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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但盼彩云归(十)

作者:月夜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白玘入铃后知自己九死一生,为将万年修为留存于青丘而断去九尾,仅留一成残识于铃中。


    如今用来续弦青丘山山灵的狐灵占了他残识的八成,阿尧在山上设下弥生幻境阵法时便优先进入到了白玘的残识世界中。


    只是白玘没想到,他留存下来的九尾狐灵有一尾被述羲渡入了苏若慈体内,如今他的残识四分五裂,他那八成狐灵堪堪让山上生灵的妖力得以恢复八成,而灵溪的源头依然枯竭。


    “等?”阿尧看向面前泛着荧光,残识并不十分稳定的白玘,“白山主,四十年来您始终看着这片土地吗?”


    “嗯。”白玘向前走了两步,望着他记忆中最美好的青丘山,“对不起大家的不是小羲,而是我。我自然要日日守在这里,守着所有人。”


    “什么???”阿尧惊得下巴都快脱臼,此时无拂也走了回来,不过和阿尧相比,他看上去更显冷静:“白山主,按你的意思,总不能是你让述羲去取铃毁山的?”


    “我不知小羲取铃,小羲亦不知我的妖丹与山灵相连。若非他与我心生嫌隙,这一切本也不会发生。不过所有的错也都在我。”


    “等等……”阿尧脑子绕不过来弯,“述羲哥哥还未取铃,山也未毁时您就有错?您究竟做了什么?”


    白玘的回忆穿越千年,连带着他的悔恨一同跋涉了千年:“那年在友和村救下阿慈就是我最大的错。当初我并不知阿慈是魔胎,我只是看她可怜就将她带来了青丘,还亲自将她抚养长大。


    可几百年后她体内的魔识意外苏醒,她杀死了山里无数生灵,我担下所有罪责从族人手里救回她,将她关在山门里为她日日渡气以抑制她妖丹的魔化,可这终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我陷入了两难。阿慈是我救的亦是我抚养长大的,这百年来我待她同亲妹妹,根本无法对她痛下杀手;但阿慈不死,青丘难逃一劫。


    我作为山主,却在山中私藏魔狐,害其他无辜的生灵白白死去,我也实在愧对山主之职。


    而小羲呢,他无拘无束,恣意快活。你能在青丘的各个角落见到他的身影,也能见他和每个生灵都攀谈上几句。他看似清闲,实际上比谁都爱青丘山,想让大家拥有更好的生活。


    他那么信任我,甚至,他早已修至九尾,却为了让我安心做好山主故意滞于八尾而不破。他说山主之位唯有我能胜任,可我却辜负了所有人,也包括他。”


    无拂听得一头雾水,从源头提问:“阿慈又是谁?”


    “难道是……若慈?!”阿尧不敢相信地把这一连串故事联系在一起,“您就是若慈口中为她四处求医的哥哥,而述羲哥哥……真是她的……”


    白玘点点头,又觉得不对劲,疑惑地盯着阿尧看了一会:“小羲竟给你下了媚术?”


    果然是媚术。无拂听此如释重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问白玘:“白山主,你能帮忙解了阿尧身上的媚术吗?”


    白玘摇摇头:“我灵识不齐,在此境中都无法拥有完整的身体,自然无法解开小羲的术法。如今整个青丘山乃至整个狐族他的修为都是首位,他下的术,除了他自己,无人能解。”


    “哈!”无拂要气晕过去,“竟还要他亲自解!——述羲哥哥这四个字我都听烦了!”


    “你就是对他有意见!”阿尧也不高兴,“哪有什么媚术,述羲哥哥长得好看,待人也温和,我喜欢他很正常——不过,他若真是若慈姐姐的心中所爱……我就不能背着姐姐占有他了……”


    想到这,阿尧不免心伤。她在天风海听了姐姐爱而不得的故事,如今怎能趁人之危,霸占她人所爱?纵使她再喜欢述羲,她也做不出这种事。


    看来出了幻境后要赶紧同述羲讲明婚事作罢,她要忍痛割爱,与述羲相忘于江湖了。


    于是她赶紧切入正题询问白玘:“白山主,幻境呈现的是残识心中最难放下之事,我们现在所处何时?您的心结又是什么?”


    阿尧被周围青葱的绿意环绕,尤记起白玘方才悔恨自己于友和村救下若慈,可这里显然是青丘山。她便问他:“您并没有后悔救若慈姐姐吗?”


