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想反悔,嗯?”
郎君低沉微哑的嗓音落在耳畔,那粗粝大掌按住她纤弱玉肩,隔着寝衣和襦裙,炙热灼烫的温度仍然抵达肌肤,将她的心灼了一下。
徐妙宜轻咬朱唇,想起那夜卫栩与她道别时的那句话,做他的夫人。
到如今与他经历这么多,她是愿意的,却不知家中长辈是否肯同意这门婚事。
当初卫栩以雷霆手腕血洗帝京,将冷宫出身的九殿下捧上皇位,如今他手握重兵,独揽大权,朝堂之上无人敢反对指摘。
甚至于坊间早有传言,五岁的小皇帝不过是他掌中提线傀儡,镇北侯来日必将废帝自立。
这样狠戾阴鸷、杀伐果决的权臣,却将她揽在膝上,目光沉沉凝睇,耐心等答复。
她知道卫栩将为数不多的温柔都给了自己,别过脸去,声音又轻又细:“要阿翁和舅舅点头才行。”
卫栩牵了牵唇角,蓦地勾住女郎双膝,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身子骤然腾空,徐妙宜下意识环住郎君脖颈,指尖微颤,语气带上一丝慌乱,“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宫门落钥,小皇帝已经歇下,按照宫规除了禁军,其余人等是不能随意外出走动的。
“待会儿便知道了。”郎君抱着她出了偏殿。
禁军正有条不紊巡防,见卫栩夤夜行来,纷纷低头抱拳行军礼,“末将们见过镇北侯。”
徐妙宜将脸埋在他怀里,小巧白皙的耳垂止不住泛起绯红,她怕被人看到。
这段时日她以侯府侍女的身份入宫照顾小皇帝起居,两人有意避嫌,她只允许他夜里偷偷过来探望,而且不能留宿。
卫栩从谏如流,除了守着她入睡,旁的什么也没有做,居然当真变得克制收敛起来。
那些兵士眉目间神色恭敬,全然不敢注目他怀中那娇小女郎,行完礼便自觉放行。
小女郎伏在他怀里呵气如兰,纤弱十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卫栩知道她羞赧,直至走远了,低声笑起来,故意问道:“害怕?”
她素来脸皮薄,听闻他语气藏着促狭捉弄,忍不住抬起头,这才发觉原来两人早就离开了禁庭,来到一座高塔前。
“这是哪里?”徐妙宜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卫栩将她放下,“摘星台。”
此处是太/祖皇帝为元后所见,帝后年少结发恩爱甚笃,元后仙逝不久,太/祖皇帝抑郁成疾,命能工巧匠花了时间修筑百丈高塔,登至最高处,恍若伸手便可摘星,整座洛京城尽收眼底。
徐妙宜不喜欢宫闱,以后大约也不会常来,所以他想带她来这里看看。
看守摘星台的近侍很快放行,委婉禀道:“臣不知侯爷深夜驾临,故没有亮灯,可否稍等片刻,容许臣将里头的烛台点上?”
进到摘星台后,要登上数百级木梯才能登顶,若无烛台照明,他黑暗中视物无碍,但小娘子恐怕不行。
卫栩颔首应允,徐妙宜却道:“不必了,您给我们一盏防风灯笼便好。”
已是深夜,她不想大张旗鼓深夜亮灯,若让言官知晓,指不定会化成来日参奏他的罪责证据。
不点灯自然省去诸多麻烦,然而近侍小心翼翼看了看卫栩神色,等候这位镇北侯发话。
卫栩淡淡道,“就按夫人说的办。”
听闻“夫人”二字,她微怔,片刻后心湖泛起涟漪,轻抿唇角。
近侍送来防风灯笼,将两人引至木梯,而后才退下。
那盏灯笼虽亮,却只能照见周身两三尺的距离,卫栩屈膝躬身,示意她到背上来。
徐妙宜扑到他背上,接过灯笼提在手里,莞尔道:“为什么突然想带我来这里?”
卫栩稳稳当当托起她,拾级而上,“你在洛京这些年,看过帝京夜景吗?”
想了想,徐妙宜说:“我以前……不怎么出门的。”
卫栩道:“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人敢置喙。”
早已明白他的真心,但她还是忍不住再度确认,“侯爷可想好了,当真要我做你的夫人?”
