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起身,跪地行礼。
“诸位妹妹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了。”徐若依抬起头,望向这些年来宫宴上极少露面的皇后娘娘。
身行有些臃肿,面容清秀端庄,称不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却自有一股雍容气度。
徐若依注意到她额间有着深深的折痕,虽用白粉敷面,却仍能看的出。
阿娘曾告诉她,只有日夜被俗世烦忧之人额间才会有这般折痕,她不经得想起了坊间一些关于本朝皇后与贵妃之间的传闻。
“娘娘今日前来,倒也不通知一声,倒让我捷足先登了,先一步举杯了,真是失礼。”贵妃行了一礼后起身,笑着迎了上去,极为亲昵的撒娇道。
“岂不是让在场的妹妹们都看了笑话?”贵妃的尾音轻轻上扬,妩媚动人。
皇后也面露微笑,亲呢的揽住了贵妃的手臂:“听说芙蓉园的花开得正好,我虽在病中,倒也贪恋这春光如许。”
贵妃扶着皇后坐在了自己之前的位置,立刻又有宫人端了一把高椅过来,又急忙添置了新的酒具,忙乱之中,有人踩到了另一宫人的裙子,摔在一处。
芙蓉园内,歌舞声与丝竹声戛然而止,静的有些吓人。
她见众人急急忙忙的走来走去,忍不住皱眉斥道:“日后若是皇后娘娘要来,你们不提前通传一声,做事再与今日这般杂乱无章,我便启禀圣上砍了你们的狗头!”
院内宫人放下手中器具,纷纷叩拜于地。
徐若依垂眸,发现离她近的宫人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后脚跟止不住的颤抖着,一下一下叩着地面,她莫名想起了家中的梅清。
之前被司马肃训斥的时候,梅清也是这般瑟瑟发抖的跪在司马府的地砖上的吗?
头顶传来了皇后娘娘极为温和的声音,她拍了拍贵妃的手:“这等小事,何须动怒,我本也是突然为之,怨不得他们做事急躁,发这样大的火,倒是吓着在场的诸位妹妹了。”
贵妃笑着应和道:“皇后说的是。”
席上传来了一女声:“臣女倒觉得贵妃娘娘说得也有几分有理,我家中也有些做事不谨慎的奴仆,不是失手泼了茶便是打碎了茶碗,若是再不严加管教,只怕是有朝一日要凌辱到主子头上了。”
徐若依抬眸望去,是大宁坊的孙家女郎,据说她家里因为有奴仆饿极,便去厨房偷了盐吃,被孙家人用沾了水的鞭子活活抽死了。
皇后转头,望着刚才替贵妃发声的女郎,孙家一向与贵妃母族来往甚密,这般出头,倒也不奇怪。
她随后捂着帕子咳嗽了几声,贵妃连忙起身替她顺气,待气息平和下来后,皇后又望向席间诸人,问道:“不知哪位可是柳家女郎?”
