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川鹤子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不过三秒，他狼狈垂下了头。樱川鹤子脚尖动了动，正打算再靠近他一点，身后的琴酒说话了：“你还不说实话吗？”
琴酒走到两人身边，手一伸就擒住了樱川的肩膀，他看着诸伏景光：“还是说，你想让她替你开口吗？”
嘶嘶嘶嘶，痛，太**痛了。
琴酒的五指卡住她肩胛骨，就像裹了皮革的金属在挤压。樱川鹤子的脸扭曲了一下，克制住还击的冲动，低眉顺目。
比她反应更大的是诸伏景光，没人比他更清楚怎么让人开口。他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又被钳制者按得更低了。
他们俩此刻像极了一对苦命鸳鸯。
“……我全都说，”诸伏景光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得难听：“是我先动的手。”
琴酒审视着他，如果不是在审讯室，眼前还有情报组的审讯官，他真想一巴掌甩到苏格兰脸上。
动手就算了，他是不是疯了，还敢承认？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下属是一个诚实的乖宝宝。
成事不足，关键时刻还给他捅娄子。琴酒勉强平复下情绪，对旁边一直在观察情况的审讯官说，“重新审，有了结果再通知我。”
两个人又重新把苏格兰拉回了审讯室，铁门沉闷地在两人面前关闭。琴酒面色阴沉地盯了手机一会，转身往外走。
樱川鹤子很有眼色地跟了上去。
从头到尾除了当一回工具人，她一直被晾在一边。但琴酒没让她走，她就不能走，这就是打工人的自觉。
几人走到停车场，伏特加下去开车，除去灌木间不时有虫嘶叫，黑夜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几根路灯的光照亮不大的区域。
琴酒短暂地从思绪抽身，眼睛扫了一圈。他要找的人正贴着一根路灯，安安静静地站着，半边身体隐没在黑暗里，另一半被灯光照得模糊，总之就是存在感极低。
难怪他一路总觉得有点不对，原来是把她忘了。
她足够安静，也很配合，被带出病房之后就没再说一句话。这种自觉让琴酒很受用。
他不喜欢蠢货，也不喜欢聒噪的人。无论碰到哪一种，都是在挑战他的神经。偏偏行动组里蠢人多，情报组喜欢试探的人也多。
樱川鹤子就很好，不蠢也不爱废话。
琴酒体会着难得的静谧时刻，目光接触到伏特加开车出来，他才打破这种静谧。
“你就没有话想问吗？”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分辨不出情绪。樱川鹤子抬眼斟酌了一下：“如果您愿意回答的话，我确实有。”
很有分寸，也真诚的回答。琴酒微微抬起下巴，似乎在等着她继续问下去。
樱川鹤子问：“我可以知道您要带我去哪里吗？”
“我以为你会先问苏格兰，”琴酒说：“毕竟你们那么恩爱。”
他的话里带了很明显的讽刺意味，即便似乎不是针对她本人的，樱川鹤子也适当地沉默了。
他让她问，问了又嘲她，琴酒有病吗？
同时她也意识到了，诸伏景光一定闯大祸了。所以琴酒一提起对方，语气掩盖不住躁郁。
感知到琴酒散发出的负面情绪，樱川鹤子也有点烦闷起来。
诸伏景光原本多好用啊，现在只会给她带来麻烦。但她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组织会怎么对他，又会怎么对她。
她就算要想办法切割关系，也不清楚怎么做。
车子开出基地很久，都可以看到城市的夜景了，琴酒都没有重新续上话题的意思。
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不会是杀人抛尸吧。
樱川鹤子胡思乱想了一路，车停下才发现他们到了医院。
这家医院是组织旗下的，医护和病患看到三个衣着奇异的人，也没有一点反应。樱川鹤子安静地跟在两黑衣人后，对身边一切异常不看也不问。
一直到了12楼的VIP住院病房，看到病床上的波本时，她才有些反应。
琴酒走到波本床边：“情况怎么样？”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听起来不像是关心病人痊愈情况，更像是问他什么时候死。
“多谢关心。”波本混不吝地笑起来，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事情查出来了吗，苏格兰他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一提到这，琴酒本来就不好看的面色更黑了几分。他压着火气道：“苏格兰还在审讯，结果没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真实情况。”
听出他想要维护苏格兰，波本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能让琴酒屈尊来‘关心’他，想来调查的结果不太好。
波本看到他们身后的樱川鹤子，抬手挥了挥：“过来。”
以为只用看两人打机锋，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明面上她虽然是情报组的后勤人员，但她也是苏格兰的情人，波本在这个时候叫她过去，就是在打琴酒的脸。
