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会问到陆瑶的伤心事，黎佑许沉默着帮她涂身体乳，想等她自己想通再和他说，却也在心里想着该说些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陆瑶伸着腿，任他用身体乳在上面搓来搓去。纠结一会儿，拿起手机搜索陆青城的照片，继续盯着看。
不时手指缩放看看细节。
涂完一条腿，黎佑许换了另一边继续涂，她才缓缓开口：“十多年没见，我都快忘记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黎佑许：“她……”
“我上初中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
黎佑许直起身子，把她抱在怀里。白茶花的味道清香又甜蜜，陆瑶深吸一口气，憋住眼底泪意，抬手抱住他的腰：
“我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黎佑许的下巴在她头顶摩挲，手指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既然他和黎呦呦长得一样，陆瑶自己和原来的陆瑶长得一样。如果陆青城和陆瑶的妈妈长得一样，那么按理说，叶维一应该也和陆瑶的爸爸长得一样。
陆瑶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那我爸爸应该就长叶维一那个样子。”
应该？
没等他问，她就继续说，声音闷闷的。
“我没见过他，妈妈怀了我以后，他就走了。”
说到这个话题，她突然想起问黎佑许：“来这里这么久，你想你妈妈吗？”
冷不丁被问到，作为一个心理年龄已经28岁的成熟男性，说自己“想妈妈”这件事基本可以和“妈宝男”、“奶嘴男”划等号。
黎佑许和父母感情不深，只能说家庭关系算是比较和谐，成年后也几乎没有争执，每个月都会回家陪父母吃一顿饭。他心里确实没什么感觉，只说，“还好。”
“阿姨应该会很想你，她应该很爱你，”陆瑶想起之前有一次去他家帮他跑腿拿文件，黎佑许的母亲热情地邀请她一起看黎佑许以前的照片。
“你小时候的相册，阿姨保存得很好，每一张照片当时发生的事都记得很清楚。”
黎佑许垂着眼，听见陆瑶打了个哈欠，他轻轻把她放到枕头上，给她盖上被子。手肘撑在她身侧：“我只是个意外，她就没打算要孩子。”
生育对女性身体造成的损伤不可估量。母亲一开始确实没想过要生孩子，但后来意外怀上，激素作用，心里不舍，留下了他。
哪怕家里条件足够好，从孕期开始就有专人精心照料，生产时在医疗条件顶级的医院，产后更是有专业月嫂来照顾婴儿，她只需要专心恢复自己的身体。
却再也回不去从前。
她当然不会和儿子说这些。黎佑许却无意听到她和朋友聊天，说起身上的妊娠纹让她再也没法穿比基尼。
以及某次回家陪父母吃饭时，母亲白天在院子里受凉，打了个喷嚏，却登时愣住，匆匆离开餐桌回了房间。那天她穿得浅灰色针织套裙，黎佑许无意看了一眼母亲的背影，却看到了裙摆上大片的水渍。
后来他问了医生才知道，女性产后漏尿的概率居然如此之高。①
哪怕并非他本意、并非他主观造成，却依然是因为要留下他而造成的伤害。
母亲所能接触到的医疗水平自然是最好的，却依然无法避免这样难堪的后遗症。而他除了坚持去找更好的医生，得到一个又一个无能为力的结论之外，别无他法。
“但不妨碍她爱你呀。”陆瑶在枕头上蹭了蹭，“虽然我和阿姨想法一样。”
不想生小孩。
“那就不生。”
到此，话题彻底跑偏，两个还没真正做到生孩子那一步的人突然开始讨论生不生孩子的话题。
“你也不想要？”陆瑶支起身子，“我以为你们男的都会想要个孩子。”
“你的身体，你做主，”黎佑许摇摇头，“不想让你遭罪。”
那意思就是他不建议，生或不生都随她。
陆瑶后知后觉才发现不对劲：“……我们现在讨论这个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不早，应该讨论。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问你。”黎佑许拨开挡住他看她的头发，将长发别至她耳后，“回去之后我会去结扎。”
不打算要孩子的是黎佑许，不是黎呦呦。想结扎自然也不能扎黎呦呦的身体。
陆瑶眨眨眼，不那么自然地移开了眼神。
“趁医院还没放假，我预约了明天的身体检查。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半山别墅？”
刚刚移开的眼神立刻回到他脸上，陆瑶担忧道：
“你哪里不舒服吗？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不用，你难得休息，在家等我。”明明家里只有两个人，但黎佑许还是趴在陆瑶耳朵上小声告诉她他的检查项目，看到陆瑶的耳廓染上粉意，他在上面亲了亲，问，“等我回来再一起去见陆青城？”
陆瑶揉揉发烫的耳朵，他真是……考虑好周全的一个人。
居然是要去做传染病八项和一些她没记住什么名字、但在亲密接触前极有必要做的检查。
“你昨天用电脑就是查这些？”
黎佑许点头。
陆瑶让他顺便也帮她预约后天的检查，而后纠结了一会儿。
“算了，我先自己回去会会她。”她钻进他怀里，拽住他的衣角，语气郑重其事，“等我也做完检查，我们交换体检报告。”