席见的诸位女郎皆互相隐秘的对视一眼。
徐若依低头盯着自己杯盏中飘落的桃花花瓣,有些困恼,她打算趁人不备的时候偷偷摘出来,免得一会要起身敬酒。
柳文芳上前,双指紧扣,轻轻移至腰间右侧,微微屈膝,嘴里道了一声
“皇后娘娘万福。”
“好孩子,快上来让我瞧瞧。”皇后笑着招手道,待柳文芳上前,又仔细端详了片刻,点头道:“柳家倒是教出个好女儿来。”
柳文芳神色自若,任由皇后娘娘牵着她的手打量,她自小便弱症,手心常年温凉,却没想到皇后娘娘的手更冷。
细细摩挲她的手心时,她只感觉仿佛一只冰冷的毒蛇在她的手心游动,华贵的护甲有些戳痛了她的掌心。
“第一次见你,来的仓促,我也没带什么好东西来。”言毕,皇后从鬓发间取出一枚缀满宝石的金簪出来,斜插在柳文芳的头上。
端详片刻,皇后笑道:“果然还是你们这些年轻女郎戴着更为般配。”
柳文芳连忙跪下行礼。
芙蓉园内的平山塔内,沈戍与太子共同站在窗前,注视着这一幕。
平山塔共有六层,可俯瞰园内景色,一览而尽。
“沈卿,觉得孤为你挑的女郎如何?”太子负手而立,笑望着旁边的沈戍。
沈戍垂眸望去,良好的视力让他一眼看见坐在最后面席上的她,见她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偷偷用筷子将酒杯中的桃花花瓣粘了出来,然后又假装没发生的继续坐着听人说话。
徐娘子似乎总能自得其乐,虽久处深闺之中,不常出门,她便让自己养的花热热闹闹的开满了她自己的迎芳院。
想必日后虽然远离家人,时日一长,便她也能适应得了吧。
沈戍忍不住扬起嘴角:“远观只知花形娇美,身处其中,方得品味花香。”
太子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刻意压低的声线让他的胸腔震动:“沈卿身边无甚女人,说出的话倒像色中饿鬼一般,当真是出人意料。”
笑完,他负在身后的手做了个手势,立刻有随从上前,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白鸽放了出去。
白鸽俯冲而下,似一条白色弧线划过湛蓝天际,飞动的翅膀扑打着脚边束着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徐若依忍不住仰头望去,碧空如洗,天空只有几朵云悠然飘过。
也许是她方才听错了。
席上的皇后又说了些话,便道起风了有些头痛,就匆匆过离席了。
贵妃起身将皇后送至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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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匆匆来去的身影,即使身边奴仆遍地,她也忍不住面露讥讽之色。
为了自己的儿子心思谋划,拖着残躯也要来演一出戏,当真是舐犊情深。
可惜啊可惜,圣上早已亲口告诉她,只会给沈戍从末流士族中挑选罢了,这一番苦心经营,终究是付与东流,她都替皇后觉得辛苦。
不去揣摩至高无上的掌权者的心意,只顾自己心机谋算,当真蠢笨至极,这般行事,只会招来圣上猜疑,罔顾自己性命罢了。
想到这里,贵妃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心有遗憾,为了终年保持清瘦的身型,除了饮食节制以外,她常年服用太医院为她特制的药方。
如今想来,这药丸也不知和她迟迟不曾有孕有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贵妃挥了挥长袖,待出了芙蓉园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了。
剩下的只不过是挑个好拿捏的世族女郎嫁过去罢了。戏已演完,她也无甚兴趣,只等着看皇后的笑话罢了。
不一会,方才安排他们在彩霞亭等候的女官上前,行礼道:“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已经先行回去了,诸位娘子可自行观赏。”
徐若依忍不住偷偷长吁一口气,微微弯了腰,这才松懈了下来。
方才两位贵人在时,她都不敢大声呼吸,只怕气息吹乱了面前席间纷纷而落的花瓣,引得众人瞩目。
金盏中,梅子酒碧绿,酒面之上,倒映出天空中一只悄然飞回的白鸽。
五日后。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兹闻沈从之子沈戍才德兼备,品行端正;徐崇礼之女徐若依,温婉娴淑,德容兼备,二人皆为良辈,堪为良配。朕念及二家之德,特赐婚配,以成大礼。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吉日良辰,完婚成礼。”
“钦此。”
耳边尖利的声音停了下来,徐若依呆愣在原地,如雷电过身般,久久都未曾动弹一下。
“臣接旨。”
她看见自己的父亲深深的叩首下去,几乎要将整个身体蜷缩进地缝里面。
她听见了自己的母亲的抽泣声,隐隐约约传来,仿佛尖针一把狠狠扎在她的耳朵,扎的她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她望见了自己的兄长长袖下止不住颤抖的手,抖若筛糠,掌湿如汗。
她抬头,对面覆满白粉的太监正笑望着她,微微躬身,手里拿着五色圣旨,背面翻飞的金色长龙刺痛了她的双眼。
“臣女接旨。”
徐若依也学着父亲那般俯下身去,头部点地,双手拱手至前。
三跪九拜,叩谢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