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青耕抬头，那是代当康新挂上去的菜单。
“菜单又要更新了吗？”他问。
“嗯。”他答得很干脆。
“半个月前不是才更新的吗？”宗青耕很疑惑，“更新得这么勤快？”
他定睛，一条条浏览过去，须臾，缓缓皱眉：“这次的菜单怎么这么杂乱？”
“杂乱？”代当康一顿，“你怎么看出来的？”
“什么都有，没有特色，”宗青耕上下逡巡菜单，“你想同时保留君南大饭店和自己的特色，但是都失去了，不伦不类的。”
说着，他目光移到代当康脸上。
代当康沉默片刻，别开头。
“我想挑战一下来着。”他说这话有些心虚。
“挑战归挑战，不能把君南的特色搞没了啊，”宗青耕指着菜单，“你真打算挂这个？”
“啧。”
代当康皱了皱眉，盯着菜单，停顿，还是撤下来了，换上原来那个。
“我感觉这两天君南大饭店客流量没以前多，你看，我们进账流水也没以前多了，”代当康掏出《探秘中国千年妖怪史》，“我想着，要不要来些突破。”
“不要心急，这很正常，”宗青耕道，“我们这里又不是最繁华的城镇，不能指望天天都是高峰期。”
“也是，”代当康点头表示同意，但又啧一声，“但这店的位置，久了一看，是真不行。”
“这里虽说是集市定点，但周边整体经济水平一般，这样下去，饭店生意怕是会疲软下来。”
“担心什么，你不是马上要参加大赛了吗，”宗青耕道，“这个比赛听说规模很大，也算正式的那种，可以为我们打响知名度。”
说到这个，代当康又是一个苦笑。
“怎么？”宗青耕问。
代当康斟酌片刻，摇了摇头：“没什么。”
宗青耕视线打量着他，见他不说，也没再逼问，换了个话题。
“你做好比赛的准备了吗话说。”宗青耕问。
“差不多了，”代当康答，“我现在能准确熬出不同糖色。”
“牛逼，”宗青耕竖起大拇指，“那我想吃冰糖葫芦，可以吗老板？”
“行，”代当康爽快答应吗，“但山楂我不帮你找，你自己找去。”
“这好办，”宗青耕一笑，“我把文乐带在身上就行。”
文乐，一款人形催熟剂，而且相当好用。宗青耕找了棵山楂树，文乐施法，树上很快结满了果实。
宗青耕轻松攀上树，摘了很多下来，咬了一口。
“啊！怎么这么酸！”
文乐软软开口，声音有些虚弱：“……因为我大病初愈……”
……哦对。
这个酸度宗青耕还是能接受的，他龇牙咧嘴地嚼了几个，勉强适应了这奇怪的口感。
他眼珠突然一转：“我想吃菌子。”
文乐：“啊？”
“你陪我去找菌子吧。”
文乐：“好！”
宗青耕大跨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不对。”
“你之前是不是吃菌子中毒来着？”
文乐一顿，很快回答：“那正好我经验充足，你不用担心被毒的情况了。”
两人回来时，在店里面遇到来找文乐的南花朝。
宗青耕一拽文乐，恭敬地送到南花朝手上。
“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一根头发都没少的那种。”
南花朝在文乐周围旋转好几圈，仔细验货后，点点头：“嗯，嗯，很好。”
两人走后，宗青耕对着代当康一笑：“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代当康低头看了眼袋子，扒拉开顶上的山楂：“哦，菌子。”
“咱俩今天晚上吃火锅吧！”他灵机一动，“我俩好久没吃火锅了！”
此想法深合代当康之意，稍晚时，两人准备好。
关店后，两人也没离开，代当康直接在角落里支起锅，周围摆着切好的食材。
代当康转了一圈，没找到宗青耕人，来到后厨。
他敲敲门表示询问：“干啥呢。”
对上宗青耕一言难尽的表情。
宗青耕：“……我在炼药。”
走进看，宗青耕正搅着锅里黑乎乎的东西，原本飞快的动作更迅速，都生出残影了，好像是极力补救。
代当康：“这是碳化了吗？”
宗青耕：“……不是，这是糖浆。”
“糖浆？”代当康回忆起什么，“噢，你想吃冰糖葫芦来着。”
“但这也做不了冰糖葫芦啊，这可以做仙丹。”代当康嘲笑他一句。
“……别管。”
"我来教你吧，"代当康挤到他身旁，“起开，给我个位置。”
宗青耕一闪：“别离我这么近。”
代当康瞅他一眼，不高兴理他，顺手洗锅，重新倒了些砂糖，舀两勺糖一勺水进去。
他把勺子递给宗青耕：“搅化。”
糖浆很快咕嘟咕嘟冒起泡，宗青耕手腕突然被抓住，代当康拎起他的手。
“现在别动了，等。”
手腕上的温度一直都在，他没有放开宗青耕的手，宗青耕几欲张口，话在舌尖上绕了好几圈，最终咽了下去。
为什么不说呢？他问自己。
不懂。
