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好多天，陆瑶对黎佑许都很冷淡，对他本就不那么明显的讨好视而不见。
上午九点，落地窗外是城市中的车水马龙。虽已入秋，可阳光过于明媚，让人仍像是身处炎天暑月。
陆瑶今天要和方嘉一起去谈合同，穿得颇为正式。纯白的西装套装，裙摆刚过膝下，露出纤长小腿。西装领口开成V字，因此她在脖颈间系了条淡蓝色丝巾。这会因为有些热，她脱掉外套，丝巾也被她摘掉随手扔在桌上。
她抄起文件夹扇风，“空调坏了吗？”
“刚刚有些故障，已经修好了。只是开得时间太短屋内温度还没降下来。”
“窗帘也拉上吧，晒得更热了。”
“好的陆总。”
年轻的秘书为她调低空调温度，拉上窗帘，企图让室温快速降下来。办公室门被敲响，黎佑许端着咖啡进来，描金骨瓷杯被放至她手边。
“陆总，咖啡。”
陆瑶还在看等会儿可能会用到的资料，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你不爱喝美式，我在里面加了奶。”
陆瑶抬起头，加了奶有什么好特别说明的，“你不会以为我没喝过拿铁吧。”
马尾辫划过，年轻女生听着两人的对话，悄悄地出了门，去分享新鲜热乎的第一手八卦。
秘书室的所有人都知道最近陆总和新来的男秘书黎呦呦疑似闹了别扭。之前明明是觉得陆总更宠黎呦呦，有什么事都随他去，只需要陪她上班就行。现在倒像是反过来了。
大家都知道黎呦呦的特殊，除了方嘉会叫他做事，没有人真的把他当同事。而且他大部分上班时间都是待在陆总的办公室里，只有最近……
在秘书室里待的时间比较多。
嗯，所以确定是闹别扭了，而且黎呦呦是过错方。
黎佑许见陆瑶没有要碰那杯咖啡的意思，心里叹了口气，准备回到沙发上去继续看他的网课。
“我要热的。”
黎佑许的背影瞬间支棱起来，迈着大步出门，没一会儿就端着一杯温度刚好的热拿铁回来，递到陆瑶手里。而后自己端起那杯无人问津的冰拿铁，跟她碰了一下。
骨瓷撞击的声音清脆。
“干杯。”
陆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一开始打的是“讨好黎佑许，回现世以后还要抱他大腿”的主意，但自己总是控制不住跟他顶嘴。可自己在现世的时候就发现了，有的时候跟他顶嘴——
他看起来还挺高兴。
甚至有的时候像是故意刻薄两句，等着她跟他较劲。
不知道是抖M，还是……
“所有人都对我唯唯诺诺只有你敢和我作对你真是好特别”之类的。
嗯，应该不是陆瑶自恋。毕竟有的时候司机小李壮着胆子跟他抬杠，他看起来明显没有那么兴奋。
穿书以后，脱离了原本的职场环境，还真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
可她觉得两人如今更像是平等的合作伙伴，奈何合作伙伴莫名其妙地开始管天管地管她看小男生胸肌，那怎么行。
而且自己不理他以后，看起来黎佑许也反思过，知道也许是自己管得太多她觉得烦了，连带着这几天对方嘉的攻击性都低了很多，偶尔方嘉或者林景容单独找她，也没再闹着要跟。
安分得让人心慌，总让人疑心是不是还憋着什么坏。
这几天每天早上定时定点的咖啡，晚上睡前帮她掖好的被角，而且自从发现她离了他就睡不着觉后还一脸认真地提议“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得到陆瑶一言难尽的表情作为回复，他看起来还挺失落。
所以，见好就收吧。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老板。
惹毛了就不好了。
＊
度过了一个祥和平静的“她工作、他学习”的上午。快到午餐时间，陆瑶穿上外套，等方嘉来和她一起出去见合作伙伴。却在系丝巾时犯了难。
她只会解，不会系啊。
对着镜子弄了半天，最后把蓝丝巾系成了蓝领巾。
陆瑶“啧”了一声，没多想就要打内线电话叫外面的员工进来帮她，旁边一直关注着她的动作的黎佑许像是终于等来了机会：“我试试？”
“你能行吗？”
话音未落，陆瑶看到黎佑许跃跃欲试的表情变了，新的表情叫做——
“男人不能说不行”。
陆瑶见过黎佑许系领带，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系领带的时候别提多养眼了。但想象不到黎佑许给丝巾打结的样子。
……现在想象到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大白天的，落地窗窗帘全部被拉严，只剩灯光作为光线来源，恢复正常工作的空调为室内送来源源不断的凉风。
陆瑶垂着眼，手悄悄攥紧了衣摆。头顶传来他轻微的鼻息，她刚才回忆过的漂亮手指捏住自己颈上的丝巾，缠绕，手指无意间碰到她的肌肤，他轻轻道：
“抱歉。”
别抱歉了你离我远点就行。
有点太……
太……
太近了。
近到可以看到他衣服纹理。陆瑶盯着黎佑许卫衣的帽绳，浅灰色的绳子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
