中心吸取了教训，为此还特地制定了相关规定。
隋安一步步跟在洛石真身后，身体微微发力，一旦洛石真情绪收到洛天恩状态的影响，他立刻会终止叫停。
洛石真仰头望向洛天恩。
他此刻的身高因为异化，被强行拔高到了三米多，这也是为什么他看上去更加可怖的原因。
洛天恩的理智一直时有时无，直到身体感受到了强大觉醒者的接近，自动发出警告，才猛地清醒过来。
他视线有些模糊，看人的时候，已经有了蛙类特性，面前的画面宽广而扭曲，整体呈现圆形，几乎有着三百六十度的视角。
“你……”
洛天恩含糊的张口，随着他张口，一条长长的，带着分叉的舌头像是蛇吐信一般吐出。
他意识到这样会吓到人，赶紧强行收了回来。
洛石真却没有被吓到，他甚至称得上是有点好奇：
“你的舌头，像青蛙的舌头。”
外面，几十名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紧紧盯着屏幕内，又连忙去问负责检测洛石真心率的同事。
“怎么样？他心跳快不快？有没有被吓到？”
同事惊讶的看着心率显示：“没有，他心率几乎没变。”
“没变？一点都没变？”
有个年长的工作人员不太相信的上前：“我看看。”
“老师，您看，真的没变。”
洛石真一点都不紧张，比起外面检测心率的工作人员，站在他身旁的隋安更能发现他的情况十分稳定，甚至太过稳定了。
在这个孩子眼中，如今丑陋无比，浑身剧毒，像是下一刻就会冲破枷锁冲上来的异变者，好像和一棵草，一朵花没什么区别。
他的本能，没有任何表现出害怕的迹象。
他的理智，甚至已经和洛天恩聊起来了。
洛石真当然记得，作为净化者，他要安抚病人，安抚病人的最好方式，当然是不着痕迹的聊一些生活话题了。
“我叫洛石真，我们还是本家呢，你现在身上痛不痛？或者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洛天恩神智不太清楚，他依稀记得，养子说，是送他来实验能不能被净化的。
但面前这个年轻人，是净化者？
他不怕他，还跟他聊起天来了？
“幻象……幻象……”
过去这么些天了，洛天恩还能强撑到现在，当然也有了一些对抗异化过程的经验。
他立刻闭上眼，不停让自己沉下心来，不要听信幻象的话，避免更深的异化。
如此重复三五次，洛天恩再次睁开眼，洛石真正有些羡慕的看着他。
“你的个子好高啊，好威风。”
洛天恩：“……幻象，幻象……”
“你看到幻象了吗？可以告诉我幻象是什么样子的吗？”
洛天恩闭上眼。
洛石真挠挠头，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戴好手套。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做一点心理准备，结果洛石真手套一戴好，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立刻就去触碰洛天恩的身体。
外面众人吓了一跳，赶紧去看屏幕。
“心跳，心跳频率还是没多大波动。”
洛天恩的心跳却快要冲破三百了！
原本安静被束缚的高大身影猛地一个抖动，本能的想要往后退，又碍于束缚动弹不得，浑身肌肉紧缩，整个身体硬生生往后缩了半寸。
洛天恩猛地睁开眼，这下他也不觉得是幻象了，声音可以变，触觉不行。
“别碰我！我有毒！”
洛石真举起手：“没事，我戴了手套的，而且我不碰你，怎么给你净化啊？”
洛天恩不可置信：“你不觉得我很恐怖吗？”
“没有啊。”
洛石真实话实说：“你看上去像是一只癞蛤蟆。”
“对，所以你不觉得我很吓人吗？”
洛石真不明所以：“你都被绑起来了，又不会咬我，我为什么要觉得你吓人？”
他小时候同学们都会去河边抓蝌蚪来养，洛石真也养过，有过青蛙，也有过癞蛤蟆，有的同学只喜欢青蛙不喜欢癞蛤蟆，洛石真其实一直理解不了他们的想法。
青蛙和癞蛤蟆不都一个样子吗？四条腿，吃虫子，还都住在水里，也能到岸边。
在洛石真眼里，蝌蚪，青蛙，癞蛤蟆，都是一样的。
他还记得安抚病人：“你不要动了，我要净化了。”
洛石真的手落在一块疙瘩上，手套与疙瘩之间泛起绿色的黏液，他却依旧面不改色，只认真尝试着，能不能净化。
洛天恩下意识又紧绷起身体，然后快速放松。
他想起养子说的话。
此刻，倒是有些相信了。
也许这次，真的能成功。
洛石真已经将自己能够着的地方，上上下下摸索个遍了。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情况，什么都吸不到。
但因为有了净化陆秋瑾的经验，他这次一点犹豫都没有。
“可能会有点疼，麻烦您忍一忍。”
说着，他用力挤爆了手下的疙瘩，绿色黏液涌出，洛石真也感受到了熟悉的黑气。
外面的众人：“……”
一名实验人员惊叹：“这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怎么好像不知道怕一样……等等，他这是……已经在净化了吗？”
洛石真却是眼睛高兴的弯起，原本不饿的腹部，又感受到了熟悉的饿意。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的味道，像是烤鸡腿。
他不再犹豫，伸出手，又是一场大快朵颐。
第57章
“在净化，真的在净化！”
守在屏幕前的观察员恨不得把头钻进去：“洛天恩身上的污染数值正在急速下降中！”
所有人心神一震。
每个人都希望，洛石真可以做到。
但没人想到，他做到的这么快，快到让人反应都有些反应不及。
“快！记录下数据！每二十秒的数据全部记下！”
“急救员准备。”
“再看洛石真的生命体征。”
另一名观察员迅速道：“生命体征正常，心率微微加快，但只是加快了一点。”
“那也要盯紧了，一有不对，立刻停下！”
负责的几名官员本身职级已经够高了，但此刻，看着面前这一幕，他们却是纷纷驻足在面前看了十几秒，然后连忙联系上级。
在场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有人忙着检测数据，随时准备一有不对立刻叫停，有人不用观测数据，但一会看屏幕一会看数据一会又去看生命体征，也有人在汇报上级。
唯有陈和晏，身体一动没动，镜片下的眼眸，直勾勾的望向洛石真，他的学生。
洛石真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因为自己而变得如何忙乱，他还在沉浸式“用食”呢。
这只烤鸡的味道，和以前吃过的烤鸡也不太一样。
带着股韧劲，更有嚼劲，吃着也更香。
按理说，洛石真之前吃得很饱，现在应该吃不下了，但他却丝毫不受影响。
一点点引出黑雾后，望着它们漂浮在空中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只只烤鸡在对着自己摇头摆尾。
洛石真直勾勾“看着”，身体内蓬勃而出的白雾又化作了蟒蛇形象，腹部还凸起了一大块，明显之前吞吃的污染还没消化完。
但白雾化作的蟒蛇却是肉眼可见的贪吃，已经冲到了洛天恩近前，撕咬吞吃他身上的黑雾。
“这是……？”
屏幕前的工作人员们又是一惊：“炁体化形？”
“五阶能量者才能做到的炁体化形，他只有三阶，还是刚升阶，就能做到了？”
“不，不对，这不是炁体化形。”
很快有人觉察出来不对，年长的实验人员上前，仔细看着被迅速解析出来的“白色蟒蛇”3d架构。
“这些学生之前参与的实战演习中，对战的三阶蛊虫架构起了一条巨蟒，这条蟒蛇的内部解析与视频里的巨蟒一模一样。”
“炁体化形哪怕平时不注意，炁体游走间也会露出化形部分，比如说天使序列的炁体一觉醒就是一双翅膀，天使序列的觉醒者的部分炁体，看上去就像是羽毛。”
“可你们看，洛石真的炁体在他直面接触洛天恩之前，一直都是散乱的混沌模样，没有任何外形变化，他现在的炁体状态，更像是模仿。”
“他的炁体模仿了曾经直面见过的蟒蛇外形，同样也模仿了这条蟒蛇的攻击能力。”
“太神奇了，一个本该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能量者，通过模仿见过的诡异，拥有了自己的攻击性，比起吞噬能力，我认为这更像是一种化为己用的模仿能力。”
