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收拾妥当,钟五就又背起背篓,拿起家什往山上去。
他们这段时间花项不少,虽说挣得更多,但他习惯在山林里奔走,一段时间不往山上去,心里总觉得缺点什么。
这个时节,猎物已经在山林里养了两季,膘肥体壮,正是狩猎的好时候。
江衔月在屋子里做了一下午绣活,日入时分,才放下针线,
她正觉得有些累,要往菜园去摘些菜顺便活动活动筋骨,放松放松眼睛,抬眼便见钟五回来。
他背后一个背篓,沉甸甸的往后坠着。胸前还斜挎着一个草编的篓子,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两手也都占着,一手拖着一捆木柴,一手提着个布袋子的同时,还拎着用绳子绑成一团的几只野鸡。
江衔月迎上去,一边去接他手里的布袋子,一边嗔怪道:“快把柴火和野鸡先放下,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金贵,拿不住就少拿点,明天再去也是一样的,没得累坏自己。”
草篓上、背篓上都用大片的叶子遮住,她还没看见里头是什么。
钟五看见江衔月小步跑出来的时候面上不由就带了笑,这会儿听着她嗔怪却饱含心疼的话,心里更是熨帖,绿豆汤还没喝到嘴里,就已经凉快到心里。
“就是看着多,一点不沉,你别接,待会儿把裙子弄脏了。”
这两天下雨,除了针线活和灶上的活计,江衔月没做什么别的,穿的衣裳颜色都浅,稍微蹭点灰就容易脏。
钟五又问:“今儿个在家里做什么?”
互相了解一下彼此当天的情况,已经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习惯。近来他们每天都待在一起,猛地一整天不见,只觉得分外想念。
在山上忙着的时候还没感觉,这会儿见到人,就觉得似乎隔了很久没见到她,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江衔月不回答,她笑着看向钟五,“你猜?”
眉眼里的娇俏仿佛要凝成实质,从干净的面庞上溢出来,散落在空气中。
钟五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甜,他并不猜,只看着江衔月笑,等到江衔月都被他看得羞恼的时候,他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低声道:“反正晚上就能知道。”
江衔月不服气,“看你找不找得到。”
“哦,那我已经知道了。”钟五每天关注着她,大致知道她应该是做了什么东西给自己。
两个人腻歪起来,就是说完全无用的话,心里也像是在淌蜜。
钟六踏着夕阳归来,就看见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的俩人。他心中不由感叹,五哥真是越来越傻。
这样的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无论哪一次遇到,他都会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好像世界上就剩下他们两个,他一个能说爱笑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就在他们旁边,他们却总是看不见。
“五哥,你傻了,提溜这么多东西不嫌累啊!”
“帮我接一下。”钟五舍不得累到媳妇儿,使唤起弟弟来却毫不手软,不仅将野鸡扔给他,还将草篓也递过去。
江衔月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将草篓接过去。
钟五说是不沉,其实还是沉的,估摸着得有十来斤重,幸亏这草纤维柔韧,连带着编出的草篓也异常结实,装着这么重的东西拎着走了半天也没弄断。
江衔月拎着有些吃力,就率先往院子里走。
待揭开叶子,她才发现草篓里、背篓里竟然是满满的两篓子猕猴桃。
钟五干活极细致,摘的时候就把还硬着的装到底下,稍微软烂的放在上层。现在一层层掏出来,看着都还是完好的,没有一个烂掉的。
钟五将野鸡松了绑扔进门口的一个空笼子里,将布袋递给江衔月,一边打水洗脸,一边道:“下次给你带野葡萄。”
江衔月摸着布袋里小小的圆圆的东西,正好奇是什么果子,还没打开布袋口看,就听见钟五的话。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想起之前钟五也跟她说过野葡萄的大概位置,这个时候就该熟了啊!江衔月有些兴奋,“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地儿吗?我也去,我给你帮忙。”
钟五思忖片刻,微微点点头。那段路不是很难走,风景好,也没什么危险,以后倒是可以经常带她去看看。
钟六眼神羡慕,他也想去玩,啊不,是想去帮忙,但是不行,他已经是一家之主,要为家中的生计奔波,而且五哥不是很需要他的样子。
想想前几天自家爹语重心长的话——“老六啊,既然分家了,以后咱家就是你当家了,我和你娘以后可就指着你了啊,你可不能再贪玩了”,钟六长叹一口气。
怎么办,每天被五哥五嫂这样秀,他都开始想媳妇儿了。他也想娶个媳妇儿,与他共担家庭的重任,分享生活的甜蜜啊。
