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要见玩伴的一天。
然而似乎是从昨日消息传来的饭后晚间,小雨哗啦啦落下直到今早清晨。
夜里,年幼的孩子们听着窗外雨声,不约而同,独自扑在枕头上呜咽低哭。他们哭得入神,入神,又时不时惊醒般一个激灵,紧张地捂着嘴压低哭声,整个人身形一颤一颤。
哭着哭着,哭到后来,他们脸色一变,飞快跳下床冲向洗手间,“哇”的一声在路上就纷纷吐了。
孩子们满脸泪痕、枕头印,狼狈地跌坐在地,看着人来收拾房间,看着人来安静小心地扶起自己。
各自的房间里,他们不约而同,或低沉阴郁或小心翼翼地说:“不要告诉家主。”然后人们微笑着收拾完房间、收拾完孩子们,转身离开,也不知何意。
深夜里,他们沉默着倒回卧室或隔壁的床上。突然,孩子们又跳起来,飞快跑到桌边仔细检查一个个盒子,检查完,他们才安心又疲惫地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今天清晨,阴凉小雨一停,昨夜哭累的孩子竟然也跟着悠悠转醒了。
他们在床上呆了好一阵,洗漱,跑到镜子前打量自己,又再检查桌上盒子,就到了早晨,笑盈盈出门。
雨后,风和日丽。
江云疏抱着玩偶,跟着家主走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玻璃房。
几乎是她走进房间的瞬间,房间里沙发上坐着的孩子们猛然起身,笑着快步而来,仰头眼睛亮晶晶地喊了声“家主”,又低下头对她笑弯了眼睛,说:“云疏云疏?你就是云疏吗?”
江云疏点头。
旁边,江月潭浅笑着和他们说:“这是云疏,比你们都小一点。”又侧头,伸手牵起江云疏的袖子领着她往前,将她送到孩子堆里,笑着点头说:“云疏,和他们认识一下。”
江云疏还没开口。孩子们先围着她,笑盈盈说了一番自己的名字,再眼睛亮晶晶,好奇般看着她怀里的玩偶,惊呼起来:“云疏!这就是你的玩偶吗,好可爱!”“这个衣服绣花好精致啊,衣服是它自己原本就有的吗?还是你给它换新的?”
江云疏对这个“嗯”一下,对那个点头一下,又看向一个人,平静地回答:“是它自己的。”
那女孩子顿时脸上笑意更为明媚,又问:“那你有给它准备新衣服吗?”
江云疏顿了下,心想这个提议不错,诚实道:“还没有。”
孩子们瞬间笑着叫道:“我聪明吧!我给云疏准备的礼物就是玩偶衣服。”“我拿来了我拿来了,云疏你回去先给它换着,等你喜欢的新衣服慢慢仔细做好!”
霎时,一想到玩偶只能苦思冥想出玩偶衣服的男孩子送出玩偶衣服。
女孩子们却一脸骄傲,纷纷勾着嘴角“嘻嘻”一笑,跑到房间角落。
“锵锵锵~请看~”
她们推出小推车、小篮子,帽子鞋子手套眼镜各样饰品,甚至还有奶瓶盆栽小猫小狗……各样衣服必不可少。都不分彼此地一起装在推车和篮子里。
——顿时惹得男孩子们目瞪口呆,满心后悔和懊恼。
不多三两瞬,江云疏又一次被孩子们和各样礼物包围。
可她没有准备礼物。江云疏下意识转头去看后方的人。
不等后方的人说话,她周围的孩子们先是笑着说:“家主也想给你惊喜啊,没有和你说我们多少人吧?你都不知道还怎么准备啊?”
他们又纷纷抬手拍拍自己,扬着嘴角说:“是我们欢迎云疏你啊,云疏你来了、你和我们一起玩,我们就很高兴了!特别特别高兴!”
孩子们笑眯眯面向江云疏,注意力却难免分了大半在江云疏之后的人那边。
虽然他们昨夜和人说不要告诉家主,但他们也不知道家主到底知不知道,家主也不会表现出来……
多半是知道的吧……脑海中思绪万千,心中难免悲伤,孩子们面上也得强颜欢笑,因为怄气,只会害了自己。
恰逢此时,江月潭慢慢走上前,走到孩子堆边缘,抬手拍了拍一个男孩子的肩膀,低头笑着喊:“鳞卿。”
孩子们笑容一顿,回头间不动声色又飞快让开路,扬起大大笑容问:“卿哥你给云疏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江鳞卿微侧着头,垂眼。直到旁边人又拍拍他的后背,推着他上前,也问“鳞卿准备了什么”,他才闷闷地说:“玩偶衣服。”
霎时,孩子们大叫着“快找找哪个是卿哥的礼物”,飞快寻找到礼物递到江云疏面前,眼巴巴看她,“云疏拆开看看吧,我们好好奇啊!”
江云疏一顿。
江月潭也微笑说:“小疏先看,东西回去都要再收拾。”
江云疏依言拆开包装纸,打开盒子拿出其中整齐叠好的衣服。
孩子们瞬间“哇”地惊叫,皆是满脸不可思议,“这个绣花半隐半现太精致了!”又哭丧着脸望向自己礼物的方向,“不该让卿哥的礼物先看,这下我的礼物都黯然失色了。”
“衣服和衣服不一样,春兰秋菊各有千秋。”江月潭说了声。江云疏也平静地说:“都好,都喜欢。”
孩子们顿时满眼感动地看着她,“云疏你也太好了!我好喜欢你啊!”