陈和晏盯着屏幕中的学生。
洛石真的手摁在洛天恩身上，一动不动，身后的巨蟒张开獠牙，像是在无声的鸣叫。
“所以他这样做，对他的身体到底有没有影响？”
年长的实验人员连忙道：“放心放心，目前看来没有任何身体上的影响，这也是最神奇的地方，应该是净化能力抵消了污染带来的负面影响。”
陈和晏直勾勾盯着里面的场景。
“停下！现在就停下！”
他一声喊，虽然其他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打下了停止指令。
“怎么了陈老师？生命体征和心率都很正常啊。”
陈和晏急切朝着室内跑去：“眼神不对！”
作为和洛石真朝夕相处的老师，陈和晏很清楚洛石真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
是黑亮亮的，是好像对周围一切都充满好奇的，也是毫无攻击性的。
可现在的洛石真，眼神却染上了一丝空茫。
室内的隋安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迅速将洛石真的手拉开。
“石真？洛石真？”
洛石真稍稍回神，咂摸一下嘴，有些迟缓的抬头看了隋安一眼。
“隋老师……”
隋安：“我在。”
洛石真缓缓：“你好香……”
隋安没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洛石真已经埋在他怀中，闭上了眼。
他呼吸一停，好在下一秒，他注意到了对方的生命体征依然正常。
陈和晏以及其他人已经跑了过来。
“怎么样？”
隋安：“睡着了，和之前净化陆秋瑾之后一样的反应，应该是净化了太多污染，身体自动进入保护阶段。”
“好，好，没事就好。”
陈和晏全身都在发抖，赶忙从隋安怀中抱过洛石真。
他看上去身形不算健壮，但怎么说也是觉醒者，抱一个人轻轻松松，还能仔细检查洛石真身上有没有哪里不适。
隋安下意识想伸手拦，但还是没拦，任由陈和晏抱走怀中人。
“奇怪，明明生命体征很稳定啊。”
“快来再检查一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老师，您看这里。”
众人望向上方，却见到了那条白色蟒蛇。
洛石真的手明明已经离开了洛天恩的身体，本人也进入到了沉睡状态，可白色的蟒蛇却依旧不受影响的还在吞吃污染。
洛天恩已经恢复了大半神智，面部也有了人类模样，他望着这一幕：
“把我送走，快把我隔离，再这样净化下去，说不定他会能力过载！”
洛石真开始觉得有点撑了。
但身体撑，精神方面却又诡异的一点都不撑，相反，好像有另一个自己在脑内喊“要吃！吃！全部都吃光”！
这个吃光的意思，并不只只代表着面前的黑雾，好像，还包括了洛天恩，束缚住他的铁制品，以及这根顶住房梁的柱子。
他好像闭着眼，又好像什么都能看到，能看到一群人将他带去医疗室，能看到陈老师小心翼翼抚摸他的脸颊，能看到隋老师守在他床边，紧蹙的眉。
一群觉醒者工作人员围绕在附近。
而他却只觉得，他们都好香啊。
看上去，好像都很好吃的样子。
下一秒，洛石真就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怎么能觉得老师们看上去很好吃呢，一定是净化污染的时候，他也被污染了。
好在还没有污染彻底，洛石真就不觉得陈老师香。
他不光想吃掉面前看到的所有东西。
还有……残余在洛天恩身上的，那股仿佛是来自远方的气息。
如果说，洛天恩身上的香味，就像是一只被精心烹制，摆在学校门口，引诱着来接学生的家长们买上一只回去的烤鸡。
那么残留在他身上的那股气息，就像是一只从养殖时期就自己满山找虫子吃，从来不吃鸡饲料，养的身形矫健，鸡肉紧实的土鸡。
被烤得表面金黄，色泽油亮，外皮酥脆，内里的鸡肉带有韧劲的同时又鲜嫩多汁，每一道纤维都紧紧锁住了肉汁，散发着极致诱人的香味。
香，好香。
洛石真并不挑食。
饲养鸡（洛天恩身上的污染）他也爱吃。
土鸡他也想要。
比炸大虾还香，只要闻过一次，就缠绕在洛石真鼻间不走了，让他恨不得一口吞掉。
可奈何只有味道，没有实物，他想吞也吞不了。
随着吞吃的污染越来越多，洛石真也越来来越觉得那股味道实在香喷喷。
让他想起了奶奶曾经养过的一群土鸡，这些土鸡是散养，抓的时候得关门，如果不小心被某只鸡溜出去了，它可能会因为之前受到惊吓不回家。
洛石真那个时候是怎么做的呢？
他敏捷的追出去，一路追上了土鸡，逮回家，做成了一锅香喷喷的鸡汤。
现在……也是一样的吧？
洛石真模模糊糊的想着，闻着这股香味，只觉整个人飘飘然的。
咦，好像不是觉得飘飘然，他好像真的飘起来了。
洛石真有了一种很奇异的感受，自己好像变大了，很大很大，比永昼大，比落霞市还大。
一丝白雾缓缓飞扬，很快变得透明不见，穿过了实验室天花板，一路往外，顺着那股喷香喷香的味道，以惊人的速度飞跃河山。
城市，山河，农田，这一幕幕被洛石真快速越过，他现在眼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那只喷香喷香的烤鸡。
烤鸡烤鸡烤鸡烤鸡。
就这么跨越了不知道多少城市，洛石真看到了一只巨大的天使。
祂的身形很庞大，巨大的白色翅膀张开，光是高度，至少就有千米，祂坐落在一片山上，高大的山峰对于祂来说，就只是一个座位而已。
仿佛是见到了洛石真的到来，祂垂着的眼眸缓缓睁开，隔着很远的距离，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像是在观察他的样子。
要是以前，洛石真一定会好奇的看着他，但现在，他满脑子只有烤鸡烤鸡烤鸡。
洛石真没理天使，自己径直循着味道，迫不及待的落入某座山峰，随着飘荡的时间越久，他慢慢的，模糊了记忆与神智，他变成了祂。
山峰里面，一只歪歪扭扭长着人类四肢的癞哈蟆头，正在掰下一具尸体的胳膊，往自己身上塞，试图插得更正一些。
它的身上同样是粘稠的液体，也是同样的毒液，满地七零八落的人类残肢，附近的一些小毒癞哈蟆就趴在上面啃食。
一些小毒癞哈蟆为了抢夺食物打了起来，落败方少了一条腿，几只毒癞哈蟆就冲了上去，将同类分尸吞吃，很快吃的连块骨头都不剩。
癞哈蟆人看到这一幕，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肩膀上的一只毒癞哈蟆喷着黑雾，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你还嫌弃它们，你自己不也曾经是人类吗？现在不照样残害同类。”
“我和人类这种低等生物可不是同类！我会成为至高的存在！”
癞哈蟆头说话很含混，语气时而拖长，时而急促，有时候说着说着，就会转变为癞哈蟆叫。
他晃了晃脑袋，脸皮掉了下来，连忙又按回去，撕扯下一张人类脸皮往自己脸上盖。
肩膀上面的黑癞哈蟆却是吐字清晰，比他这个前人类还要字正腔圆：
“你们人类说什么同类不相食，但为了各种奇怪的原因，照样会对同类下手。”
“我们诡异就不一样了，所有的诡异，都是大吃小，小吃更小，这就是生存法则，这些小癞哈蟆互相吞吃是为了拥有更多的力量，殊不知对于我来说，它们本身也只是食物而已。”
它说着，吐出舌头，快速卷起几只小癞哈蟆到口中，咀嚼几下，像是吃什么零食一样简单。
癞哈蟆人露出嫌弃神色：“你这样……真恶心。”
“说我之前，你还是先照照镜子吧，要不是我寄生在你身上，你早就被车撞死了，别在这说闲话了，赶紧去，为我找更多的食物来。”
癞哈蟆人慢慢低下头，捡起一个玩偶外套，往自己身上套：
“我已经为你骗来这么多人了，你什么时候给我超越人类的力量？我也要像你这么强大！”
黑癞哈蟆咯咯咯的笑：“那就要看，你接下来能为我带来多少食物了。”
它身上的黑雾源源不断的涌入癞哈蟆人脑海中，随着涌入的黑雾越多，癞哈蟆人的动作就越迟缓，相反的，黑癞哈蟆却知晓了越来越多他的记忆。
再过三天左右，这具躯体就会完全被黑癞哈蟆取代，彻底成为它的躯壳。
黑癞哈蟆有些遗憾，之前它看中的躯体，可不是这个无用的废物人类。
那是一个五阶觉醒者，有着强健的体魄，是一具不错的身体，也是它这个阶段能够到的最好的身体了。