她出身寒微,身后又无家族助力,卫栩娶她得不到任何好处。
洛京城里多得是想嫁给他的贵女,偏偏这样的高门让她攀上了。
“怎么?”卫栩反问,“徐娘子不想嫁,又或是,嫌弃本侯老了?”
他比她大了八岁,年龄上是有些不大匹配,见他主动揭短,徐妙宜揽着他的颈项,笑吟吟道:“侯爷是有些老了。”
卫栩轻挑了下眉梢,一言不发背着小女郎继续往上行去。
登至塔顶瞭望台,夜风徐徐拂来,空气里弥散清淡桂花香,很是好闻。
举目望去,座座坊市像齐整划一的小匣子,夜市人流攒动,车马不息,万家灯火葳蕤璀璨,壮丽如海。
她在洛京住了十数年,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热闹。
也只有登至权力高处,才能得见此景。
身后,那坚实胸膛抵了上来,卫栩收紧手臂将她揽在怀里,“如何?”
徐妙宜轻声说:“很美。”
话音甫落,西南方向腾起焰火,有银蛇状、火球状,还有花瓣样式的,色彩斑斓、流光溢彩,将夜空装点得五光十色,持续了整整一刻钟才停歇。
那绚丽灿烂的画面在她眼前久久挥之不去,徐妙宜朱唇翕张,听见他沉声开口。
“在万春谷时欠你一场烟火,如今补上,可还来得及?”
粗砺大掌覆在她腰间,徐妙宜主动与他十指相扣,浅笑,“来得及。”
卫栩低头吻了吻她的鬓发,“你问我可想好了,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过这件事。”
最初她跳江失踪不愿留在他身边,他动了极大怒火,也曾想过将她寻回后拘禁起来,只要他想,徐妙宜永远不可能再离开他。
可后来发现她在顾家帮着打理生意,温柔耐心教那蠢笨表姐如何一点点上手,整个人明媚鲜活,终于流露出十七岁女郎应有的模样。
一株迎着风雨姝丽绽放的牡丹,不应该被迫变成小心翼翼,卑微取悦男人的菟丝子。
所以他想试着缓和两人关系,但还是因为裴言之事,忍不住在她面前再度流露阴暗的一面。
从益水郡初遇到现在,其实她受了很多的委屈,为他以身试药献出心头血,默默忍耐他阴晴不定的性子,无名无分跟着他……
他知自己卑劣狠辣,狂妄自大,深陷于复仇无法自拔,对她更是偏执。
可还是无法控制靠近她,拥有她。
卫栩垂眸望着小娘子扬起的唇角,第一次唤她名字,语气郑重道,“徐妙宜,过去利用你、强迫你、误会你、令你痛苦,我不敢奢求你宽宥原谅,但求你能给我机会,让我用余生弥补。”
郎君字字铿锵,嗓音清冽如玉石相击,徐妙宜垂眸,心中涌上一丝惊讶,她没想过卫栩会当面道歉。
他向来喜欢用行动补偿。
譬如默默救下她的舅父,请万春谷帮忙为舅父治好断腿。
譬如当初出兵紫云郡救她,事后为了安抚赵承筠自愿受罚三十军棍,却一声不吭隐瞒此事,直至她发现端倪询问郭恒。
如他这样的人,习惯了隐藏谋算,极少会暴露内心真实想法。
现在他却主动承认自己当初的错误。
是非恩怨皆已过去,她并非一直纠结前尘往事的小娘子。
徐妙宜长眺夜幕下的洛京,嫣然笑道:“侯爷打算怎么补偿我呢?”
他低声附在耳畔给出了答案。
须臾,她唇角越扬越高,“不能反悔。”
两人回到太和宫偏殿已是深夜,徐妙宜被他抱在怀里昏昏欲睡,快要睁不开眼,催促他快些离开,免得被发现了。
卫栩合衣躺下,递来手臂让她枕着,“我再陪你会儿,等你睡着就走。”
待她明日出宫,要与顾家人搬去别处,如今晚这般同床共枕的机会不多了。
徐妙宜靠在他怀里,闻见淡淡沉水香气息,莫名有了安心的感觉。
她已经很习惯他的存在。
**
翌日,顾家父女与卫珩一起抵达洛京。
尽管卫栩已经置办好宅邸供他们落脚,但顾思安坚持暂住驿馆。
对于镇北侯突然把自家小外甥女带走这件事,他多少有些生气,是以当卫栩第一次登门求亲时,顾思安委婉拒绝。
“妙宜不懂事,擅自跟着侯爷来了洛京,这段时日给侯爷造成不少麻烦,等我将她带回顾家后定会严加管教。”
镇北侯是顾家恩人,他很感激,但若是要给他做外甥女婿,断断不能同意这门婚事。
卫家满门皆被他所诛,这样心狠手辣的权臣,如何能托付终生。
顾家小门小户,京中无人帮衬,若将来他变心苛待发妻,妙宜要怎么办呢?