江衔月挑了许多软的,又挑了些半软半硬的,递给钟六,“软的你和爹娘吃,这些半软的你可以削皮切成片串成糖葫芦卖,味儿应该也不错。”
钟六眼睛一亮,“我现在就去试试,要是可行,我来找你们买猕猴桃啊。”
江衔月给钟五端了一碗绿豆汤解渴,重新拿起布袋,一边解口上绑着的系带,一边嘟囔:“这里头是什么?山枣应该没这么大啊。”
眼看绳子就要解开,袋口却被一只大掌捂住。
想起那天她对自己的奖励,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猜,猜对有奖励。”
江衔月高高举起手,将袋子提溜起来,从下往上看,还是看不出来什么……这大小形状挺像鸽子蛋的,但是鸽子一般都是家养的,很少看到野的。
“总不能是鹌鹑蛋吧?”江衔月问道。不过山上应该没有这么多鹌鹑下蛋吧。
钟五接过去替她提着,歪着头露出个笑来,现学现卖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江衔月拍了他一下,“到底是什么,快打开我看看。”
而后,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了,是野鸡蛋对不对?”去年在她家割稻子的时候,董桃林非要给她看毛毛虫,钟五就给了她一袋野鸡蛋,替她解围。
钟五笑得灿烂,三两口喝了汤,打开袋子给她看,“对了,就是野鸡蛋。”
江衔月伸头去看,果然见布袋子里好多圆溜溜的蛋堆着,有褐色的、浅褐色的、灰色的、白色的还有蓝色的。
“怎么这么多,你不会是把整座山都翻了一遍吧。”
“没有,我就在南午山谷地那块儿转了一圈,那附近有条河,河滩上长着一大片芦苇,这些都是在那片芦苇丛里捡的。”
“那明年山上会不会就没野鸡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钟五失笑。
“不会,要不了几天,雨水就多了,到时候河水就会漫上来,野鸡也都挪窝了。就是咱们不捡,也孵不出小野鸡来。而且,这个地方只是一小群,黎山那边的河谷里,野鸡才多呢。人过去只要弄出一丁点动静,各色野鸡就扑棱扑楞从厚厚的草甸里窜出来,密密麻麻的,跟下冰雹一样。”
他这么一解释,江衔月放心了,也有心思琢磨好吃的。
“那咱们今儿晚上吃米饭,做虎皮蛋吃,掺着肉和辣椒一起炒,保准好吃。”
钟五没有意见,一边点头,一边目露期待。
做饭炒菜对江衔月来说是手到擒来,也就是煮鸡蛋剥壳的费些功夫,半个时辰后,她做好了夕食。
她先将炒好的虎皮蛋炒肉分出一半来,一边指使钟五,“这些给爹娘他们送去。”一边拿勺子盛汤。
钟五放下手里的活,洗了手去接她手里的汤勺,“你去,我来盛饭。”
江衔月失笑,这个人看着正儿八经的,实际上肚子里弯弯绕多着,不管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总要往自己身上想想,看到好的就为己所用,看到不好的就警惕自身。
之前陪她回娘家,她和三奶奶她们闲聊时,大伯母说起村里张大安家,不知怎么就被钟五听去。
大安娘是个挑剔性子,人倒是好人,就是老爱挑儿媳妇儿的不是。
这张大安看着憨实,实则是个有主意的。绞尽脑汁在婆媳俩跟前帮着另一个做好人。
凡是到爹娘跟前卖好的事都是让媳妇儿去做,坏事则都往自己身上揽。在自家媳妇儿面前呢,一边帮着遮掩他娘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一边又宽慰妻子,说老娘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遇到什么大的矛盾,大安也能耐下心,一点一点给媳妇儿分析老娘的用心。
一回两回还不显眼,十回八回下来,大安娘再看见整天在自己面前献殷勤的儿媳妇,倒也不好说重话了。大安媳妇儿想起丈夫说的,婆婆年轻时候的不易,看见婆婆也总是敬着,婆媳两人的关系倒好起来了。
三奶奶也说起来江留青当年在程氏和江衔月奶奶跟前两头调停的事。
回来后,钟五就思索开了。从那以后,但凡遇到要给钟家爹娘送东西的事,就让江衔月去,要是请爹娘帮忙什么的,他就自己去。
江衔月起初还没看出来,送过几次东西之后,就回过味来。她心里既是欢喜,又是甜蜜的,偶尔还会觉得他这样的男人放在这样和睦的人家算是屈才,要是生在那些勾心斗角的人家,说不定还真有用武之地。
不过她也领他的好意,平日里对二老更加用心。
因着炸虎皮蛋要单占一个锅,江衔月干脆就趁着油锅多炸了些花生米、蚕豆、地蚕和辣椒酥等小食。
钟五特别喜欢这些口感酥脆、偏硬的吃食,江衔月时不时就会做一点,不仅嚼起来香,而且平日里随吃随拿,方面得很,既可以佐餐,也可以下酒。
她还摘了个茄子,切成片加鸡蛋和少许面粉搅拌均匀后微微炸了炸,再加几片番茄,用来打汤,出锅的时候只加些盐、芝麻油和小葱芫荽即可,酸鲜开胃,引人食欲。
江衔月送菜回来,钟五已经把饭菜汤都盛好,摆在榕树下的石桌上,正等着她吃饭。
一顿饭,两个菜,两人吃得心满意足。
钟五忙了一天,这会儿填饱肚子,坐在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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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江衔月炸的那些小食也都晾凉了,他拈了一个放嘴里嚼,又酥又脆,他干脆就去拿酒。
“你喝不喝?我拿黄酒出来?”
