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青鸾冷冷地看着江落月，语气比平时沉了不少。
江落月这才意识到，青鸾真的生气了，他不由得放软了语调，讨好地说道：“姐姐，你别生气，我这就跟你回家。”
“二十三年。”青鸾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江落月愣住，半天没说出下一句话，青鸾却再次开口了：“我等了很久，你的气息一直被魔气包围，我辨不清方位。”
江落月立刻松了口气，心说幸好你找不到，在青鸾看向他的一瞬又换上悔恨万分的表情，甚至装模作样的抬手准备抽自己一巴掌。
青鸾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继续说道：“我索性跟着一团魔气来抓你。”
江落月眼看自己的手真要抽到脸上了，偷摸看了青鸾一眼，又很没志气地将手放下。
“我确实碰见了魔族，不过现在已经处理掉了。”江落月一边看着脚下飞驰的景物，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
“我很生气。”听到这话，江落月愣了一下，他似乎从没见过青鸾这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江落月抬起头，看着青鸾紧绷着一张脸，认真注视着前方的道路，没忍住弯了嘴角：“这是担心。”
青鸾眼中的水光颤了一下，才重新平静地看向江落月，“是生气。”
“好好好，是生气。”江落月抬起双手做投降状，心里又将青鸾吐槽了一番。
空气沉默了一阵，良久之后，青鸾才重新开口：“被认出来没？”
“没有。”江落月这回回答得干脆，他见熟悉的起伏在天边出现，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江落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青鸾聊起了天，“我走后姐姐每天在干什么？”
“如常。”
“每天看着天边，无不无聊？”
“不。”
“你就不想在外面走走？”
青鸾终于抬起眼，就在江落月以为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重要的话时，青鸾身体向下一沉。
剧烈的风从下方吹来，直接灌进江落月半张的嘴里，将他的嘴吹到了耳边。
等青鸾在地上落下，才回答了江落月刚才的问题：“不想。”
江落月缓了半天，才把自己的嘴掰正。
“那个啥，我想告个状。”江落月在地上站稳，呼出一口气，“覃恢上次差点杀死我。”
青鸾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江落月的眼睛，“什么时候？”
江落月本就是随口一说，见青鸾这么大反应，被吓了一跳，他赶紧解释：“也没多大事，就是被我撞见他昧着良心，招来一群人围堵蛟惗空，又想杀了所有人灭口的行径，想杀我灭口罢了。”
青鸾收回视线，带着江落月往林子深处走去，“蛟惗空？”
“谁知道是哪传来的假消息，把冥幽鄷认成蛟惗空了。”江落月说到这撇了撇嘴，“就他那蠢样，还能跟蛟惗空相提并论，这群人也真够蠢的。”
“覃恢。”青鸾喃喃重复道。
江落月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死老虎。”
“宰了他。”青鸾道。
“对对对，什么？”江落月瞪大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青鸾。
青鸾没有再重复，只是沉沉盯着树林深处。
谁知他们还没安静几分，江落月就听见不远处有一串细碎的脚步声。
青鸾的脸色没有变化，只是转头对江落月道：“在这等着。”说完，她一瞬间就消失在原地，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飞去。
短短几秒，江落月又被一个人丢在林子里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迎接青鸾之后一段时间的怒火，此举正和他意。
江落月在去看热闹被抓回来狠狠收拾，和不去乖乖待着之间，果断选择了去看热闹。
他收拾了一下，将自己隐藏在树荫的阴影下，偷摸跟着青鸾离开的路线跟踪过去。
等他赶到的时候，青鸾周围已经倒了一片人。
一群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青鸾站在他们中间。从这个角度望去，江落月能想象到他们当时是怎么将青鸾团团围住的。
青鸾淡绿的衣角上沾了一片血迹，不知道是什么人留在她身上的，她就那样随意地站在人群间，微微低头俯视他们，眼里看不出情绪。
突然有个人缓慢地动了下身体，青鸾在他动之前就已经向他身边走去，在他抬起头的同时随意将脚踩在他的背上。
那个人吐了口血，昏死过去。
青鸾在此时抬起了眼，江落月只能看见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瞳孔，凉得令人心惊。
江落月心中顿时一颤，青鸾的脚从那个人身上移开，向着江落月这边走来。
她的目光再次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冷意是错觉。