可惜，最终是白费功夫。
好不容易将人污染，却冒出来几个人类觉醒者将人救走，还重伤了它。
害得它只能仓促躲在山里养伤，靠着这么一个废物人类获取食物。
但……也没关系。
那个强健的人类已经被它污染，只要他还没死，等到它的伤口养好了，就能顺着这股气息，一路追寻而去，重新找回自己的身体。
黑癞哈蟆望向满地的残肢，舌头卷起一根胳膊快速吞吃，鼓起的双眼里露出满意神色。
它太喜欢这里了，食物弱小而多，不需要怎么努力就能吃得饱，强大的大人们又都在沉睡，完全不用担心被吃。
唯一的麻烦，就是那群讨厌的觉醒者，稍微一露头，刚吃几个人，就会被这群人类追杀。
还好，它会寄生，自己不需要露面，只要操纵一些人类，就能寻来多多的食物。
黑癞哈蟆嫌弃的盯着寄生人类的身躯，心想，他脑海中的知识太浅薄了，满脑子都是找女人和发大财，还有穿越到古代开后宫。
吃掉了他的记忆，感觉对了解人类一点帮助都没有。
浪费它的能量！
想着脑海中关于人类学历的记忆，黑癞哈蟆决定下一个目标，还是找个厉害人类来寄生吧。
比如说，这个人类记忆中，电视里面坐着侃侃而谈自己是祖传多少多少代，专门治疗某某疾病的专家。
据说他光是能专门治疗的疾病，就超过十几种，在废物人类的记忆中，专家出现在不同的采访画面中，只需要拨打人类的电话热线就能和他联系。
这个专家一定很有人类的学识，下一个，就吞吃他的记忆吧。
戴好了玩偶外套的癞哈蟆人摇摇晃晃，动作迟缓的准备走出去，突然，它脚步一顿。
“这是……什么感觉？”
“好恐怖，就像是溺水一样……好像我周围都是水，把我挤压的喘不过气……”
癞哈蟆头也是同样的感觉：“蠢货！这是等级压制！有比我们强大的同类在附近！快带我逃！”
癞哈蟆人却是一动未动，恐惧到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
“我动不了！我动不了！！”
黑癞哈蟆理解他，因为它也动不了。
不，不应该啊。
那些强大的力量应该都在沉睡才对，就算是醒来，也不应该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但凡是一个大城市的人类数量加在一起，难道不比它更好吃吗？
癞哈蟆人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从心底而生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压垮，别说身体动不了，就连那颗逐渐腐烂的心脏，都好像受到了外力挤压，在不停地回缩。
“救命！！救命啊！！我不要做诡异了！放我走！我要做回人类！！！”
——砰！
一声小小的脆响，他那颗已经受污染的心脏，在面临强大气息后，承受不住压力自己爆开了。
癞哈蟆人睁大着双眼，死也想不明白，他不是得到了外在力量的帮助吗？他不是应该像是开了金手指一样，从此成为一代主角吗？怎么说死，就死了？
玩偶重重倒下，黑癞哈蟆屏住气息，身形僵直。
不知道来的是哪位大人，这个时候叩拜山门，说愿意臣服，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它透过玩偶的缝隙，小心翼翼的往外看去。
却只见到一团白雾。
无规无则，无边无形。
黑癞哈蟆瞬间心如死灰。
“你……是你……”
它再也提不起逃跑和求饶的心思，恐惧的，尖利的，挤出来微弱的声音：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不是被镇压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您怎么会在这里！！”
白雾望着它，本应该立刻吞吃的，可面对着面前的人形物体，祂迟疑了一瞬，有些犹豫的绕了一圈。
祂莫名的，不想吃人形物体。
黑癞哈蟆却更加震惊：“您，您在听我说话？您有脑子了？不是！您有灵魂了？！您怎么可能有灵魂！”
白雾终于顺着声音，发现原来说话的不是这个人形物体，而是躲在里面的一只癞哈蟆。
黑癞哈蟆还在试图说服祂：
“大人，大人您能听懂吧，咱们打打商量，您去吃别人吧，它们更好吃，它们比我好吃，我知道有几位大人也来了！我知道那几位大人在哪里沉睡，我带您去找祂们，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
山林中重新归于沉寂。
白雾停驻在原地，又不挑食的望向了满地只有身上有点污染的小黑癞哈蟆。
祂一通席卷，小黑癞哈蟆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白雾中。
白雾没有吃饱的概念，依旧将视线重新转移到了旁边的一棵树木上。
几秒钟后，这一片的树林变成了空地，就连地皮都被掀起来吃了个干干净净。
唯有一些人类的残肢落在原地。
白雾不远不近的飘着，祂的本能告诉祂，所有东西都是归祂吃的。
但好像，又有另一道声音在阻止，不让祂吃这些残肢。
白雾犹豫的围着残肢转了一个圈，想吃，又莫名不愿意吃。
好像有一道矮矮的，瘦弱的，与这些残肢是同类的身形始终在眼前，她有着白白的毛发，满脸的皱纹，穿着布鞋，微微佝偻着身躯，笑呵呵的望着祂。
白雾呆呆的，祂分不清什么是回忆与眼前画面，想要触碰她，在飞出去后，却扑了个空。
这可太奇怪了，白雾想不明白，就继续绕着残肢转圈。
——咕呱！
一只幸运没有遭到污染的小癞哈蟆从池塘里面跳出来。
癞哈蟆的视力几乎看不到静止的东西，也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什么危险，只趴在池塘边，咕呱咕呱的叫着。
白雾被吸引了，飘过去，却没有吞吃它，一丝白雾将它捧了起来，像是在观察。
脑海中，有个慈祥的声音在说：
“漂亮的东西，只要看着，就很开心了。”
漂亮——
白雾盯着面前的小癞哈蟆，慢慢将它放回了池塘边。
“咕呱！”
小癞哈蟆受到惊吓，叫了一声，噗通一下跳进池塘。
水花溅起，水雾在阳光下，形成了一个时间极短的，几乎看不到的小小彩虹。
白雾便又盯着看。
漂亮——
现在该做什么呢？
祂呆呆的飘在池塘边。
吃，想吃，要吃，所有东西都吃掉吃掉。
白雾隐约知道，现在祂应该以这个池塘为基点，将所有看到的东西都吞吃到腹中，一路吃过去，将所有碰到的东西，无论活的死的，全部吃到肚子里。
可盯着池塘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过来的蝴蝶，它却不想动，只想盯着蝴蝶扇动着翅膀飞舞的样子。
蝴蝶飞到了近前，白雾对于送上门的食物，却微微后退了。
祂看着蝴蝶轻盈的飞舞着，停留在池塘叶子上。
脑海中，好像有个画面闪过，有个微微佝偻的身形为祂擦了擦口水：
“回家就有好吃的了，咱们不吃别的，就吃饭。”
回家——
家是什么？能吃吗？一定很好吃吧？它才这么想回家。
白雾不再犹豫，放过了池塘蝴蝶和小癞哈蟆，奔腾而起。
路过天使的时候，身量足有千米高的大天使沉静望着它离开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
——永昼。
洛石真猛地睁开眼，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石真？你怎么样？吓死我了！”
陈和晏始终等在床边，见到他没事，狠狠松了口气，一把抱住学生。
洛石真乖乖被抱，咽了咽口水：“老师，我没事，那个叔叔没事了吗？”
“他没事了，神智清醒，异化值降到了57%，就算你接下来不为他净化，他这种状态，也许可以通过其他能量者净化。”
陈和晏心软的一塌糊涂：“你也不问问自己怎么了，检查说你能力使用达到了阈值，身体进入自我保护模式，还好只是睡着了，没有别的伤害。”
洛石真有点不好意思：“没事就行，老师，我想吃饭。”
陈和晏一愣：“饭？什么饭？你想吃什么？我立刻让食堂做。”
“就是，平常家里吃的饭，米饭，还有菜肉什么的。”
陈和晏摸摸他的头：“行，我让食堂做，石真，你下次净化，如果感到受不了，就停下，还好只是睡着了，要是你出了事，老师不白活了。”
