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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珊瑚白菜(二)

作者:约会的薯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婚日为第二天,现已是深夜,热菜厨那儿仍紧锣密鼓,丝毫不敢怠慢。


    这么一对比,冷菜是真的冷。


    代当康把手上最后要切的肉切好后,闲下来。两人蹲在角落,代当康正教宗青耕如何利索用刀,顺手切一排漂亮的葱丝。


    宗青耕跃跃欲试,正准备上手时,突然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声音很低,模模糊糊。


    “……什么?!怎能如此疏忽?……”


    “听别人墙角好吗?”代当康拉住他的衣袖,试图拦住他。


    他总是在奇怪的时刻突然社恐,宗青耕太了解他了,现在正是不能怂的时候。


    他瞅代当康一眼:“人不要脸一点怎么会有机会?机会不会自己来敲门。”


    两人贴紧墙根。


    “……鹿若没有,还谈何‘五生盘’……”


    ……但大人,鹿是大小姐偷偷吃掉的!……”


    “……若现在撤,冷菜仅剩七盘,就不成器了!……”


    “……烦死了!这件事断不可告诉离朱大人,不然我俩就成他盘中餐了!……”


    代当康了然·,不经意一瞥——


    宗青耕呢?


    再一不留神,自己的胳膊被抓住了!


    代当康:??


    “敢问,两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代当康硬是被宗青耕推到前面,把话抢先说了之后,功成身退似的,只留下他和那两人面面相觑。


    那两人也没想到墙能大变活人,一时没反应过宗青耕的话。


    但其中一人认出他们来了。


    “是你们!”


    宗青耕回视,一脸标准微笑,行礼:“对,多谢您的邀请,来到此处,我俩受益良多。”


    他装作没偷听到前面的对话,只是问:“我看大人心急如焚,是什么事如此烦心?”


    “‘五生盘’所需的鹿肉不足,”大人说起此事,一脸焦心,“现在再去准备鹿肉已来不及,但其他肉供应有度,补不上这缺口。”


    不用宗青耕示意,代当康接下去:


    “那,请问库存还有甚么原料?”他道,“可以撤下‘五生盘’,用其他代替。”


    大人摇摇头,领两人来到仓室,一推开门。


    满屋菘,挤在四处墙角。


    只有菘。


    “问题是,现原料仅剩这些,该怎样做,才能做出不输于‘五生盘’的菜品呢?”


    两人闻言思索。


    菘,白菜。


    白菜的话……


    “我勒个豆,你放这么多砂糖干什么?”


    宗青耕眼睁睁目睹代当康不要钱似的倒了一大袋儿砂糖,溶到锅里,五官皱成一团:“这玩意儿,不得甜到齁?”


    “不懂了吧,这可是国宴上的菜,”代当康低头,搅搅慢慢滩下去的砂糖,“前两天找到菜谱了,正好来复刻一下。”


    宗青耕撞见这么多糖,直接饱了,杵在一旁,抱臂欣赏代当康的动作。


    他忙到深夜,等待一晚上,第二天开盖时,三人尝了一口。


    “这味道好奇怪!”


    代当康自己也尝了一口,一下子记住了这奇怪的味道——虽然没有想象的那么甜,也不是难吃,但就是吃不惯,四人都吃不惯。


    最后,只有宗青耕咬着牙,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全部吃掉了。


    代当康注视宗青耕一脸生无可恋,还费力地咽下去的表情,感觉自己像逼迫章鱼哥上班的蟹老板。


    这道菜做得很失败。


    “下次再也不做这个了。”他一锤定音。


    代当康觑见宗青耕一言难尽的复杂目光,压低声音:“怎么?你想到了?”


    “对,但是你黑历史。”宗青耕犹豫着,还是说出口。


    “别,”代当康果断拒绝,那黑历史过于惨不忍睹,“失败了的话,我俩估计连命都会没——别忘了好感度。”


    “咱俩的口味不代表所有人,华南人多嗜甜,是吧。”宗青耕瞥了眼他们。


    代当康轻轻蹙眉,转向他。


    “而且,那次,你也没失败,只是我们山猪吃不了细糠而已。”宗青耕补充,“能留到现在,还能登上国宴的菜,肯定有可取之处的,要不先别一棒子打死?”


    代当康思忖:“……不管了先问问再说。”


    “请问,家主喜甜口菜吗?”代当康上前。


    “还行,”那位大人回答,“没尝过惊艳的。”


    “那我这里有一菜,”代当康指向那堆菘,“这样,我先尝试下,让你们先试下味,再决定是否易,可否?”


    好在两人长得靠谱,大人盯着他俩,良久,放手一搏,准许了他们的请求。


    先做一盘试味,还是很快的。


    大人浅尝一口。


    “……嗯,尚可,”大人抿唇,口中斟酌味道,“这道口味……也许大小姐会喜欢。”


    “就上这道。”大人定下,两人估计他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


    此时,已临近丑时。


    里屋热气腾腾,宁永年挂上一排乳猪烧鸡后,就着别人的手,借力下来,一抹额上的汗。


    “哇,不愧是山魈家的猪,”一名厨子对着乳猪,连声“啧啧”赞叹,“漂亮得很呐!”