“这个时候搅动，它会反沙的，”代当康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之前就在这里失败了好几次。”
“要忍住啊。”
忍住。
宗青耕一动不动。
糖浆很快变色，代当康紧盯着锅，许久，松开手，穿好的山楂在锅里转一圈，冷水中定型。
无人注意，宗青耕手背身后，迅速甩甩。
“尝尝。”代当康递给他。
手腕上温热的触感还在，灼烧感十足，也不知道是不是烧到宗青耕脑子里去了，他感觉脑中有些混沌。
鬼使神差，他就着代当康的手咬了一口。
刚叼走，他自己愣住了。
代当康状似无意，估计是习惯了：“怎样？”
他也迅速调整好状态：“嗯，不错。”
他端着冰糖葫芦走在前面，坐下。
小锅白汽热腾腾往上冒，有一些调皮的会四散跑开，扑到两人脸上，暖烘烘的。
“好像回到宿舍了，不觉得吗？”宗青耕下了朵自己摘的菌子。
代当康点点头：“是啊，我们几个经常在宿舍偷偷吃火锅。”
“也不是经常吧，都是有事的时候，”宗青耕微微抬起头思索，“上次是老三失恋，上上次是老二考证，再上次是六级……”
“你都记得啊，”代当康一笑，“记忆力这么好。”
“对啊，跟传统似的，”宗青耕也笑着，“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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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必有事。”
他觑代当康神情，斟酌，还是开口：
“所以，为了不打破这个传统，你把你的事说出来吧。”
代当康没想到宗青耕说这句话，宕机，沉默好久，轻笑。
“你真是聪明了啊，”他道，“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大智若愚，让你发现都完蛋了，”宗青耕回应，“而且这件事好像困扰你好久了是吧。”
“这也能看出来？”
“直觉吧，总感觉你在大婚宴之后就在想这件事。”
代当康安静的时间更长了。
宗青耕以为他不打算开口，找个台阶：“当然，也可能是我太敏感……”
“我想单干。”
宗青耕前一句话顿时扔掉，闻言惊喜：“这个好啊。”
“但我估计不行，我没经验，现在饭店生意也不算好，”代当康苦笑，捞起菌子，咬了口，“嗯，好鲜！”
宗青耕一撇嘴。
又来了，妄自菲薄的毛病。
“不是，之前店里生意挺不错的，不要因为这两天的情况就一棒子打死，附带敲死自己行不？”
“那你说，我能自己开好饭店吗？”代当康问，“我不想听安慰，我想听实话。”
“实话啊……”
宗青耕透过水汽，视线直直定住对方双眸。
“可以，当然可以。”
他拿起《探秘中国千年妖怪史》：“你看，我们已经攒下了第一通金，租到一家不错的店面是可以的，你做饭水平没话说，我又是你最强大的副手，最早白手起家的话已经足够了。但有一点不行。”
代当康：“什么？”
“名气，”宗青耕道，“我们俩没什么名气，之所以能赚到这么多钱，是君南大饭店自身带过来的，这个我们还要感谢饭店。”
“但我们快迎来转机了，”他对着代当康一笑，“大赛。”
“我们能进，本身就已经带来一些知名度了，如果能争取到点什么，岂不更好？”
宗青耕实事求是，简单分析了一下。
“这么一看，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差。”代当康若有所思。
“当然，你一直很优秀，我已经不想再重复了。”宗青耕又尝了口菌子。
他眼睛一亮！
“这个更鲜，”他夹给代当康，“你尝尝。”
代当康依言：“嗯，不错。”
宗青耕连续吃好几个。
“文乐果然说得不错，这些菌子真的好好吃。”
代当康注意到什么：“等等，文乐？”
“嗯呐，他陪我摘的，自己也带了点回去。”宗青耕答。
“……别吃了。”
“为啥，”宗青耕又往嘴里塞了一个，“这么好吃。”
“因为……”代当康满脸复杂，“文乐上次中毒，是食物中毒，是吃了好几种不同毒素的菌子。”
宗青耕：……
但宗青耕决定相信文乐一回，毕竟文乐自己也带了一大袋回去，结果——
“呕！——”
“喝了吧。”南花朝递给他药汤。
“我没想到真的有毒，”宗青耕难得这么虚弱，瞥见活蹦乱跳的文乐，相当幽怨：“他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因为他有我啊。”
宗青耕差点气昏过去。
医者难自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