洛石真嘿嘿摇头：“我没事的，就是有点困了，我还做了个梦呢。”
“嗯？什么梦？”
洛石真回想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
“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奶奶喊我回家吃饭。”
梦里好像还一直追着一个烤鸡跑，不过那只烤鸡吃的太快了，没有咂摸出什么味道来，只记得没吃之前挺好吃的样子。
陈和晏一顿。
他看过洛石真的资料，自然知道这个孩子从小被奶奶养大，奶奶去世之后，他也没了这世上的最后亲人。
陈和晏控制好神情，只微微温和笑着：
“我想起来，我也会做饭，不过可能没有大厨做的好吃，只能做一些家常菜，老师给你做好不好？”
洛石真惊喜：“好！谢谢老师！”
他没想到竟然能吃到老师做的饭，翻身要下床：“我也可以打下手的，我厨艺也很不错。”
陈和晏没有拒绝，微笑着看他下来，自己望向隋安。
“隋老师，你也来打一下下手吧，学点厨艺，以后也能做给学生吃。”
并不会做饭的隋安顿了顿，又顿了顿。
他从小到大都是吃食堂长大的，别说做饭了，就连煮个米饭都不会。
陈和晏看着洛石真兴冲冲的去换衣间换衣服的背影：
“隋老师，石真对身边人很有依赖，又爱吃，亲近的人做的饭，对他的意义不一样。”
“我的建议是，如果你想要让他进银茧，可以现在就学一下厨艺，在有必要的时候，身边人做的饭，会让他很高兴的。”
肩宽腿长的男人便像是受到什么委托一样点点头：
“我会学的。”
半小时后，在隋老师的努力下，永昼厨房发生了一场小型火灾。
第58章
“永昼配备了纳米传感器网络，固定灭火装置，氧气调节系统以及空气隔离层。”
穿着墨绿军装的男人看着面前的狼藉场景，又望望旁边两只脸颊沾了灰尘，扑扇着翅膀睁着大眼睛心有余悸的木精。
深邃眼眸之上的锋利眉骨，微微抬起：
“还有两只木精值班。”
“这种情况下，都能造成火灾，我现在是不是该夸奖一下，操纵监大人的破坏能力真是强大。”
一向形容整洁的隋安面上，此刻也沾染上了一些黑尘，但落在他那张慵懒却总隐隐透着强势的面容上，又莫名多了一丝不羁。
比起他，一旁的洛石真看上去就要狼狈多了，因为在救火的时候，他绝对称得上是最卖力最积极主动的那个，陈和晏拦都拦不住。
现在年轻净化者头发乱糟糟的还有灰尘，脸上像是小狗一样这里脏一块那里脏一块，但整个人看着就是充满精神气。
陈和晏拿着一块手帕，轻轻给他擦着脸：“你往前冲什么啊，会有救火机器人过来的。”
洛石真不好意思的笑：“我也没多想，看见火就觉得要灭掉。”
三中也有消防演习，洛石真每次都是认认真真的学，现在可不学以致用了吗？
实际上，洛石真现在还有点懵。
当时，他正在低头认真洗菜，陈老师和隋老师在外面一边做其他，一边聊天。
一只看上去很老式，但对于洛石真来说好高端的备菜机器人慢吞吞带着菜进屋。
然后警报声响起，突然就着火了。
洛石真当机立断，端起洗菜的一盆水就冲了过去。
他冲的太快了，灭火机器人刚出来，火焰已经被洛石真快速扑掉了一大半。
他还小心看了一眼军官，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个零零散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了零件的机器人，心虚的小声说：
“我们知道错了，一定会赔偿的。”
军官看向洛石真时，语气就没有对隋安的阴阳怪气了，他约莫也是三十出头，对待还稚嫩的年轻人，自然要比对待冷硬如同石头一样的隋安更温和。
更何况，洛天恩在病退前，是他的手下。
“都是小问题，也没到要赔偿的地步，一会喊机器人来清扫一遍就好了。”
隋安倒是点点头：“正好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对厨房机器人更新换代一下，现在的机器人都联网，突然来个不联网的，用着不好使。”
军官对他的语气就又冷硬起来：“这就是你干掉了厨房备菜机器人的原因吗？”
隋安懒散靠在墙边，一副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
军官还真拿他没办法，隋安军功赫赫，别说他只是拆了一个机器人，就算是拆了整个食堂，也不会有半点处分。
倒是洛石真十分心虚气短。
他平时很少见机器人，总觉得这东西很贵的样子，虽然火不是他放的，可要吃上一顿家常饭是洛石真提的，他觉得也有自己的责任。
那么赔偿机器人，他也要赔才对，好在他已经发了工资，以后还有工资，应该是够的。
见洛石真明明没有被说，却超级心虚的样子，军官微微扯起嘴角，试图露出一抹笑。
可惜因为不常笑，这抹笑容看上去格外僵硬。
“不用担心，这机器人确实该淘汰了，不联网总是不太方便，很多统一发放的消息它们也接收不到，我们会换一批的。”
地上的机器人零件突然动了动，一个因为被拆了大半，所以显得滋滋啦啦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丢到小朋友的脚边~”
“检测到……非法进入永昼……”
“今日食谱：厨师特餐《海带炖猪脚》……”
“民以食为天，滋啦——”
——咔。
一双黑色作战靴毫不客气的踩在上面，彻底将零零碎碎的老式机器人报废。
被众人注视，隋安若无其事收回腿：
“看我干什么？虽然它坏了，但既然它说有人非法进入永昼，按照规定，也要做一个安全检测，尹队，靠你了。”
军官挥挥手，示意手下检测。
手下检测一遍，摇摇头：“所有人都有永昼通行权限，没有问题。”
毕竟在场就这么几个人，大家还互相认识，别说检测了，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声警报不准。
那就是这个机器人有问题了。
军官立刻道：“今天就换掉最后一批没联网的机器人。”
“是！”
下完令，军官看向洛石真，又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容：
“还没有谢谢你，我是尹轻，洛天恩的上级，谢谢你救了他。”
“应该的，我是净化者，我的任务就是净化被污染的觉醒者。”
洛石真忍不住的看尹轻肩头。
尹轻肩上还佩戴着属于少校的军衔肩章，洛奶奶眼睛还好的时候喜欢看新闻，也曾经指着画面中出现的军人说过，洛石真爸爸年轻的时候想当兵，可惜个子不高没被选上。
洛石真受奶奶影响，对军人也有天然的敬畏和好感，这是他印象里，头一次在现实中遇到“少校级别”，整个人又好奇又紧张又向往。
他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尹轻见状，还往前一步，好让洛石真看的更清楚一些。
先不说洛石真的年纪摆在这里，年长者们看着他，总会多几分宽容。
就只说他的净化者身份，还是能净化异化值超标的觉醒者，就足以让人高看几分了。
尹轻被派来前，上级领导就对他说“你小子平时就是不会笑，也要给我在嘴角扯出两条线出来，一定要让那个小同学对你，对我们，对永昼印象好上加好”！
尹轻平时不苟言笑，但他也不是真的不通世事。
洛石真一鸣惊人，永昼最放心的就是，他已经是永昼的人了。
但永昼内部也有各种部门，尤其是需要去前线的部门，哪个手底下没有几个被污染，或者污染中的守护者。
人都是有偏向性的，更何况，这些守护者的状况基本都差不多，都是为了人类作战，都是迫在眉睫，也分不出个高低来。
每个部门的领导，肯定都更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够更快得到治疗，但这些他们说了也不算。
被污染的觉醒者数量远远超过能量者的数量，每个人都危急，每个人都危险，这种情况下，有的被污染的守护者，还等不到治疗名额分配到自己，就已经突然异化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能量者数量就那名点，就算是这些能量者再怎么卖力，也不可能净化所有守护者。
可现在，洛石真出现了。
他的身份还是学生，又是作用在前线的净化者，并没有加入治疗系统中。
