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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重回秀水城

作者:桃朝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记忆中金灿灿的油菜花才只现了零星的小片,还没铺满整座城。


    此地也和江南一般,下着蒙蒙细雨。清风飘遥,行人撑伞疾行,街市边的各色摊子在雨幕下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有蒸佛手糕的,有蒸包子的,有做荷花酥的,还有卖蝈蝈的、编竹笼的。


    青石板路似比那年的记忆要更黑绿些了。已经几十年过去,是该老化了。


    白雪穿着一身粉白的玉冠鲜,撑着玉环春酲伞,刚刚走入秀水城城门,便有无数的凡人望着她张大了嘴巴。


    只见此女身着纱粉色软烟罗绣裙,披一领清冷的粉色薄纱披风,足下屡一双洁白的荷花绣鞋,及小腿的大花辫灵动蓬松,髻边两朵嫩粉色鲜花,银丝线缠绕悬挂在发髻后,随着行步晃出璀璨的柔光。眼似水波聚,眉似远峰横。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冰肌莹彻,滑腻似酥,朦胧细雨中款步而来,竟似是什么珠宫贝阙中走出的神仙妃子。


    城内首先看到她的几个男子竟瞠目了大半晌,直到她走完了这条街还在望着她。一个男子大流着鼻血,震惊地倒了下去。


    自入城后,所有路过她的行人都慢下了脚步。


    白雪走到佛手糕的货郎摊子旁边,闻到糕点的香气,想到那些年虽是住在秀水城,可从未尝到过这特色佛手糕一口。她不由得停下步子,向货郎买了一包。


    货郎接了钱,准备用油纸拾掇佛手糕,抬头却见了这客人,动作也停了,眼也直了,大半晌地楞在那里不会动弹。


    “快来看!有美人!”桥头也热闹了起来。


    书蘅桥上大堆百姓冒雨奔跑过来,挤不到前面,只能趴在桥顶红色栏杆上看。


    白雪直接拿了佛手糕,继续往南溪平掌巷走。


    却闻背后有人打架吵嚷,又有人响起好几声噗通落水声。竟是这些人为了看她被挤下了桥。


    “她要去平掌巷!”众多百姓在后着魔地跟着。白雪回头一望,都是凡人,构不成威胁。算了,随他们去吧。


    只见这支队伍越聚越大,慢慢聚到了半城人马,离白雪百步远的距离,始终跟在她后头。


    烟雨朦胧,薄雾轻荡。白雪一边按记忆走着,一边慢慢啃那佛手糕,果然味道不错。


    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安家一家子死了没有。最好别死光,留一两个给她,毕竟婚契得拿回来焚毁了。


    虽说当年她是神志不清才嫁了人,但毕竟是明媒正娶,坐了花轿拜了堂,哪怕在仙界月老那儿,她和安秀才也是名正言顺的一对。这可不行。


    以后不管嫁不嫁人了,总不该和这安秀才绑在一根绳上。自己的东西还是早点拿回来好。


    走了大约一炷香,终于到了南溪平掌巷。时移世易,人物皆改,迎面挑担的一个中年男子似乎有些眼熟,竟有点像那时张家的小孩张大牛。


    再看溪水边伫立的各家宅院,房屋倒是不曾大动,只不过覆的青苔密了几层,黑了几层。水井边的缆绳痕迹深了许多,在河里漂洗衣裳的妇人也换了一波。


    白雪望着烟雨图景,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沧海桑田,黄粱烂柯......”


    南溪里冒雨洗衣裳的妇人们见了她,俱是一阵惊愕,有两个妇人叫喊着跌入了水中。


    白雪凝望她们,看见有一个应该是那年才七岁的李家的李小月。她不知嫁了谁家,现在也如中年妇人模样了,肚腩宽大,头发散乱。旁边坐着嗑瓜子监督她的应该是她的婆母。


    “李小月?”白雪出声。


    李小月倍感震惊,这仙女一般的人物,竟然在喊自己?!


    李小月赶紧放下衣服,站起来紧张地,“仙女,你,你认识我?”


    白雪:“安秀才还活着吗?”


    李小月:“什么安秀才?”


    白雪眉头微皱,难道已经死了?


    一个眉眼伶俐的妇人凑过来,“仙女问的可是几十年前在这里住的安家的秀才安慎甫?”


    “正是他。”


    “仙女不知,那安秀才当年有一个驼子老婆,后来驼子不知因何丢了,安秀才自那以后就一直在找这驼子。后来他考上了大官,成了我们秀水城的知府,还成天派人到处找驼子。那年他们家就搬去东溪府衙了,现在这安家的祖屋只有一个叫张素雪的老太婆住。张素雪是安秀才当年的小妾,这么多年也没把她扶正,后来应是与他吵架了,安秀才一家子去了东溪,也没把她带上。”


    白雪默了默,说不尽的沧海之感。


    “他现在在东溪的府衙?”


    “是,安知府可是远近闻名的清官,自打他上任,我们秀水城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


    竟还成了个清官。不过以她对安慎甫的了解,倒也是意料之中的。


    此人虽迂腐倔强,但骨子里的脾性还是忠直善良的。


    白雪谢过此妇人,给了她一只佛手糕作报答。又看向李小月。当年自己过得凄惨,过年时安家合家团聚,自己却在门外打扫雪堆,清理炮仗灰。李小月举着一根冰糖葫芦高兴地在外游荡,见到她,却过来说,“大姐姐,你好可怜,我分你一颗冰糖葫芦吧!”


