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煦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说话时,面上带着浅淡的微笑,语气却是没有温度的冷。这是他生气时惯常的模样。
他淡淡地瞥了何鸿远一眼,“爸,以后您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说完,何云煦拉着迟意的手站起来,“你们继续吃,我带小壹回去休息。”
何鸿远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门口,目露迷惑,问其余两个儿子:“我说错话了?我是为他们两人着想啊,怎么一点都不领情!现在的孩子都这样?”
陈槐眼观鼻观心,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吃自己的饭。
何元卓有点头疼,无奈地回应:“爸,云煦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您太操心,会引起反感的,您啊,少说少做就行。”
何鸿远若有所思,不时点点头。
陈槐对何元卓佩服极了。
***
何云煦气呼呼地拽着迟意回到房间,关上门。
迟意站在旁边,看了看他气咻咻的神色,没奈何道:“你怎么又跟爸吵架?”
“是他太过分了,你那么努力,他怎么能那么轻飘飘地让你放弃,一点都不尊重你。”他把她抵在门上,伸手摸摸她的脸,睫毛垂下,在剔透的橘棕色瞳仁投下翅膀一样的阴影。
“那也不应该,毕竟是父亲……”
其实她被说两下根本不痛不痒的,虽然肯定会觉得不舒服,但是为此大发脾气实在不应该,哪怕是为了维护她。
何云煦伸手捂住她的嘴,不愿意听他不想听的话,他嘟哝道:“别为他说话,他被人捧惯了,太自以为是,我们以后不去理他。”
迟意仰起头啾了一下他的掌心,他立刻被烫到一样匆匆地松开手,受宠若惊地看着她。
“小孩应该听大人的话。”
何云煦不太自然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嗤之以鼻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是成年人,是大人。”他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这点你不是最清楚吗?”
迟意不接他这个话茬,她不想他为自己和父亲疏远,但见他不愿意听,她只好不再说。
于是慢慢开口,“你以后不要随便砸东西,太浪费了,不好。”
“哦。”他答应得很干脆,很不当回事,她觉得他也许根本没有认真承诺。
想了想,迟意问:“以后宝宝出生,如果我想辞职,你会支持吗?”
“如果你愿意,我当然会支持。”
“嗯,这样就够了。”
“但是我不想你做出那样的选择,”何云煦说,“我更希望你能从事一份自己喜欢的职业。”
最好不那么忙,他们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他在心底默默补充。
迟意心底稍微放松,她有在考虑辞职的事情,具体时间还得看具体情况。那所公司,她也不想一直待下去。
“而且,还有一点。”她提醒。
“什么?”
“我没吃饱。”
“哦。”他羞赧地抓了抓头发,反复踱步,“我让人送上来,你想吃点什么?”
迟意低头掰手指:“水果沙拉、冰淇淋、青柠汁。我热。”
“怎么能吃那些。”何云煦摇摇头,“饭后再吃。”
迟意:“。”
那干嘛多此一举问她吃什么?
***
吃过了饭,迟意躺在柔软的床上休息,她近来嗜睡,除去上班时间,平常睡得比何云煦早,醒得也比他晚。两个人作息完全颠倒过来,起初还让她很挫败,何云煦安慰了她很久,迟意才接受这个身体变化。
房间内窗帘是自动的,何云煦关上窗帘,室内暗下来,然后走到床边上帮她将被子盖好。
“好好休息。”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缱绻温柔。
迟意点了点头,蜷缩在被子里面,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忽然觉得胃里阵阵恶心,后背攀上一阵冷意,凝结成虚弱的汗水。
迟意苍白着一张脸,神情恹恹地从床上坐起来,捂住唇。
想吐,但是吐不出来。
胃酸在胃里面翻涌。
她飞速眨动双眼,却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
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现在很想看见他,很需要他,她打开手机,想问问他现在在哪儿,却发现何云煦已经提前留了信息。
【出去一会儿,傍晚回来。】
他不在啊。迟意呆呆地坐在床边,忽然有一种被抛弃了的感觉——怎么把她一个人留在陌生的地方?
她走到窗户边,撩开窗帘,外面又在下雪,这次雪花大了很多,室内能听见外面沉重的风声,湖泊结上厚厚的冰层。
在窗户边站了一会儿,外面仍是不紧不慢地落着雪,她往外探着视线,什么都看不着,瞥了一眼时间,才过去十分钟。
她不想承认,和他仅仅分离片刻,她便产生了孤独的感觉。
她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你去哪儿?】
回到床上继续等候,胃里又开始翻涌。她中午吃了点牛肉炒饭,又喝了果汁,现在莫名很不舒服。
她进了卫生间,回忆起何云煦以前帮她缓解胃痛的方法,试探性地将两根手指放入自己的口腔内,紧紧皱着眉头,往喉咙深处探。
反胃感更加剧烈,然而始终不得诀窍。
纤长手指焦急地摩挲自己的喉咙,镜子里的人乌眸渐渐蒙上阴湿的雾。
冰凉的水冲洗过手指,迟意一言不发地走出卫生间,拨开纱帘在窗户边站定。
一抹雪季的冷意从玻璃渗透过来。
始终无法收到任何他的讯息,迟意看着手机,心底渐渐焦急起来,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披了一件外衣,大步向前,推开门。
走廊里的灯温暖明亮,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迟意走下楼梯,客厅内一个人屈腿躺在沙发上,一本书遮挡在脸上。
听见脚步声,他拿起书,遥遥地看过去。
陈槐坐起来,随手把书丢到沙发的另一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啊,是你。”
“二哥。”迟意客套地打了一声招呼,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其他人,于是问他,“你知道云煦去哪儿了吗?我联系不上他……很担心。”
“现在应该还在山上,信号不好,你联系不上正常,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就能回来。”
“原来是这样。”迟意松了一口气。
“过来坐,随便聊聊?”