*
第二天，陆瑶睡到自然醒。黎佑许给陆瑶做了早饭，看她吃完之后，两人兵分两路。
黎佑许在四个保镖的陪同下去医院做检查，陆瑶则直接回了半山别墅。
路上，她一直在劝告自己。
不要把陆青城当成妈妈。
她只是一个NPC。
警惕替身文学。
汽车驶入海凤山，停在半山别墅外，陆瑶看着站在门口的方嘉，眼睛眯了眯。
今天这局是1V3。
一楼客厅空无一人，陆瑶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陆董呢？”
“瑶瑶，别置气，你现在连妈都不愿意叫了？”
陆瑶叫不出口。
很怪。
好像叫了，就是对妈妈的一种背叛一样。
陆瑶没吭声，吴妈过来问她想喝花茶还是咖啡，她摇头。吴妈叹了口气，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手指在膝盖上跳动，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陆青城和叶维一不可能不知道她已经来了，却迟迟没有下楼。
下马威？
陆瑶不再去多想，又不是她真正的父母不认可自己的男朋友。她完全没有必要在意她们的看法。
但不知为何，她今天还是来了。
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两个台，让电视剧作为背景音，空荡荡的客厅才没那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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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嘉坐在另一个沙发上，见她盯着电视发呆，到底还是没忍心，跟她透了底。
“陆董这次回来，准备把你的婚事定下。”
“唔。”
吴妈端了果盘过来，她捏起一颗青提，对方嘉说的话没什么反应。
方嘉说不明白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既不希望陆瑶真的联姻，也不想让黎呦呦被陆董认可，却更不愿意看到陆瑶的婚姻有名无实。
同样，也不期盼着自己那见不得光的心思会被她看到和接受。
可，如果黎呦呦可以。
为什么不能是他？
电视剧中间插播广告，果盘已经吃了一半，陆瑶心想，吃完果盘再不下来，她就直接走人。
陆青城又不是她妈，她谈恋爱完全不需要要陆青城同意和认可。
这个想法刚刚浮现，室内电梯到达一层，电梯门开启，陆青城从中走出。
陆青城走到客厅，看到陆瑶一个人安安稳稳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看电视，身边没有昨晚那个狗皮膏药似的年轻男人，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还以为你今天要拉着你小男友的手和我据理力争，诉说你们的爱情有多么伟大。”
“我一个人来和你据理力争就行，你说话不好听，他要不高兴我还得哄。”
陆青城也想放平心态和她好好沟通，却没想到自己沉默寡言的女儿像是年近三十才突然青春期一样，叛逆且直白。
她按了按额角，“这半年的事我都听说了，一个学护理的大学生你把他塞进秘书室这完全就是以权谋私……”
水果太甜，陆瑶让吴妈帮她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回道：
“有权不用，我又不傻。”
陆青城：“身居高位，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你能不能低调点！又在酒会上表白、又跨年夜示爱什么的，连餐厅包场都搞出那么大阵仗，怎么，除了那家店，别的都入不了你小男友的尊口？”
陆瑶眼睛专注看着电视，仿佛那电视剧有多么吸引人一样：
“低调不了，我身边男人太多他没有安全感，就喜欢我昭告天下。”
“陆瑶，你出息点！”
“不行，我恋爱脑。”
“为了一个这么普通的男人，你要和家里闹翻吗？”
陆瑶把进度条往回调了调，刚才这段没听清，“他不普通，”顿了顿，“他多帅啊。”
“帅能当饭吃啊！你能不能实际一点，结婚最重要的是——”
“是帅，你老公也挺帅的啊。”陆瑶淡淡道，“谁也不傻，找个丑的，嘴都亲不下去怎么过一辈子。”
陆青城一口气把杯子里的茶喝了一半，陆瑶却仍在喋喋不休：
“帅最实际，男人体贴你爱你都能装出来，只有帅和身材装不出来。”
“找个丑老公，再生个丑孩子，每天两眼一睁，感觉这辈子都完蛋了。”
陆青城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陆瑶看了她一眼，暂时闭上嘴。
她眼睛始终盯着陆瑶，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把周家老二、程家老大从名单里剔出去。”
那边的助理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见陆青城冷声说：
“他们两个只能算得上是相貌端正，不够帅。”
说到“帅”时，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