    白雪在那夜的除夕意外地吃到了一颗很甜的冰糖葫芦。


    清风细雨中,南溪边的众多百姓皆看着她。白雪挥出一瓶白瓷丹药,送入李小月怀中,见着她旁边还有个婆母,又一挥灵光,直接将盖子掀开,朝李小月嘴里灌了下去。


    “此药可保你身轻体健,待寿命将尽时,无疾无病,安然善终。”


    不止李小月跪了下来,南溪所有百姓都跟着跪了下来,这女子果然是仙人!


    白雪不再逗留,召唤仙乐罗盘飞走了。身后李小月还在大声追问,“仙女,我们可是见过吗?”白雪没有回话,直接纵罗盘飞往东溪地界。


    .


    东溪的雨竟下得更大了。不过这也好,街市上再没人看她,全都举着荷叶或者油纸伞发足狂奔。


    骤雨急打,玉环春酲伞开出一朵又一朵鲜妍幽香的白色山茶花。白雪在伞下微微偏出眼眉,“劳驾,开门。”


    坐在府衙门口躲雨的衙役震惊地慢慢站起身,“你......你是何人!”


    “请喊你们的知府出来相见。”


    衙役惊慌着把大门打开,将她请入堂内,着了几个人远远地看守,又自己奔去了后堂请知府大人。


    安慎甫来得格外快,白雪立在堂下,歇了伞,正四处打量。只闻公堂背后传来嘚嘚的脚步声。


    这府衙大堂也有许多年了,各色木柱、顶梁皆发出陈旧的漆木味道,大案上的墨笔也幽幽地散着书墨清香。


    一道清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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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矍铄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威武”“肃静”的招牌底下。


    白雪转了个目,眼波微动,淡淡地瞧着他。穿幽蓝色的织锦官服,身量还是那般瘦,许是年纪上来了,倔直的面貌上竟深镌出几道风骨。


    安慎甫一见了她,便大睁着双目,向后大跌一步。被后边的随从赶紧扶住。


    “白......白雪!”


    “娘子!”


    安慎甫急急要上前确认,白雪挥出玉环春酲伞,淡淡地转了一圈,将之阻在一伞之外。


    安慎甫惊疑交加,万般情绪狂涌而上,眼睁睁地望着这粉黛桃花色的年轻女子,竟被泪水堵住了喉咙,久久地说不出话,一把又一把的浊泪连绵着往下掉。


    “秀才,你还活着,还当上了官。”白雪望着他。


    安慎甫心中又狠狠地砸了千钧,是,就是她......她就是白雪!


    “我本不是凡尘中人,那年是误落到你家,与你阴差阳错缔结了婚约。今日前来,是为取回婚约,将它焚销了。这婚契可在你这?”


    安慎甫落着泪,六旬的骨头慢慢泣得躬了下去,今日虽见着她了,她却是来了断前缘的。


    看她模样,果然与自己云泥有别,原来他的驼子夫人......竟是一个仙人。


    安慎甫慢慢地擦了浊泪,直身站起,话亦不多,对随从吩咐了两句,那随从即刻去了。


    “娘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白雪叹了一口气,“也无所谓好不好。这世间命轮辗转,我在天道之下,亦只是只蜉蝣蝼蚁。”


    安慎甫深刻地凝望着她,她虽靓丽如此,必也经受了千般他看不见的煎熬。


    风雨盈门,空荡荡的府衙大堂内,乱风交织,吹荡她清冷的衣裙。二人无声地站着,再无话语。


    一根拐杖拄地的老态龙钟的声音哒哒响起来,六旬老妇在府衙背后叫喊,“有人说那驼子回来了,弟弟,他们说的是真的?我来看看,也不知道这些年死到哪去了!”


    白发苍苍的安花儿慢慢地拐出后堂过道,冷不丁瞧见了雨丝风片中立着的白雪,浑浊的眸子立时大翻,竟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随从把安花儿照顾走了,不多时,那取婚契的随从也返回来了。


    薄薄的一张红纸,上面并排写着安慎甫白雪的名字,这么些年过去,朦朦映黄,纸心也显出透白的折痕,随时可能灰飞烟灭了。


    安慎甫将此纸交于白雪手上。白雪谢过,当着二人面将之焚烧了。


    看白雪就要拔脚走了,那一直站着不说话的安知府却突然身子痉挛,大张着双手往前颤抖攀来,“娘子!娘子!”


    “我已学会做梅干菜烧饼了,做两张给你带着可好!”


    白雪回过头,想了一想,方才已吃了佛手糕,肚子饱了。“不必了,我不用吃东西。”


    “娘子!”安慎甫紧跟着追出来,扑倒在湿滑落雨的公堂天井下,大声哭喊,“下辈子,我能去往仙界遇见你吗!”


    白雪终是站下身,感怀地看了他一眼。“你既是个清官,此世积福积德,下辈子,想来是能生善地的。或许......能去比灵界更高的地方。不过,我......我不嫁你了。”白雪淡淡地摇头,撑着白色山茶花伞,渐渐消失在了东溪的瓢泼天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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