捧一个江鳞卿是捧,再捧一个江云疏又如何。孩子们微笑,谁能料到这么些年了还能突然冒出来一个江云疏呢。
从前现在,但凡他们有一丝丝可能呢?偏恨,从前江鳞卿断层第一,现在江云疏也像是要超越江鳞卿。
他们,和祖地别处的人,和祖地外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孩子们笑容有些僵硬。
旁边,江月潭闻言也轻轻笑了起来,微微颔首,是啊,这孩子很好,真是好孩子……只要接受她脾气不好,就会发现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他笑着看了周围的孩子一眼,江鳞卿断层第一,江云疏上限不可估量,自然备受重视。可别的孩子也不能落下。
他们是一家人,要友好也要竞争,要竞争也不能忘了友好。各自有小心思才是正常,不影响大局即可。
江月潭满意地看着周围孩子叽叽喳喳欢笑一团。
孩子们簇拥着江云疏和江鳞卿,围起一团说着话,满脸认真专注说话,彼此瞧着也没有动,实则……
江月潭看着那一团小人在房间里东南西北飞快移动,不自觉又笑眯了眼,都是如此。
江云疏看着前方的人,突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吃小果子,再又不知多久后一回神,自己出现在了房间角落,已经看了花草和一窝小猫许久。
她旁边始终有一个江鳞卿,那个男孩子始终闷闷不乐地低头抿嘴。而别的孩子凑在他们周围,笑着与她说话,再时不时问一问江鳞卿。
中午。
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一看桌子上的小时钟,顿时扬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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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江云疏,说:“云疏,我们中午一起去吃饭吧。”
不要。江云疏当即就要拒绝,她和他们吃不习惯。
“今天可不行。”江月潭突然开口,走来牵起江云疏,说,“以后你们再和云疏慢慢吃,今天云疏要跟我走。”
江云疏抬头看他。
孩子们顿一瞬,笑容不改,乖巧点头说:“好啊。”看向江云疏,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还要见?江云疏手上抠了抠玩偶,面上平静“嗯”了声,“再见。”
孩子们笑着目送两人走远,消失在视野。
江云疏跟着人走远,忽然,旁边人停下转身蹲在自己面前,手里凭空拿出一个礼品盒,笑盈盈说:“小疏,我也有礼物送你。恭喜我们云疏,变得这么厉害。”
江云疏右手一摊,手中玩偶悬浮,接来半个自己高的盒子拆开,拆出一个……江云疏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盯着盒子里的玩偶,又慢慢抬头,看了看前方人的衣着样貌。
她安静了一阵,慢慢伸手拿出带包装袋的玩偶,说:“谢谢家主,很可……喜欢。”
江月潭笑着起身,说:“你可以带着这个一起去……”
“放回去。”江云疏将玩偶放回盒子里盖好,侧头和后方拿礼物的人说。
后方人忙应了声,上前来接过盒子。
江月潭笑着沉默了一阵,点点头,重新伸手牵起她的袖子,转而说:“我们去吃饭。”
…………
远方的、她从前从未靠近过、被各种角度遮挡着望都难以望见一眼完整轮廓的楼阁中。
房间门一开,江云疏跟着人刚走进去,就见前方迎面快步走来一人。
她一身大致为,披着的森绿刺绣外衣之下,淡灰黄短上衣和墨绿流转艳蓝长裙之间一条亮绿细腰带,露出的长长脖颈间一条璎珞玉牌,灰棕大波浪卷发披散在肩前,年轻又不跳,整个人气质温柔知性。
江云疏抬眼撞见她的眼眸,那一双眼眸如墨色化水,温柔,却也有与外表严重不符的、岁月冲刷沉淀后的如古兽的沉凝平静……
不等江云疏多看,那一双墨色眼眸与她对视的瞬间就笑弯了。
江云疏莫名脚步一迟疑。
果不其然!那温柔女人“哒哒哒”大步飞快走来,“宝贝儿~”亲切唤了声,猛然伸手抱起她,重重“啵”了一大口在她脸上。
“???”江云疏整个人瞬间僵硬。
她眼睛睁大,更为开阔的视野里,她无比清晰地看到,前方,江月潭慌张转身开口:“等……”
温柔女人将她抱在怀里,又“宝贝儿宝贝儿”叫唤着,在她脸颊、额头、鼻尖上连“啵”好几下,高兴赞道:“宝贝儿你太厉害了!我太爱你了!”
她再埋头狠狠“啵”了五、六下。
下一瞬,她骤然又被两人挤开,怀中小孩被一把夺去,两人接连搂在怀里紧了紧恨不得融进骨血,“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厉害呀~”叫着,抱着小孩转身,争抢着猛然撞开江月潭,走回房间深处。
江云疏被他们推来挤去抢着抱,只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巨大浪潮中的人一般,惊惧得浑身僵硬一动不动,一张小脸惨白难看,眼神呆滞。
不知是残留,还是记忆,感知着脸上的各种……江云疏脑子空白。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要裂开了……
江云疏两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