他示意一下前面的沙发。
迟意攥紧胸前的衣料,漆黑的眼睛和他对视,她能感受出来对方并不喜欢她。他的眼神很让人烦躁,带着冰冷的审视,远没有表面那样礼貌。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你得比他更嚣张才能不被牵着走。
她在沙发上坐下,靠在扶手上撑着脸冷然说:“你想和我聊什么?如果是‘你这种女人根本配不上他啊’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我可没有强迫他结婚。”
语气学得惟妙惟肖,态度极其恶劣。
这性格也太冲了吧。陈槐唇角抽动了一下,姿态松散地翘起腿。
“我嘛,我只是好奇云煦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你脾气又不好,也不会照顾人,除了一张脸简直没说得过去的地方,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你不觉得奇怪吗?”
迟意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她还从来没有考虑过。
想不出来理由,于是她笃定地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陈槐取下来脸上的眼镜,仔细地擦了擦。
被他俩搞的,他都要相信爱情了。不过这事发生在何云煦身上,就还挺合情合理的。
不过这小两口连结婚证都领了,他也没兴趣去做那棒打鸳鸯、挑拨离间的恶人。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悠悠慨叹,“就祝你们此刻的感情,永恒不变。”
***
山间墓园内,矗立的石碑上落满细雪,碑前放着一束娇艳欲滴的深红玫瑰,花瓣零散地落在雪上,如浓艳的鲜血滴落。
前来扫墓的两个人在说话,声音在辽旷的天间雪地显得静且远。
“也许我不该带小壹回来,我一点不情愿她因为我受委屈。小壹什么背景都没有,靠自己的力量走到现在,爸怎么能那样看轻她,别人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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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是应该的。”
何云煦的音色很有辨识度,温和利落,尾音有时候会不自觉带上骄矜,但此刻却是稳重认真的。
何元卓笑着回头望了他一眼,“哥能看得来,你是真心喜欢她。不过老头子那样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何必在意他人想法。”
“自欺欺人,是懦弱者才做的事。”何云煦抿紧唇说,“是我太弱了,才会连累她。如果是大哥你,肯定能把爱人护得更周全。”
“你得出了这个结论啊。”何元卓睨了他一眼,唇畔带笑,“看样子是比以前多了斗志,这婚结得确实不无好处。”
“再怎么说也要当爸爸了,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他的声音透着清亮的喜悦,“不能让宝宝觉得,我是连妈妈都保护不好的人。”
何元卓眉心轻轻动了一下,“怎么这么快就要孩子,毕竟结婚时间短,万一感情出了变故,对孩子不好。”
何云煦不以为然:“能有什么感情变故?不出意外,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
他对孩子并没有执念,有也好,没有也好,但是迟意很想要,他便也顺其自然。不过,自从迟意怀孕,他也无比期待起他们的宝宝,一个让他们彼此更加无可替代的亲人。
他最近时常会设想他们以后一家三口的生活。
“万一她突然喜欢上别人呢?”何元卓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可能,我有这么没有魅力吗?”
他哂笑一声,沉默片刻,又说:“我会让她没有时间去想别的男人。”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会心而笑。
***
傍晚,雪意昏昏。
从墓园出来,车往山腰处开。
何云煦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迟意给他发过消息,他边回拨电话边吩咐司机:“开快些。”
此时,迟意正坐在沙发吃冰淇淋,她又热又想吐,整个人很没有精神,吃冰的让她好一点。
陈槐翘着腿坐在对面,正在随意地翻着一本书。
电话接通。
“喂。”
何云煦的声音一下软和下来。
“小壹,抱歉,我看你睡熟了,没想吵醒你,就拜托了阿槐照顾你。”
迟意扫了一眼对面一副高高在上、漠不关己的陈槐,淡声道:“没关系,不过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
“嗯,我知道我们小壹很厉害,但是留你一个人还是不放心。我马上到宅子,你在家稍等一等。”
“……知道。”
挂掉电话,迟意看了一眼面前小半盒冰淇淋,迅速地把它吃掉,盒子扔进垃圾桶里。
如果被何云煦看见,恐怕又要唠唠叨叨的,听了心烦。
*
门被推开,何云煦大步走在前面,一眼在客厅看见迟意,眼睛一亮,展开双臂,声音含笑道:“小壹!”
迟意安静地回头,眼神倏然变得柔和,她走过去迎上他。
她还以为何云煦要像往常一样过来拥抱她,但是他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中途放下了手。
迟意脚步也顿住,没看懂他这个举动,于是谨慎地望着他。
何云煦一边拉开外套的拉链,一边含笑说:“刚从外面回来,会冻到你,不抱了。”
“没关系。”她松了一口气,“我才没那么娇贵。”
“是吗?”他随意地把外套丢到一边,伸手搂住她单薄的肩膀,另一只手用力地揉着她的脑袋,“有没有想我?”
带着一点凌冽雪气的冷意从他身上灌入她的呼吸,潮湿,尖利,混着一点点冰的甜味。
迟意吸了一口,脑子都迷糊了,眼睛发直地望着他,奇怪,他身上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闻。
她现在就像勤劳的小蜜蜂闻见花蜜的味道,埋在他身上闻了又闻。
连反胃感都减轻了。
客厅内,另外两个男人看见这一幕都觉得太不可理喻,两个人分开都没超过三个小时,竟然还能黏成这样?
何云煦突然觉得手底温度不对,陡然皱起眉,低头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看她的脸色,“小壹,你是不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