当时去给他买衣服时，大部分是黎佑许自己选的，只有一小部分是陆瑶想看他穿所以不顾他的意愿直接买的。而最近两人闹别扭这几天，陆瑶发现了——
黎佑许一直在穿她挑的那几件衣服！
她挑的都是没见黎佑许穿过的，套头卫衣、连帽卫衣、棒球服或是阔版的T恤、短袖衬衫之类比较年轻化的衣服。
黎佑许也是个讲究人，只有平时要上课的时候穿衬衫太过显眼，才会穿她选的这些。如果没课时跟她来公司，绝对不会穿那些“不正式”的衣服。
最近几天他课也不上，每天就穿着陆瑶挑的那几件衣服在公司晃来晃去。
男人的心思啊。
被腹诽的男人毫无察觉，黎佑许轻抿嘴角，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动作轻缓，整理了很久。久到那根帽绳陆瑶都看腻了，突然感觉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头、鼻子逐渐向下。
她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他垂头，距离近到两人呼吸交缠。
近到陆瑶抬起眼睫，就能看到他瞳眸中映出的自己。
最后陆瑶有些受不了他慢吞吞的动作，闭上眼睛撇开头，喉咙吞咽了一下。随即听到一声轻笑，那道呼吸才路过她的下巴。
黎佑许最后近距离、仔细地、再次拽了拽丝巾的角，将它摆正位置，才开口，“好了。”
陆瑶咬牙，却依然期待地转向镜子。镜中，黎佑许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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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注地盯着镜子中自己的眼。他同样期待她的反应。
他眼中笑意深浓，于是她也嘴角带笑，向下看去，然而。
然而。
这什么。
质地柔和细腻、早上阿姨为她系上时盛赞这条丝巾手感丝滑得像巧克力广告，此时皱皱巴巴地被系了几个结，拽成奇怪的造型堆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坨。
简直是一坨。
还不如她的蓝领巾。
陆瑶嘴角拉平，没直说，而是扭头就去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
“邵慕进来一下。”
“……真的有那么难看吗？”
陆瑶挂掉电话，站直，回头，面无表情。
一切尽在不言中。
*
邵慕进来的时候，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正清集团严格来说没有特别明确的着装规范，整洁即可。只有经常需要拜访客户、与外界对接的职位才会注重这方面，穿得更加正式一些。
邵慕主要负责日常行政，处理邮件、安排会议等，没有见客户的需求，因此就没有过多的在意着装，只按照她舒服的穿搭风格来。
她是一个很酷的女生，个子很高，瘦，但骨架大，穿男装特别好看。
“……”
最终是陆瑶先打破沉默，“好巧啊。”
居然撞衫了。
黎佑许如今是大学生的身体霸总的心，看起来就是大学里总是冷脸寡言的高岭之花；邵慕头发剪成高层次，最长不过及肩，身形削瘦鼻梁高挺，是女生看了会忍不住想喊“老婆”的类型。
同一件卫衣，两人穿着……
嗯，都很帅。
邵慕话少，闻言点了点头，得知叫她进来是为了帮陆瑶系丝巾，视线往下一扫——
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抬起手，动作迅速地把这恐怖的东西解下来。
黎佑许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和自己穿着同款卫衣的女生，没什么心理波动地转过头，还在回想刚才陆瑶颤抖的睫毛、下意识屏住的呼吸和不知因何吞咽的喉咙。
就这点儿小胆子。
凑近一点就呼吸不畅的人，他还担心她看多了别的男人有非分之想呢。
怕是有贼心没贼胆，那男生若是拉她的手去摸他的肌肉，她肯定会被吓到甩开的。
担心她会把持不住，被别的男人诱惑，真是多余。
如此想通了，他托着腮注视两人。原本是想偷师的，看看别人是怎么系的他好学了以后给陆瑶系……
陆瑶靠在办公桌上，微微仰着头让邵慕帮她解开脖子上造型别致的丝巾。
穿着和他同样卫衣的女生身形高挑，比陆瑶还要高出半个头，此时垂着头，就像刚才的自己一样弯腰凑近陆瑶，动作熟练利落地打结。
两人气氛和谐，同样凑得很近，陆瑶原本放空的眼睛忽然看了她一眼，那女生手上动作顿住，随后——
整个人从耳朵红到脖子根。
陆瑶愣了一下，随即笑弯了眼睛，身后支在办公桌上的手指愉悦地点着。邵慕更是手软着低下头捂住脸，求饶小声说“陆总能不能别看我”。
两人周围弥漫着和谐的粉色泡泡。
黎佑许登时直起身子。
等等。
这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