    “后悔,但也不悔。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救她。”白玘望着天边席卷而至的乌云,对阿尧和无拂说,“这是阿慈自我了断的那天。也是在这一天,小羲同我彻底决了裂。我们走吧,看看时间应是差不多了。”


    白玘带着他们缓步朝他闭关的隐竹洞走去,但只这短短的一路,他便与他们细细道来他当年“不悔”的所选是为何。


    守护青丘万灵是白玘生来就肩负的责任,也是他作为白家后代该尽的家族使命。为此他坚守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土地上从未离开过一步,直到那次述羲外出归来找他求救,权衡之下,他才应下同他去往友合村救人。


    述羲同他说过,仙家下凡间方丈山创立仙门,意欲广纳天下侠义之士修习仙道,以应对三界分离后人间残余的妖魔。但山门之中并非所有人都秉持正道,多的是人为求取长生不老而打着斩妖除魔的名号滥杀无辜修习魔道。


    除了与世隔绝的青丘山因弱水结界幸免于难,对众多无辜的妖灵而言,山外已是一片凡间炼狱。


    白玘是青丘的九尾天狐,亦是所有狐族中的最高修为者。那时述羲言辞切切:“阿玘,你可知,那魔根本没害人,我不懂他们为何要诛杀她,又为何还要卷土重来屠杀整个村。”


    “活着的族人还剩多少?”白玘问他。


    “仅剩妇孺老少,不过他们也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好在性命无忧。那人不像是为提修前来杀妖,倒像是报仇,很是怪异。”


    若是有人寻仇,剩下的族人也未必安全。他们连夜赶去了友和村,所幸从再度赶来屠村的凡人手中救下了幸存者。只是在离开前,他听到了从柴草堆里传来的幽幽狐鸣声。


    那只小狐狸和他一样天生九尾,长得极好看,却被人关在施了术法的铁笼里,还傻乎乎地把自己撞得浑身是血,见无济于事只能缩成一团弱弱抽泣。


    他探了探小狐狸的妖丹,发觉些许异样:“这个小家伙内力极其深厚,又是天生九尾,怎会被人关在笼子里?”


    他又挑起一根铁笼底下已烧成烬的柴火问述羲:“这是什么,难道有人想烧死她?”


    “我听闻前几日有苏族中的魔狐被斩杀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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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用火焚烧,她会不会也是魔?你要救她吗?”


    白玘未出过青丘山,方才从穷凶极恶的凡人手中救下遍体鳞伤的狐族族人,已足够让他颠覆以往对世界的认知。


    眼前的生灵年纪幼小,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她甚至还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他根本想不到不救的理由。


    白玘看着笼中泪眼汪汪的小狐狸,心中泛起涟漪:“救。我探了妖丹,未探得她身上存有魔迹。”


    白玘安心念诀施法,将铁笼的束缚撤去,方才还楚楚可怜的小家伙马上跑了出来,贴到他耳边开心地叫唤着。


    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就像他生来要做青丘的山主一样。但之后的每一条路都是自己选的,通往哪里也是由自己决定。


    他想,若她真是魔,他也会从小好好指正她不让她误入歧途。有青丘山的庇护,她一定可以平安长大。


    之后,他便视她为无父无母的义妹,将她放在身边耐心呵护了几百年。她也真在他的谆谆教诲下成长,成了聪慧机敏,温婉良善的亭亭少女。


    她没有辜负白玘的期望,也正是因为她的出现,让白玘单一的生活有了些许期盼。


    他当然不会后悔救她。


    “但她天生九尾并非因她修为高深,是因她本就不是什么狐妖。”阿尧见到若慈的残识时,她的灵识便已在彻底魔化的边缘,“她和我说她是被蠪蛭附体的凡人,如今看来,她本就是那个异兽蠪蛭吧?不然有苏族人为何会把九尾的她关在笼子里?”


    白玘在隐竹洞前站定,开始等待述羲的到来。这期间,他继续耐心地同阿尧解释:“你可知仙界为何要立下三界有别的天规?天地混沌之时妖魔横行,由于仙妖人三族通婚,不同修为和内丹的结合导致了下代灵识的不稳,于是他们的子女中异变成妖、异兽成魔的可能大大上涨。而父母的灵力越高深,子女成魔后对三界的危害便越大。


    天规既出,那些灵识不纯的后代均成了仙界追杀斩除的对象。这也是当初阿慈被人所关的原因。


    起初我也不知阿慈是狐魔和仙君所生之女,直到藏于她体内的另一片魔识开始苏醒,从此她身体里便有善恶两个灵识共存,二者此消彼长。后来的几百年,她始终与另外一片魔识进行着抗争,只是后来她的自我灵识越来越虚弱,终还是被那恶灵彻底侵蚀。”


    阿尧知晓若慈当年为了与体内的蠪蛭同归于尽,自愿吞下噬心丹入了云罗,但她还是有疑问:“我见若慈姐姐时她就和我说还剩十天,可她怎知自己十天后将被蠪蛭完全取代?”


    此刻遮天蔽日的乌云已经彻底覆盖了整片青丘土地。远处人头渐现,面目狰狞、怒不可遏的述羲展尖锐利爪朝此处步伐沉重走来,他的周身散发着浓厚的杀气,是阿尧从未见过的骇人模样。


    “她一直都知道,那是蠪蛭与她约好的最后期限。


    蠪蛭是她心中恶的那一面。她的母亲因爱而死,它便要她杜绝所有情爱。所以从阿慈爱上小羲的那天起,蠪蛭的恨意便开始滋长。而她越爱,蠪蛭便越想杀了她。


    所以,她从不愿告诉小羲她的爱。因为她……是为他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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