也就是说，永昼的一些前线部门，其实完全可以用个人名义，拜托他帮忙治疗手下被污染的守护者。
尹轻其实根本不是管消防这部门的，但他的上级统管了这方面。
一听说那名天赋强大疑似变异净化者的学生，和老师们在永昼食堂的厨房自己做饭引起了小型火灾。
上级火急火燎就将尹轻叫回来，让他去处理这件事。
为的就是给尹轻创造机会，让他能够结识这为年轻净化者，不求刚一见面就多么感情深厚，只求有个面子情。
然后尹轻一来，就看到了隋安。
并且知道了，这场小型火灾不是洛石真导致的，罪魁祸首，正是隋安。
监察使借用永昼食堂做饭，结果厨艺太烂引起火灾。
尹轻只遗憾，守护者中心没有娱乐版块，不然隋安绝对要连挂七天。
光顾着嘲讽隋安了，都险些忘了，上级要他来和洛石真打好交道。
尹轻打量着洛石真。
这个孩子，和他猜的不太一样。
眼神很纯粹，性格太乖巧，看人的视线里，本该属于觉醒者的攻击性，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
甚至，尹轻还没开始示好，洛石真望向他的眼神里，就已经有了善意。
这让习惯了新认识觉醒者，大多都充满警惕的尹轻，有点不太习惯。
但他还是一板一眼的开始对洛石真说着：
“洛天恩是我的得力属下，你救了他，我欠你一个人情，另外，我这里还有一份小礼物，是最新出的全套可以装配在作战服上的武器系统，希望你能喜欢。”
这一番话听上去应该是带着温情礼貌感谢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尹轻嘴里出来，就是有种规规矩矩念台词的感觉。
隋安挑眉，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有人写了词让尹轻背下来的，倒也不戳穿。
洛石真却没听出什么不对来，他还以为尹轻说话就这样呢。
被人这么正经的道谢，还有礼物，这好像是头一回，洛石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也不知道该不该收下这个礼物，忍不住回头去看陈和晏。
陈和晏笑着说：“收下吧，尹队的特遣队一向财大气粗，这套装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洛石真这才高高兴兴收下：“谢谢。”
武器模块足有半人高，差不多三百斤沉，尹轻单手拎着，本来想要说会把它送到学校。
洛石真却也已经单手接了过来。
尹轻看向他的眼神里，顿时又带上了一分欣赏：“洛同学，你这个力气不错。”
说起自己舒适区了，洛石真有些骄傲：“我从小力气就大！”
尹轻本来只觉得洛石真有天赋，脾气也好，现在看着他，倒真觉得，这真是个守护者的好苗子了。
要是能够加入他们特遣队……
“这样好，力气大，也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最近频繁出现一些有智慧的诡异，会偷袭，也会刻意针对守护者，之前就有一个学校被故意埋伏。”
“你是净化者，天赋又这么高，这些诡异也可能会针对你。”
这话一听就是尹轻自己想的，十分流畅，一点都不刻板。
他是真的很认真的觉得，洛石真这个天赋，很有可能被诡异盯上。
毕竟，这可是第一位变异能量者，可进攻，可辅助，如果他出现在战场，对于诡异来说，应该是个有进展性的打击力量。
虽然知道永昼一定会派遣人保护，但尹轻也有所有觉醒者都有的特性，就是只相信自己。
他很快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我们特遣队共有十个小队，轮流休假，休假的时候他们也没别的地方去，不如就去你们学校轮值，也可以震慑一些宵小。”
一旁匆匆赶来的另一名军官直接笑了：“尹队，您这算盘珠子都要蹦到我脸上了。”
特遣队轮流轮值保护洛石真，那当特遣队成员被污染或者处于异化中的时候，洛石真肯定会率先救他们啊。
尹轻不觉得自己在打算盘，他也不会打算盘。
“特遣队是官方人手最多的队伍，就算我不提，官方最后也会派遣他们去保护洛石真的。”
隋安也正拿着一块手帕慢慢擦拭脸上灰烬，此刻才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在这所学校做教官。”
他微微一挥手，一道永昼刚签发的保护命令，以全息画面的姿态，呈现在大家面前。
尹轻：“……”
另一个军官：“……”
在场唯有洛石真认认真真看着上面的字：
“操纵监隋安，调入守望人，被守望者：洛石真。”
底下是属于守护者中心的章，一个沙漏图标。
“守望人？书上好像没有写这个职位。”
洛石真又去看陈和晏。
陈和晏已经给他擦完了脸，又找厨房要来一条毛巾，给他擦着头发，温声解释着：
“这是新职位，这几年的诡异出现了一批有智慧的，会专门盯着天赋高但年纪小没有作战经验的学生下手，以抑制守护者发展的目的，所以守护者中心特设了守望人。”
“守望人都是由高序列守护者担任，负责守护天赋高，可能会被诡异盯上的年轻觉醒者的安全，一般都是一对一。”
洛石真明白了：“所以隋老师以后就真的要一直保护我了？”
隋安：“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陈和晏看他一眼，又望向洛石真，笑着说：“至少这一年里，是隋老师保护你。”
“他是操纵监，就算是高阶诡异来了，他也能对付，有他保护你，你也能平平安安成长到有自我保护能力的时候。”
洛石真总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有种自己占据了隋老师个人时间的感觉。
隋老师平时好像都不太爱动，每次训练的时候，林奇老师总是会出现在训练场各个角落，然后用着各种各样的话凶学生。
可隋老师，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让这样喜欢休息的隋老师来专门负责保护自己，洛石真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
林老师说，隋老师喜欢休息，这次来学校，可算是休息够了。
结果隋老师有可能会为了他，不能在学校好好休息了。
他认真道：“谢谢隋老师，太麻烦您了。”
隋安望着面前的年轻净化者，看着他不好意思的垂着眼，有点局促的样子。
“不用谢。”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
“这个职位，是我主动申请的。”
“耽误这么多时间了，我们继续做饭吧。”
第59章
因为救火用掉了一些时间，陈和晏这次做饭就不求精，只求快了。
他安排洛石真去休息，自己拉着隋安做饭。
永昼的食堂很大，足够他和隋安一人一个锅位，两人快速操作一番，两锅蛋炒饭端上饭桌。
一碗蛋炒饭色泽金黄，每一粒米饭都饱满分明，有葱花和火腿肠片，夹杂在其中，喷香扑鼻。
一碗蛋炒饭颜色黯淡，一部分米粒像是没炒熟，一部分米粒又颜色焦黑，炒的过于熟，还隐约有蛋液的腥味隐隐传来。
洛石真看看左边的碗，又看看右边的碗。
两碗分别是谁做的，一目了然。
他想，都是三阶觉醒者了，身体应该也有了个强化，不会食物中毒的吧？
隋安看着洛石真那一下一下瞄过来的小眼神，若无其事的坐下，自己吃了一口自己炒的饭。
然后若无其事的放下筷子。
接着，把他那锅饭拿到自己面前，又若无其事将陈和晏的那锅饭拉到洛石真眼前。
“吃饭吧。”
洛石真怕伤害到隋老师的自尊心，小心翼翼：
“老师，其实，我也可以吃的，我小时候连地上的草都拔起来吃，一点事都没有！”
他的本意是想要安慰隋安，但这话听着，就是隋安做的饭，还不如吃地上的草。
好在在场的两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好心。
陈和晏没憋住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咳，石真，没事，不用管隋老师，他第一次做饭，做的不好吃很正常，以后就做好了。”
他调侃的望向隋安：“隋队，以你的能力，这不至于吧？”