樱川鹤子看向琴酒，琴酒竟然没有驳斥波本。
他把她带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在她的注视下，琴酒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波本在这时再次叫了她一声：“他没跟你说吗，你现在是我的医生了。过来啊。”
樱川鹤子来回看两人，试图找出一点开玩笑的迹象，但失败了。她大惊之下倒退一步，“……什么意思？”
波本盘腿坐在床上，病号服领口透出里面缠绕的绷带。他的脸和嘴唇都发白，但笑容却无比真诚：“组织要派个医生下来照顾我。但我不喜欢他们，只喜欢你。所以，你现在就是我的医生了，以后多多指教，鹤子医生。”
樱川鹤子再次瞥向琴酒，他并不出言解释，就好像默认了波本说的话。
樱川犹豫片刻，摇头拒绝：“我不太方便……”
“可是我是被苏格兰捅伤的唉，”波本蹙眉捂住伤口：“医生说再偏一点就扎到心脏了，很危险呢。”
他楚楚可怜地看着樱川鹤子，病歪歪惨兮兮的，即便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也很容易惹人怜惜。加上琴酒并未反驳他这一次的指责，事情十有八九就是波本说的这样。
诸伏景光捅伤了波本。
樱川鹤子抿抿嘴唇，愧疚地垂下眼帘。波本给她加上最后一把火。
“等我痊愈了，你还可以回去工作。”波本柔下嗓音，“只要陪我几天，跟我说说话，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不会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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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难的，行吗？”
樱川鹤子几乎不敢再看他，手指无意识搅着衣扣。
琴酒冷眼瞧着波本在他面前孔雀开屏发骚，想吐，又觉得心梗。
自己下属的情人被骚扰，还是他送上门的。琴酒这辈子都没这么低劣。
其实，这本来只是苏格兰和波本的个人矛盾，闹再大都不需要他亲自出手。
谁能想到这次任务里出了那么大的问题——卧底名单很可能是假的！
琴酒当然清楚名单和苏格兰没关系，但他竟然在做任务的时候背刺了波本，他就算是长了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
蠢货，蠢货，琴酒得知信息之后，把苏格兰反反复复咒骂了无数遍。事情完全朝不可控的方向滑去了。现在，苏格兰会接受什么样的惩罚，全看波本愿不愿意松口。
事情往小了说，完全只是一场意外。往大了说，情报组就要亲手处决苏格兰了。
琴酒闭了闭眼，事已至此，波本在这个关头问他要樱川鹤子是一件好事，对苏格兰和他都有利。
但愿波本对她有一分真感情吧，也算是谈判的筹码之一了。
“这段时间你负责照顾波本。”琴酒说出这句话，罕见地感觉到脖颈发热。说完之后，感受到樱川鹤子的眼神，他的脸黑成了锅底，摔门而出。
琴酒都发话了，樱川鹤子再不愿意也只能答应。
“过来吧。”
波本绽开一抹笑容，朝她伸出手，裹着纱布的手心向上，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因为失血，他看着不如平时有活力，眉眼里是脆弱抑郁。不符合他本人的气质，让他像奇闻里会引诱路人的山妖。
面对波本比面对诸伏景光刺激多了。他不是精神病，但疯的程度不比诸伏景光。
今天可以为了不明目的伤害自己，明天也可能伤害她。
樱川鹤子知道他危险狡诈，也清楚他不怀好意，甚至苏格兰可能又被他设计了，她还是握上了他的手。
现在诸伏景光out了，她可以借此彻底转换阵营。
看着波本真诚的脸，似乎真的因为有人陪伴而感到开心，樱川鹤子腼腆地坐进床边椅，轻声问道：“安室先生，既然我答应了，就会好好照顾您的，您放心。”
波本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他握住她的手，弯弯的双眼柔情地看着她，“你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
他当然很开心，她从来只对他冷脸相对。温声细语、关怀亲热都是属于苏格兰的待遇。
是他赢了，他把她夺了过来。
在她感到冒犯之前，波本松开了她的手，“不用感觉拘谨，我不会因为苏格兰的原因责怪你。”
他仿佛才看到她的病号服，关切地说：“出了这样的事你一定很害怕吧。琴酒他就是那种人，对别人态度恶劣得很。他把你带过来肯定没跟你说原因吧。你放心，这些事都和你没关，你什么都没做，组织不会找你的。”
他能明显看出，樱川鹤子在听到这句话后，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她抿了抿嘴唇，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波本也眯着眼睛回了一个笑脸，“所以你只要安心陪着我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