“姐……姐。”江落月第一次在青鸾面前有些结巴，在他的印象中，青鸾一直对所有的东西都很淡，也没有什么情绪，从未像现在这样，冷得吓人。
青鸾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走吧。”
江落月没敢说话，赶紧跟着青鸾向前走去。
青鸾走了几步，身上那种冷冽的感觉才缓缓消失，江落月看着她在月下慢慢走着的背影，一晃神，就感觉过去了千年。
“姐姐，为什么？”江落月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脱口而出。
青鸾的身形没有停顿，只是向往常一样，淡淡说道：“他们侮辱陛下。”
江落月问道：“陛下？”
“龙皇。”青鸾没再说话。
江落月只能不尴不尬地应了一声，他突然想起，当年青鸾收留他，也是因为龙皇的缘故。
以前没有机会听说什么，但他在外面鬼混这么久，多少听了些传言，说是青鸾有一半的神族血统，却背叛神族，投靠了妖族阵营。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当年那位传奇的妖皇，跟现在覃恢自称的妖皇相比，简直就是侮辱，为了将他们二人区分开来，现在众人统称她为龙皇。
青鸾和龙皇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他们只知道自从龙皇带回青鸾后，她的身边就再没有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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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龙皇出现的地方，青鸾必会跟随。
当时在一次妖族大会上，有妖族质疑龙皇的决定，当即就想跟龙皇动手。可还没等他靠近龙皇周身十步的距离，从一旁的阴影中闪出一把漆黑的匕首，瞬间就抹了那妖族的脖子。
龙皇全程一直稳稳坐在会桌旁，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从那妖族的脖颈处喷洒出一滩鲜血，淋了旁边的妖族一脸。
众妖这才回过神，顿时一片惊叫，有妖色厉内荏地指责龙皇残暴，有妖战战兢兢地向龙皇讨饶，场面一瞬间混乱无比。
龙皇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桌边，看着眼前的骚乱。
那带头指责龙皇的人却突然感觉脖子处一凉，下意识噤了声。
龙皇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影子，以后我出现的地方，她必然会在。”
此话一出，空气中顿时安静下来，没人敢看青鸾隐藏在斗篷下的脸，只是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再注视皇座上的那道身影。
龙皇看着下方安静下来的人，挥了挥手，那带头指责龙皇的人这才感觉颈处恢复了知觉。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到了脸上。
他一愣，慢慢低下头，还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脖子突然一折，整个头直接掉在了地上。
空气在此刻死一般的寂静，只听见一道冰冷到没有一丝感情的女声在大厅中响起：“忤逆吾皇者，死！”
没有妖敢动，他们只能全身僵硬地站着，不敢再出声反驳一句。
从那时起，妖族最为团结的时代诞生了，龙皇的威严在那时达到了顶峰，所到之处，无一不俯首称臣。
这也为之后妖神大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江落月听到这，只觉得一阵唏嘘。他见惯了妖妖相残的局面，更何况青鸾看起来只是冷淡些，根本看不出有那么残暴的时候，只觉得传言都是夸大，随意听两句就算了。
可是今天，他想起躺在外面的那几个半死不活的人族，也不知道青鸾到底下了死手没有，但看那伤势，估计随便碰见个小妖，也要一命呜呼了。
江落月张了张嘴，有很多东西想问，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就在这时，青鸾突然转过了头，那双眼里闪过一道冰冷的寒意，直入江落月心底。
江落月心中一紧，刚想开口，就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一道声音响起：“青鸾，妖皇请你过去一趟。”
青鸾没有回话，只是冷淡地看着前方。
江落月转过头，就看见不远处的树干后闪过一个人影，只晃了一下，就飞快往外跑去，像是一刻也不敢多待一般。
青鸾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逃走的背影。
“有胆瞎叫，没胆见人？胆子怪大……啊。”江落月话还没说完，脖颈处熟悉的感觉传来，他一低头，就发现自己又出现在天上了。
“姐姐你干嘛？”江落月疑惑地出声。
风速丝毫没有影响青鸾的声音，她淡淡道：“杀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