江衔月知道他应该是累得很,要喝酒解解乏,虽然不喜欢他喝酒,也不多说什么,只嗔道:“大夏天的,喝什么黄酒。之前泡的梅子酒应该行了,你开一坛看看,少少喝一点,歇一会儿就去洗漱啊。”
自己则去西边将小牛犊牵回来。下晌钟老金牵着牛犊去南河边放了一晌,回来就拴在西边的草地上,让它自己吃草,这样晚间就不用怎么喂。
钟五应了一声,果真去开了一坛梅子酒,他倒一杯出来,坐在榕树下的竹椅上慢悠悠的品。
江衔月牵了小牛犊回来拴好,钟五又添满酒,把杯子递给她,“这个不辣,酸甜清冽,尝尝,你肯定喜欢。”
江衔月抿一口,确实挺好喝的,味道清爽,果香浓郁,很适合夏天。
青梅酒后劲儿大,她也不多喝,又推回给钟五,“过会儿铁牛他们就过来了,今天给你放个假,你收拾完早点去歇着。”
钟五眯了眯眼,明明没醉,却像是被酒意沁了头,整个人都陷入微醺的状态,有些想将夕阳下的美人捉进怀里,陪他一起沉醉。
还不待他行动,钟宝儿和石蛋就过来了,铁蛋和铁牛也从自家屋子里跑出来。
“五婶婶,五婶婶,先生今天夸我了,他夸我背书背得好。”
铁牛像个小炮仗一样往江衔月怀里冲,坐在一边的钟五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他的后脖领。
“先生怎么夸你的?”
“先生夸我背书好呀。”
“你马上就六岁了,是个小男子汉了,以后要稳重,不可以横冲直撞,也不可以撒娇,知道吗?”
“我没有撒娇啊。”
铁牛不明所以,像只被翻盖的小乌龟一样扑腾着手脚。
钟五无语又无奈,这还不算撒娇,这小子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伸手稳住铁牛的肩膀,才慢慢松开揪着他衣服的手。
江衔月让他们坐下,将提前热在锅里的虎皮蛋和切好的猕猴桃端出来给他们吃,问道:“那你背了什么得了先生夸奖?”
“背的《三字经》。”铁牛一口吞下嘴里的猕猴桃,站起身来,握着拳头,声音朗朗地背起书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一直背到“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铁牛才停下,一边吃果子,一边道:“先生就让我们背到这儿,先生还夸哥哥,说哥哥学得好,不仅会背诵,还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石蛋在一旁小小声道:“先生才没有夸铁牛背书好,先生是夸他背书好听,像唱歌一样有韵律。”
“你小子,还挺会断章取义啊。”
钟五戳戳铁牛鼓起来的脸颊,江衔月没忍住笑出声来。
铁牛不服气,“好听也是好啊,你都没有背呢。”
江衔月把石蛋搂到怀里,“石蛋是哪里不记得吗?”
“我只能背到亲师友,习礼仪那里。后面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才记不住的。”
“那也很厉害了。”江衔月赞了一句。
石蛋有些怯懦,但不说谎话,若是因着懂了文段的意思才会背诵,这样学起来,反倒扎实,不容易忘。
江衔月看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将几人牵到固定座位上,道:“咱们今儿个不学新知识,只讲解你们遇到的问题,再教你们学一首词。你们先想一想,学习的时候遇到哪些问题,想好了,就举手问。”
铁牛还没思考,就率先举起手,“先生,五叔叔今天不上课吗?”
先前钟五得了江衔月准假,但他也不往屋里去,就斜倚在那儿看他们上课。冷不防被铁牛点名,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江衔月已经回答了,“你五叔叔今天请假。”
“那我们也可以请假吗?”
“可以呀,但要告诉我为什么请假,也要让你们爹娘知晓。”
院子里,大家也都吃完了饭,过来围观他们上课。
铁牛看自家爷奶都来了,悄咪咪告了钟五一状,“那五叔叔请假,爷奶知道吗?”
钟老金不由瞪了钟五一眼。
钟五本来昏昏欲睡,听见这话,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他起身,给自家爹娘让座,还照着铁牛的脑袋敲了一记,“等你娶了媳妇儿,就不用跟爹娘请假了。”
铁牛嘟嘟嘴,问起学问上的事来。
花了半个时辰回答了四个孩子的疑问,江衔月教他们学起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来。
这首词通俗易懂,而且都是生活中司空见惯的场景,给他们解释了一遍意思,孩子们很快就记住了,一个个念叨着回家了,还相约等旬休了要学着清平乐玩过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