虽被顾家回绝,但卫栩还是留下礼物,客气告辞离开。
送走这尊大佛后,顾思安长舒一口气,对顾长宁道:“快让窈窈收拾东西,把你姨母的牌位带上,我们午后就动身回凉州。”
若镇北侯执意迎娶,顾家定然顶不住压力,必须尽快走。
他来的路上就准备好了返程事宜,只待接上外甥女就离京,却没想到镇北侯居然亲自把她送到驿馆。
一见面,还未来得及寒暄两句,便要求娶小女郎。
顾思安觉得很头疼,但即便得罪镇北侯将来被问罪,他也得护着妙宜,这是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
回到厢房,顾长宁先是语重心长劝了一番,又道:“阿耶说了,他肯定不放心把你嫁去侯府的,你赶紧跟我们走。”
徐妙宜却摇头,两颊飞上红晕,“阿姐,我愿意嫁给他。”
见她含羞带怯的模样,顾长宁心中掠过一丝疑窦,忽想起她与自己私下说过的那位胡人百夫长。
镇北侯卫栩正是胡汉混血,而且他当初扶持齐王举兵,私下里必定来往密切,说不定当初将窈窈带去定州的人,就是镇北侯。
所以窈窈才会骗他们,说那百夫长离开了,其实不然,他只是换回了真正身份。
在紫云郡时,窈窈曾托她暗中帮忙,寻了一副温和不伤身的避子药。
或许两人早有夫妻之实。
顾长宁大惊失色:“你当真想清楚了,他当初……”
徐妙宜索性不再隐瞒,亦是为了让舅父放宽心,将离开冀州之后发生的事简要与阿姐说了。
顾长宁听完,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此说来,这位侯爷待你真心。”
她想,表妹大抵不会再和他们回凉州了。
徐妙宜轻声叮嘱她:“阿姐,你能不能……别把他先前隐瞒身份的事告诉舅舅?我不想让舅舅担心,而且万一舅舅知道,更加不可能同意了。”
顾长宁点头应允,两人早就互许终生,表妹肯定要做这镇北侯夫人了,既然如此,顾家应当成为她的助力才是。
她告诉父亲,说镇北侯对窈窈照拂有加,小表妹是真心想嫁给他。
顾思安踌躇良久,长叹一口气。
顾长宁又劝道:“阿耶,不如我们在京中开几间药铺,留给窈窈。”
这样就算日后与镇北侯离心,她也留有退路,可以经营自己的产业,不必处处仰仗侯府。
顾思安顿时明白过来,思索道:“这几日你随我外出转转,有合适的良田铺子,就多置办一些。”
等镇北侯再次登门求娶时,顾思安留下他喝了一盏茶。
虽不知两人在房间里谈了些什么,但徐妙宜注意到,这次卫栩离开,舅父主动与他道别,态度明确亲切许多。
第三次登门,卫栩带上一对大雁,顾家收下了。
接着是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卫家早已没有长辈,卫栩事事亲力亲为,将礼数做得十分周全,毫无怠慢敷衍。
渐渐地,顾思安转变对他的看法。
这位镇北侯虽性子冷漠,寡言少语,但与窈窈相处时,语气格外温柔,而且每次登门,都会给她捎上一些小礼物。
即便如此,顾思安还是不肯让小外甥女在成婚前过多与他接触,把她抓到顾家新开的药铺里帮忙打下手。
见舅父打算将生意扩张到洛京,徐妙宜索性请了孙大夫来坐镇,每日前来问诊求药的百姓络绎不绝。
等到镇北侯即将成婚的消息传出,京中贵女纷至沓来一探究竟,欲与这药商之女较个高低。
顾娘子出身寒微,名不见经传,众人实在想不到她凭何折服这位权倾天下的侯爷。
然而见了徐妙宜真容后,那些年轻娘子纷纷铩羽而归。
论容貌,称得上国色芳华、姝丽无双,论品行,温和有礼、不卑不亢,见到谁都是温温柔柔,即便有不怀好意的小娘子蓄意刁难,也会被她无形之中巧妙化解。
得知那些贵女险些踏破顾家药铺门槛,卫栩不禁蹙眉,原本打算让亲卫驱散,却被徐妙宜制止。