    山魈宁永年没接这话,腰上的酸痛再一次袭来。


    一把老骨头,干这点小事都费劲儿,也不知道能干多久。


    他随便找了张凳子坐下,目光投向远处,漫无目的地发呆。


    目光定住,他找到徒弟了。


    但是……他们聚在那里干什么呢?


    他慢慢踱步走上前,拍了下他徒弟:“怎么都聚在这儿。”


    徒弟忙向师父招手,把他拉到前面,示意他看。


    宁永年定睛一看,一哂,有什么好看的。


    这不是白天那俩乳臭未干的小孩儿吗?


    “你仔细看,师父,”徒弟示意他稍安勿躁,“好新奇的菜!(注1)”


    宁永年停下离开的脚步。


    桌上堆起的白菜足有小半人高了,两人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就凭自己,四手忙得生出残影。


    “宗青耕,香菇汆好了吗?”


    “已经捞上来啦!”


    那个白天吊张垮脸,写满“我不服气”的小子,现正片开一片厚菘叶,手上动作不停,转瞬,切成筷子粗细的细丝,均匀齐致。


    他头也没抬,示意那位叫宗青耕的:“到盒里拿一把最趁手的刀,还记得刚刚,我怎么教你的吧?”


    “包的。”


    这位用刀就明显没有垮脸小子娴熟,切出来的成果也有些粗糙,但也能感觉到他的尽力。


    宁永年目光落在代当康身上,久久不移开。


    宗青耕余光注意到宁永年。


    哎,这不是白天那个老东西吗?


    他瞥向代当□□怕代当康被老东西影响到心情。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代当康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人——他沉浸在手上的活儿中,周围的一切都被他屏蔽了,包括宗青耕自己。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宗青耕的错觉,老东西窥他俩的眼神,没有白天那么刺喇喇的了。


    代当康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残影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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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都跟不上代当康的手速,他把自己手上的干好后,看了眼宗青耕的工作。


    宗青耕脸上滑下汗珠,即将滴入眼睛时,代当康拂袖替他拭去。


    “厉害,”他毫不吝啬夸奖,“学得真快。”


    他接来宗青耕的任务:“剩下的交给我,辛苦了。”


    宗青耕没注意到,代当康的目光倏地钉向外面,对视上宁永年的目光。


    只是,再也没有白天那种幼稚轻狂的躁,山涧深沉的狭渊。


    代当康只是掠了他一眼,接着回到手上的任务。


    菘丝逐渐摆满一盘又一盘,宗青耕依言撒盐淋水,偶尔翻一下,杀出菘水分。


    “葱丝,就像刚刚那么切,不求快,求稳。”代当康和他对视。


    宗青耕目光回到面前的葱白。


    “如果担心切不好,那就在下刀前提一口气,”代当康先前告诉他,“主打一威慑食材的作用,还会让你按下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依言,提一口气。


    宗青耕盯着刀尖,悬在葱上方。


    攥气——


    下!


    葱白层圈果断剖开,展平,宗青耕动作不停,指尖抵住刀面,一点点向后撤。


    白丝细如银针,洁如白玉,拉来字典上所有玉偏旁,都难言其精致。


    另一边,代当康处理好香料的细节,交接宗青耕这里。


    目光相接,合作顺利,两人相视一笑。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奇了!”


    两人同意下,后厨分掉了原本试味的一盘珊瑚白菜。一部分人相当喜欢这道口味,赞不绝口;剩下的虽也没那么喜爱,但也惊艳此口味。毕竟,很少见到甜口的菘菜。


    这一道菜帮两人赢来了一些尊重,众人稍作休息,两人就被邀请,来到里屋帮忙。


    这本来就是两人的目的,欣然接受。


    宗青耕一回头,目光突然和宁永年撞上了——准确说,是宁永年一直,遥遥望向两人。


    宗青耕心下撇嘴,切,老东西也喜欢听《红玫瑰》。


    一旁的代当康也注意到宁永年的目光,望向他。


    宗青耕现在摸不准代当康是否还计白天的口角,正欲动作——


    代当康倒是自己走上前,主动拱手行礼。


    “夜安。白天晚辈无礼,还请山魈大人原谅。”


    嗯?


    这少爷八百年都不会道一次歉,一贯遵循“死鸭子嘴硬”的真理。这咋了,被夺舍了?


    宁永年原本也想说些什么,但也没意料到代当康的这一出,看样子,都不知道开口接什么。


    “冷菜虽不像热菜工序繁复,需要高深的道行。但冷菜,乃一宴基本门面,决定了场面是否能撑起来,宴席的成功与否,”代当康道,“从数量,到寓意,这些都要细细琢磨。”


    宗青耕:牛!


    把价值观抬上来,这下,老东西想刁难都不行了!


    “咳。”


    宁永年一声咳嗽打断代当康施法,指向远处那人——他正在库库炫珊瑚白菜。


    看来徒儿甚是喜爱。


    “此菜甚奇,我先前从未见过,”他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还是说出来,“请教菜谱,可否指点一二。”


    两人闻言对视,惊讶又激动。


    “当然可以,”代当康接上宁永年目光,“听闻山魈大厨做得一手烤乳猪,不知可否赐教于晚辈。”


    这样一看,菜品真是奇妙,它可以轻轻勾起一场硝烟,又可以云淡风轻的熄灭。


    新老厨师视线相聚,良久,一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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