隋安好像一直都是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能一点不受影响。
此刻，就自己舀起一口自己炒的饭，面不改色的吃完，才道：
“精神力会捣乱。”
“做饭时的气体，火焰，都会让精神力感受到，它们会本能驱逐扑灭，我觉醒的第十年才第一次看电视，因为在这之前，我一接近电视，它就会当场报废。”
所以，虽然隋安每一步都是按照陈和晏的做法来的，但因为精神力一直在旁边捣乱的原因，做出来的就是这么一锅东西。
他很淡定的说着：“只是暂时的，因为以前没有训练过这方面才会不受控，我多练练，很快就能控制了。”
洛石真为自己浅薄的以为隋老师是厨艺不好而感到羞愧。
“原来是这样，也是，隋老师你这么厉害，肯定做什么都能行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支持隋老师，用公勺，舀了一勺颜色暗淡的米粒到另一个碗中。
虽然外观看着很一般，但隋老师吃得毫不受影响，应该味道还可以的吧？
就算是难吃，估计也不会太难吃。
洛石真是个不挑食的人，对于各类食物，都能一视同仁的吃到肚子里。
所以，他很有信心的吃了一大口。
下一秒，一行眼泪从他脸上滑落而下。
隋安都愣住了，一向不怀疑自己的他，低头看看饭，又看看洛石真。
“有这么难吃？”
洛石真不想浪费食物，都这样了，还努力咽下，才艰难流着眼泪道：
“呛……好呛……老师，你为什么要在炒饭里面放芥末 ？”
隋安：“……有芥末吗？可能是我光顾着操纵精神力，不小心放错了。”
他身形看上去还是很淡定，精神力丝线却是立刻卷了角落里的一箱奶过来。
陈和晏心疼地拿出牛奶：“快快快，喝牛奶解辣。”
洛石真咕咚咕咚喝完一瓶，才缓过来，不可思议的望向隋安：
“老师，你好能吃辣，你吃这么多都没事。”
其实是暂时控制着精神力，屏蔽掉感知的隋安：“……”
洛石真刚哭过，虽然是生理上的眼泪，但声音听上去不自觉就带上了一些哽咽，还在一边擦眼泪，一边努力正向的评价隋安的蛋炒饭。
“其实……也挺好的，虽然有点呛，但是很刺激，而且流眼泪也能排毒，很健康。”
陈和晏觉得，洛石真被辣的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隋安哭笑不得。
他从小到大，做什么成什么，这还是头一次有他做坏的事。
但，感觉竟然还不错。
隋安决定以后要潜心练练厨艺。
最后，缓过劲来的洛石真，吃了半锅陈和晏做的蛋炒饭，才被带回休息室里休息。
他休息后，隋安继续在旁边新搭出来的厨房里耕耘厨艺。
在他做到第二锅的时候，尹轻悄无声息出现。
隋安的精神力一直外扬，早就察觉到了，但懒得搭理他。
尹轻还是板着脸：“那只机器人怎么回事？”
隋安打鸡蛋：“什么机器人？”
“装什么傻，以你的能力，再不济，也不会引发火灾，这里头肯定有事。”
隋安将蛋液倒入锅中，金黄色的蛋液一秒焦黑。
尹轻：“……操纵监做饭，暴殄天物。”
隋安：“我喜欢做饭，不可以吗？”
尹轻古板的皱眉：“你先说清楚，机器人怎么回事，今天那么多人在，我才没有问，但这件事你不说清楚，我不可能当做没看到。”
隋安手里还拿着一碗米饭，突然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尹轻：
“虽然我不能告诉你，但有个好消息倒是可以说。”
他放下米饭，在手表上快速操作一番：
“尹轻少校，你触发了一级保密条例，虽然并没有触知该保密内容核心，但有进一步询问行为，我已将你的行为上报，恭喜你，你要签差不多桌子高的保密协议，以及被监控三十天以上了。”
“以后你吃饭的时候就不用一个人了，会有木精陪着你的。”
尹轻：“……隋安，你还是这么欠揍。”
他要早说这是官方知道的保密事件，他能过来问吗！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当初上学的时候，他就知道隋安这个人从来不吃亏，可怎么都没想到，今天自己体会到了。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的功力不减当年。”隋安将一碗米饭倒入锅中。
一队全副武装，戴着肩章的永昼护卫伴随着炒饭声，推门而入。
“尹轻少校，我们接到命令，您需要去保密室接受询问，请跟我们走。”
尹轻：“……”
总是一脸古板严肃的少校气的咬牙：“说你两句而已，你至于吗？”
他和隋安不常联系，但也记得，隋安也没小气到这份上，以前上学的时候，两个人互相摁着将对方往死里打，不也训练课一结束就彼此若无其事了。
不过是好不容易逮着隋安犯错的机会，趁机说了几句，结果就这样了。
“你可不是说我两句，你说了我三句。”
身形高大，肩宽腿长的男人只不过练了两次，已经能很熟练的颠勺了，还能顺手比划个“三”。
“还是在我的学生面前说，我现在当老师了，要脸的。”
尹轻：“……”
隋安要脸，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怀疑洛石真那个乖巧的孩子在隋安手下时，一定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等签完了保密协议，他就去对洛石真抛橄榄枝，将这孩子挖到特遣队来。
严肃着一张脸规划的尹轻，被守卫队带着往外走。
隋安懒洋洋的回身，还是送了送他，对着被带走的尹轻挥手：
“好走不送，老同学。”
“哦对了，特遣队注重经验，不适合年轻人，以后别打我学生的主意，他毕业后，会有自己的决定，要是你想偷偷哄人……”
身形挺拔修长的男人手里还端着一个炒锅，小碎步围裙将腰线勒出漂亮的弧度，笑起来时，却毫不掩饰眼底的浓浓警告：
“你知道的，我第一次当老师，对学生，难免有点保护欲。”
第60章
“我们请了五位能量者，其中还有两位净化者，同时在其他城市进行了实验，但都无法做到净化。”
年纪约莫有五十岁出头的研究员语气亢奋：“这也就说明了，洛石真同学是特殊的。”
“他的炁体首次出现了辅助系没有的攻击性，并且自动模拟了净化诡异的攻击手段，也可以说，这是一种进化。”
洛石真规规矩矩坐的板正，自动进入到了上课状态，认真听着研究员分析自己的炁体。
听到这里，他很礼貌的打断一下：“我可以问问题吗？”
“可以！当然可以！”
研究员恨不得把洛石真供起来了，更何况是回答他一个问题。
洛石真：“为什么只有我进化了？我什么都没干啊。”
研究员：“……”
他对上了洛石真真挚的眼神。
一看就知道，这孩子特别想知道原因。
真不愧是唯一一个进化了的辅助系啊，问的问题都正好问在他不会的问题上。
“这个，我们还没有找出原因，但近两年，诡异也发生了进化现象，所以也不排除，新生代的觉醒者也会出现净化，只是可能数量太少，因此还没有显露出来。”
“比如一些觉醒者出现了能力变异的情况，这就可能是一种进化。”
洛石真恍然大悟。
研究员继续说着：“我们发现，虽然你的炁体发生了进化现象，并且持续活跃，但是你的身体依旧保持着三阶该有的状态，所以才会在净化陆秋瑾，洛天恩两人后陷入沉睡。”
“很奇怪的现象，炁体一般都是跟随着身体成长，但你的身体却跟不上炁体进化的速度，你净化的时候，有没有这种感觉，身体好像受不了，但是炁体却表现的游刃有余？”
洛石真回忆了一下。
犹豫道：“我净化的时候，身体有种吃撑了的感觉，但是又模模糊糊觉得，好像不会撑，所以我就继续净化了。”
“对了，这也是一种外显的可能，你感到身体吃撑，那是因为你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高强度的输出能力，你又觉得不会撑，这是炁体带给你的感受。”
研究员严肃道：“你的身体，没有跟上炁体的成长速度。”
洛石真又开始听不懂了。
研究员想了想，拿出一根笔：“来，你看，这是你的身体。”
然后，他往笔上放了一个厚重又大的笔记本：“这是你的炁体。”
“现在，它们还能勉强维持在一起，但如果你的身体一直跟不上炁体成长的速度……”
研究员松开手，一根笔当然不可能承受得了笔记本，两样东西同时摔落。