她一边噼里啪啦打算盘对账,一边温婉笑着道:“这样多好呀,我一开始还担心洛京城里药铺太多,舅舅这间铺子难以开张呢。”
小娘子们也不是白来,大多都会捎上些药材回家,间接照顾了药铺生意,带来大笔收入。
见她高兴,卫栩由着她,挑了挑唇角,“得空了记得回宅子看看,按照你的喜好布置,我不日便要出征,婚期前会赶回来。”
徐妙宜知晓他两天后就要奉命南下平定楚王之乱,心中多少有些担心,放下算盘向他走去,“你要小心。”
卫栩揽过那纤腰,将她抱到桌案上,露出手腕的佛珠和长命缕。
郎君双手撑在她身侧,琉璃瞳一瞬不瞬盯着那娇美面庞,目光沉沉,炙热而又隐忍。
此处是药铺后堂,晚间时分鲜少会有人过来,徐妙宜看了看门外确认动静,犹豫片刻,终是主动吻上去。
柔软唇瓣还未触及他的唇角,蓦地,外头响起一阵清嗓子声。
孙大夫垂手站在远处,神色尴尬,他落了点东西在药铺,折回来取,没想歪打正着撞见这副场面。
卫栩眸光一冷,用身子挡住了她。
徐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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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脸色绯红,忙推开郎君跳下案桌,“孙叔,您怎么回来了?”
“来取点东西。”孙大夫笑着道,“不过不着急,老夫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开溜。
卫栩重又将她揽到怀里,徐妙宜却挣开,细声说道:“待会儿舅舅还要过来对账,你快些走吧,别让他瞧见。”
为表安抚,她轻轻在郎君手心勾了勾。
卫栩俯下-身子,低笑着在她耳畔说,等他凯旋,必得加倍补偿。
他这一去足足两月有余,期间传回不少书信,徐妙宜从未觉得他竟会这般粘人。
永安元年冬月初三,王师凯旋,镇北侯押送楚王入京。
然小皇帝宽仁,并未赐死这位仅剩的兄长,而是下令将他幽禁京中王府不得出。
起初楚王懑不肯接受,时日一长,便也明白了这辈子无力翻身,好死不如赖活,安心做起他的闲散王爷。
冬月廿三,诸事皆宜,镇北侯迎娶夫人。
素雪纷飞,十里红妆,京中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热闹婚事。
尤其是那一箱箱嫁妆连绵不绝抬进侯府,着实令人瞠目结舌。
尽管这位侯夫人出身不显赫,但传言其娘家颇有钱财,深谙经商之道,短短时间内便在洛京城里开了三间药铺,生意一家比一家红火。
迎亲队伍本就长,加之前来观望新妇的百姓甚多,将朱雀大道堵得水泄不通,后来还是郭恒和李朝亭各自率兵士开路,才赶在吉时前让镇北侯携新妇抵达侯府。
喜轿停下,徐妙宜手执团扇遮面,听闻婢女在外催促:“请新妇落轿,跨火盆。”
她持着团扇下了轿子,因心中有一丝紧张,意外脚下趔趄。
旋即,那骨节分明的手及时扶着她,顺势握住素手。
司仪笑着提醒道:“侯爷,须得等礼数成了,您才能牵着夫人进去。”
卫栩眼皮一撩,紧抿薄唇,俊美凌厉面容掠过一丝警告。
那司仪心脏突突跳动,立即改口道,“请侯爷携夫人落轿。”
徐妙宜掌心微微出汗,小声说:“我自己可以走。”
毕竟这么多宾客看着,连小皇帝也亲临观礼,还是周全些好。
卫栩却轻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她的掌心,慢慢安抚她的紧张不安。
她定住心神,忍不住抿了抿唇角,随他往前行去。
等行完婚仪入洞房已是黄昏。
卫栩还要去招待宾客,青霜和知微留在新房侍奉,担心她腹中饥饿,知微主动问道:“娘子要用些晚膳吗?”
徐妙宜摇头,将团扇稍稍移开打量了眼房中布置,入目皆是喜庆的红,拔步床上洒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干果,寓意着早生贵子。
“侯爷吩咐过奴婢,娘子若是累了,可以先帮娘子将首饰摘下来。”知微告诉她。
徐妙宜攥着喜服裙摆,却道:“你们都退下吧。”
今夜还有却扇和结发之礼,须得等卫栩回来行完礼,她才能拆下首饰卸妆。
外头宴饮声正欢,好在郎君并未让她久等,未出两刻钟便携满身酒气回来了。
有郭恒和李朝亭帮忙挡着,凉州军那帮武将不敢闹腾得太厉害。
听闻脚步声,徐妙宜忙抬起手腕,以扇遮面。
直至身侧被褥沉了下去,卫栩坐在床边,轻轻取走那柄团扇,“怎么还未卸妆梳洗?”
小娘子已经累了一整日,进到新房,这些繁琐礼仪自是能省则省。
她抬眸看向郎君,眼波妩媚流转,笑盈盈道:“妾还未与侯爷结发。”
侍女进来奉上贴着喜字的金剪子,她接过剪子,铰断两缕发丝,用红绳系在一处,装入赤色香囊中。
侍奉完新人安置,侍女们鱼贯退下。
儿臂粗的龙凤双烛静静燃烧,满室灯火璀璨,徐妙宜总算能坐在镜台前一样样拆下首饰,缎子似的长发倾泻下来。
卫栩从身后揽着她,一下又一下,啄吻那纤细莹白的颈。
“你方才唤我什么?”
徐妙宜道:“侯爷。”
他没有纠正,待她卸完妆后,将小娘子打横抱起去了净室。
室内沏有浴池,注满了温水。
衣裳掉落在地,一层又一层堆叠,直至他袒露上身,徐妙宜才发现他右肩系着绷带,“你受伤了吗?”
“中了一箭,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不碍事。”卫栩将她抱到热汤中。
徐妙宜攀着他的肩,正要查看伤势,忽然炙热的吻落了下来。
某一刻,当她意识到他用了什么,轻声解释道:“我们现在可以有个孩子了。”
卫栩吻了吻那秾艳朱唇,嗓音低沉沙哑,“不着急。”
……
后来他又将她抱去镜台前。
她简直羞得没法看,眼角沁出泪,忍无可忍,抓过他的手臂狠狠咬下去,提醒他那么着急。
郎君捧起那张芙蓉面,缓了缓,“窈娘应该唤我什么?”
“五郎。”
他恢复如常,甚至更加过分。
徐妙宜改口唤他的字,“慎之。”
卫栩并不满意。
她咬了咬唇,终于唤他:“夫君。”
在那一声声婉转娇/媚的“夫君”中,卫栩携她抵达顶峰。
最后回到榻上,徐妙宜已经没有力气再管他的箭伤,提醒他待会儿记得换药。
翌日醒来,天光大明,外头雪已经停了。
她轻轻从郎君怀里爬起,卫栩下意识将她按住,“去哪里?”
“我该起床梳洗了。”徐妙宜道,“你也早些起来,待会儿一起与阿珩用早饭。”
虽然侯府没有长辈,但毕竟还有卫珩要招满,若她这个阿嫂新婚一大早便睡懒床赖着不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好。
卫栩亲了下她的脸颊,“我让孙叔把他带去清凉山了,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他居然把弟弟遣走了,徐妙宜默然,只好又陪着他躺下。
过了半个时辰,确认郎君熟睡无误后,她才再度起身。
知微和青霜进来侍奉梳洗,帮她将发髻挽作妇人模样,一样样簪上首饰。
铜镜里的年轻侯夫人美艳姝丽,令人移不开视线。
她披上狐裘氅衣朝正厅行去,那里立着二十来个下人,正等着主母训话。
徐妙宜并非严厉性子,只简单交代了几句,嘱咐他们勤勉当差。
待下人们各自回去后,她起身回主院,穿过垂花拱门,却望见卫栩正往此处疾行。
他只披了件单薄外袍,手中却捧着暖炉,快步上前将暖炉塞到她手里,“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徐妙宜浅笑,“你为何突然来此?”
积雪齐膝深,踩下去嘎吱轻响,蓦地卫栩将她打横抱起,他低声说,“想来看看夫人如何当侯府里说一不二的主母。”
徐妙宜唇边笑意更深,双手揽着郎君颈项,主动靠在他怀里。
大雪纷纷扬扬,一如初遇那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