在洛石真身后，本来只是轻轻将手搭在他肩上的陈和晏，猛地将他往自己怀中揽了揽。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洛石真这个当事人倒是在场情绪最淡定的一个，主要是，他潜意识里，好像觉得这不算什么事。
但见老师这么紧张，他也跟着紧张的望向研究员。
研究员道：“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洛石真同学尽快提阶，还有，在净化过程中，一旦再次感到那种吃撑的感觉，千万不要再继续了。”
说起来，他还有点遗憾，洛石真这种情况，还真只能继续待在学校，不可以直接参与战斗。
不过这样也好，他毕竟太年轻了，还没有应对战斗的经验与知识，这个时候早早入战场，不是好事。
“其他部门私底下找洛石真同学帮忙净化，永昼按理说是不该插手的，但这件事我们要跟你们说清楚，可以稍稍净化他人，但一旦感到吃力，立刻停下。”
陈和晏皱着眉记下来，又有些懊悔：“我之前就该送他来永昼检查的。”
洛石真才十九岁，这个年纪，他能懂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是他们当老师的没做好本职工作。
洛石真连忙道：“没事的老师，我现在感觉自己身体可好了，一点事都没有。”
研究员感慨，真不愧是进化的觉醒者，性格竟然这么正常，还会主动安慰老师。
他感慨完了，赶紧道：“陈老师，你不要误会，严格来说，这么做对洛石真同学是有利的，能够加速他炁体的成长。”
“只是成长的太快，反而有可能让身体承受不住炁体，现在洛石真同学的身体等级，差不多是3，但炁体已经到了5，相差不算特别大，所以他现在还能正常生活，但继续下去的话，他的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住。”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的炁体减缓成长速度，身体呢，又提高成长速度，达成一个比较融洽的状态，这并不是坏事，只能说，天赋太高带来的小小影响。”
洛石真又进入到了上课阶段，他努力的听，但听到最后，就听懂了个“这并不是坏事”。
于是，他顿时高兴起来，又去看陈老师：“老师你看，这不是坏事，你不要担心了。”
陈和晏见他完全没有危机感的样子，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
又转而看向始终靠墙沉默望着他们的隋安：“隋老师，靠你了。”
隋安点头：“正好，近期诡异增多，永昼也正打算，多提升提升学生们的实力。”
洛石真这个时候，还没明白两位老师在交流什么。
直到回到学校后，他差点被练成死狗。
和他一起被练成死狗的，还有班级里其他人。
一场训练结束，平日里光鲜亮丽，骨子里总是带着傲气的学生们，一个个浑身狼狈，软泥一样的倒在地上。
努力喘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林奇掏掏耳朵：
“看你们这样，不知道的，以为都是鱼精上岸，老师们只是稍~稍提升了一点训练难度，你们就这样了，毕业之后，不会连一只一阶小诡异都打不过吧？”
被他看着的学生们，都用愤怒的眼神看他，但没有人反驳。
倒不是不想反驳，主要是，都没说话的力气了。
林奇看看手表：“休息三分钟，继续训练。”
一名学生费力开口：“训练强度至少加大了三倍，休息三分钟……”
他努力呼吸，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没用的颤抖：“根本不合理。”
林奇呵呵一笑：“我告诉你什么是合理，合理就是，我是人类，同时还是你们的老师，所以我合理的心软了，合理的让你们休息三分钟。”
他行走在无力倒在地上的学生们之间，对于有着强大竞争欲望的觉醒者们来说，自己狼狈的倒在地上，一双鞋在自己面前走过，这种感觉，足以让他们愤怒到底。
林奇对这种愤怒情绪也很满意，虽然他没有带过学生，但他被隋队训过啊。
觉醒者是一个天性不肯服输的存在，想要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参与这些非人类的训练方式，就要激发他们的怒意，让他们感到被看轻。
感到被看低之后，哪怕是再怎么性情温和的觉醒者，都会死死咬着一口气，一定要死撑到底，不愿意低头认输。
这个学生的眼神是仇恨。
这个学生的眼神是愤怒。
这个学生的眼神是……怎么软绵绵的？
林奇定睛一看，地上的泥人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黑亮亮的眼眸向往的盯着他看。
眼里几乎快要写满了“林老师好厉害”。
林奇：“……”
他差点没控制好表情管理，强撑着才维持住了满脸的蔑视与瞧不起。
林奇赶紧移开视线，不去看地上的洛石真，轻咳一声，高声继续回应之前的问题：
“对战诡异的时候，诡异们会合理的不给你们一点休息时间，你想休息三分钟？别逗了，休息三秒钟，就足够一只二阶诡异撕穿你的心脏！”
“好了，你的问题成功浪费了老师一分钟的时间，所以你们只能休息两分钟，还有三十秒，大家准备！”
三十秒后，所有学生浑身颤抖，但每个人都站了起来，统一的咬牙切齿。
有人手脚发软站不稳要摔倒，身边人眼疾手快，将他们扶住，换来一声低低的道谢声。
校长站在天台往下看，看到这一幕，满眼都是心疼。
“这也太黑了，我当初练隋安那小子的时候，可没这么狠。”
陈和晏站在他身边：“现在在学校被练得越狠，以后出了学校，活下来的几率就越大，隋老师和林老师也是为了他们好。”
他向来是所有老师中性情最柔和的那个，现在却格外的清醒。
校长叹息：“也是，什么都没有活下来重要。”
“哟哟，他俩怎么互相搀扶起来了？之前这俩人不是互相看一眼，都恨不得冲去洗眼睛吗？”
陈和晏往下看了一眼，笑道：“上次实战演习，故意把他们分在一队，都只是性格有点暴躁而已，成了患难之交，感情当然就培养起来了。”
“妙啊！”
校长也不心疼了，开始呵呵笑：“别说，你们这时候的教学方式，和我们那个时候可不一样，我们那时候做什么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学生们之间能不能产生友谊，全靠他们自己。”
陈和晏望向下方颤抖着小腿，努力朝着目标冲刺的洛石真，突然问：
“隋老师上学的时候，有没有朋友？”
“朋友？算是有吧，那时候隋安，花翊，还有尹轻，三个人天天都在一起。”
陈和晏：“？他们关系这么好？”
上次在永昼厨房，他可没看出来。
校长呵呵呵：“在一起打架。”
“他们三个都是高序列，又都年轻气盛，碰在一起，那简直就是陨石撞地球。”
陈和晏好奇：“谁是陨石，谁是地球？”
校长冷笑：“教学楼是地球，他们仨都是陨石。”
陈和晏想到之前入职的时候，一进学校就看到半截摇摇欲坠的教学楼，瞬间明白了。
校长说起以前的学生咬牙切齿，再望向现在的学生时，却又乐呵呵起来：
“还是这一届学生乖啊，上次说不准他们再殴打教学楼，他们还真不打了。”
陈和晏也望向下方。
洛石真卖力的奔跑，身旁跟着陆秋瑾，再往后一点，是温护。
程云绍动作稍慢，被绊倒了，洛石真立刻回头去扶他。
四人便一同朝着目标地跑。
“这可不是乖……”
陈和晏看透一切：“是他们把打架的精力，放在了别的地方。”
校长瞧他的神色：“陈老师，你可别插手啊，你是老师，不好插手学生之间事情的。”
陈和晏笑了一下，摘下眼镜，望向天空：“是啊，谁让我是陈老师呢。”
等到今天的训练完毕之后，在场的学生已经没有能站起来的了。
林奇吼了一天，嗓子有点疼，泡了一杯菊花茶，端着保温杯一口一口的喝，跟隋安吐槽。
“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我小时候遇到的每个老师，几乎都有个保温杯了，带学生是真累啊，觉醒者的嗓子也扛不住。”
“又要盯着他们，又要拉仇恨，还要说一些难听话，有时候我刚把那个气势端起来，一看到洛石真我就破功了，这小孩，我都快把他练成什么样了，他怎么就是不记仇呢。”
隋安一边制定着明天的训练计划，一边说着：
“他是个死心眼的性子，知道你是为他好，想法就不会改变了。”
洛石真越是这样，林奇越想要他。
他怂恿隋安：“头儿，你快上，用你的精神力把人送去宿舍，最好再帮他按个摩，洛石真这孩子不记仇还是记恩，他肯定会被你感动，到时候一毕业，就加入我们银茧。”
隋安瞥他一眼：“你怎么不去？”
“我刚凶完人，这时候哪里好意思换个笑脸上去。”
隋安不再看他，低头继续在平板上面操作：“不去。”
林奇急了：“多好的机会啊，你以前平常训练都会去接人家，现在训练加码，你怎么反而还不去了？”
“这时候去不合适。”
隋安将平板递给他，望向下方那些断断续续互相搀扶着起身的学生们。
“刚刚一起共患难过，这时候最容易产生情谊，我现在去，就是打断他融入。”
林奇恍然大悟：“难怪了，我就说当初头儿你练完我们，我们关系都会变得更好。”
隋安挑眉：“人有了共同仇视的人之后，确实会一致对外，情感加深。”
“头儿！你真是太有牺牲精神了，难怪那个时候我越看你不顺眼，越和其他队友关系好呢，你这是牺牲自己，成全大家啊，我要给你点个赞。”
林奇竖起大拇指。
隋安对他竖起大拇指。
林奇：“？”
隋安：“现在这个任务交给你了，加油。”
林奇：“……”
对哦，现在他才是被学生们共同仇视的那个人。
他拍拍林奇肩膀，看了看学生们还算融洽的氛围，又看了看生命体征数据，确定学生们都只是太累而已后，决定去食堂继续练习做饭。
留在原地的林奇耸耸肩，大呵一声：
“好了，休息够了就别占用公共空间，都回去，明天早上五点半，准时在训练场集合，要是有自知体力不过关，爬不起来的也没关系，老师会带其他同学组团看望的。”
几乎每个从他身边路过的学生，都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林奇被看着看着，又觉得还有点爽。
这种被所有人仇视的感觉，真有点刺激。
洛石真和陆秋瑾互相搀扶着慢慢挪动过来，林奇期待的看着他。
陆秋瑾，温护，程云绍三人看他的眼神都隐含愤怒，他们都感觉到了，林奇在训练中很针对洛石真。
浑身都是泥巴，看上去狼狈无比的洛石真对着他一笑：“林老师好。”
还是原来那个态度，充满濡慕，毫无负面情绪。
林奇：“……你好。”
他有点怀疑人生，望着洛石真一行人走远的背影，心想，洛石真应该看出来了吧，自己对他格外严厉。
其他学生做好了就行，洛石真做好了，却还要被加码，就算他再怎么迟钝，也应该知道，这是被针对了啊。
洛石真四人走出一段距离，温护愤愤道：“林奇故意针对你，我要告诉陈老师！”
程云绍：“陈老师很赞同林老师和隋老师的观点，我看，告诉校长更好。”
洛石真却说：“你们误会了，林老师是为了我好。”
三人：？
程云绍：“我知道你看谁都觉得是好人，但也不至于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吧？”
“不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之前去永昼检查，说我需要快点提升身体实力，要不然会出问题，林老师不是针对我，他是为了我好。”
陆秋瑾：“他刚刚还指着你，骂你菜。”
洛石真不觉得有什么，要是骂他傻，他可能还会难过，但是……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我确实挺菜的嘛，林老师也是实话实说。”
几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程云绍和陆秋瑾未必看不出来，林奇是在故意激他们。
只是知道归知道，他们确实也有被激到。
现在听洛石真这么一说，又觉得也没必要。
唯有温护：“你哪里菜了？你可是净化者，能够坚持下来已经很厉害了！”
洛石真却摇头：“我还不够厉害，要不然也不会要隋老师保护我，如果我够厉害的话，就不用麻烦老师了。”
他训练进度一直都是有些落后的，但是今天，洛石真明显感觉到，自己能够跟上大家的进度了。
洛石真喜欢训练，这时候的他，会和大家做一样的事情，他们一样的累，到了最后，也是一样的趴在地上。
他喜欢融入一个集体的感觉，就好像是奶奶一直教他的，他和大家都是一样的。
洛石真也有自己的计划：“我现在已经能及格了，接下来，我想拿到良。”
上学期间，他还从来没有因为“成绩”拿到过良呢。
陆秋瑾见他高高兴兴的，眼里也充满向往，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
“你一定能拿到良的。”
“肌肉很酸痛吧？回宿舍我帮你按按。”
洛石真点头：“好！我们互相按！”
温护在旁边转来转去：“我也可以帮你按摩啊，我还可以变成老虎帮你按，为什么不找我？”
洛石真实话实说：“我们又不在一个宿舍，不方便啊，而且，你力气太大了，按得人疼。”
温护：“……”
他是返祖系觉醒者，确实也总是控制不好力气。
但嗅闻着洛石真身上，属于自己标记的气息，温护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同学主动想要帮忙，洛石真还是挺开心的，他觉得，他在学校里，越来越融入了。
之前还会想念楚宵和大哥，但现在时间长了，他也慢慢习惯了楚宵和大哥不在身边。
这也算是洛石真的一个天赋了，就好像之前初中的时候，虽然和楚宵和要好，两个人初中几乎形影不离。
但楚宵因病休学的时候，洛石真失落了几天，就又能不受影响的好好学习，开启自己的高中生涯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比高中时好多了，陆秋瑾和他成为了朋友，还有温护和程云绍，也有了一些同学情谊。
虽然身体很疲惫，但洛石真心情却很好。
陆秋瑾看着他拒绝了温护，心情也很好。
等回到宿舍，看到两人挨在一起的床，他的心情就更好了。
“我先去洗澡了。”
听到洛石真亲近的语气，说着要去洗澡，陆秋瑾更是心情好上加好再加好。
“好。”
他的声音几乎柔得不像话：“你去洗吧，洗完不用管剩下的，我来一起把衣服洗了。”
洛石真自信拍拍胸脯：“我的力气很快就能恢复了，洗几件衣服而已，不用你帮忙。”
他觉得，陆秋瑾这么问，肯定是陆秋瑾自己觉得累，才会觉得他也累。
洛石真立刻好心问：
“你怎么这么问啊，身体是不是还没恢复过来有点虚？要是太累的话，我帮你洗啊。”
陆秋瑾：“……没有，我怕你累。”
“快去洗吧，我等你。”
洛石真点点头，洗完澡，趴在床上，等陆秋瑾也洗完出来了，立刻起来：“我先帮你按吧？”
陆秋瑾看着只穿了睡衣的洛石真，只觉喉咙发热：
“不，我先帮你。”
洛石真哦了一声，老老实实趴下：“来吧！”
陆秋瑾俯身而上。
别看他说的自然，这还是他一次给洛石真按摩，为此，还专门在网上学了一下按摩手势力道。
和人有肢体接触，对于陆秋瑾来说，绝对是一种陌生的体验。
这和之前的拥抱不同，这一次，是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接触着洛石真平时被衣服遮盖住的部位。
陆秋瑾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慢慢要触碰到洛石真毫无防备的后颈。
洛石真身体很白，后颈当然也是一样，皮肤很细腻，一看触感就很好。
他耳垂泛红，手指伸了过去。
——砰的一声。
宿舍门从外面打开了。
禁闭室里的学生们，因为提高了训练强度，终于被放了出来。
荣念兴奋的钻进来，身后是萧善：“石真！我们回来了！”
楚宵冷着脸，第一次踏入别人的宿舍，觉醒者的领地意识让他浑身不舒服，但他还是来了。
一眼，就看到了洛石真，以及洛石真身上的陆秋瑾。
洛石真惊喜：“楚宵！我好想你！”
陆秋瑾：“……”
洛石真努力仰起头：“你们都回来啦！”
萧善踏步进门，也看到了压在洛石真身上的陆秋瑾，正一副要给他按摩的姿态。
荣念嗅了嗅，震惊的嗅出，洛石真身上属于他的味道没了，转变成了一股老虎味。
楚宵又看到了拼在一起的床。
宿舍瞬间陷入到了死一般的沉寂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